幕间-战车其二 理由（下）

战车很确定自己的眼力，电线杆后面肯定有谁在看着，但那人没有伸出援手。是什么样的原因呢？她也不是心理学家，根本没办法琢磨出来。

“随便啦...老李，和局里的人说一下，我不回去做笔录。”

挂掉电话，战车看了看时间。才刚过饭点，还很早呢。

一下子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是个好习惯。既然时间充裕，那就再去找找那个“星熊”什么的家伙吧。

“我现在想想才觉得不对劲啊。伊吹这家伙明明已经调查出了他们的据点，却根本没上报给局里。不过也不可能隐瞒，估计是觉得无关紧要吧...”

战车无奈地耸耸肩。这些鬼别的都好，就是常识方面和一般人差得很远，有时候会让人抓狂。

龙门对于赌场的管理非常严格，导致了大多数“黑社会”实际上是登记在案的公司性质。但是这位小姐所在的黑帮并不是其中之一，它们的主要业务，根据伊吹提供的资料来看，应该是暴力讨债、地下钱庄以及一小部分政府的“黑色业务”。早年还有涉及药物交易，但在组织的继任者努力下取缔了这一“收入”渠道。

“伊吹这家伙，写了这么多，我好难读懂啊...”

虽然我们的战车小姐小学没上完，但是来到龙门之后她还是有好好地完成三年中学的学习的（在魏彦吾的要求下，一年就学完了）然而伊吹写的便条用的都是古体，还引用了很多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典故，读起来尤为吃力。

战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是个好说话的人啊。不对，打架应该是没法避免了...”

伊吹已经给她敲过小警钟了，要和鬼族讲道理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拳头有没有对面硬。

嘛，在局子里虽然很多老前辈对她这个学历全无的外乡人很是不满，但是比起谁能打，就连最优秀的男干员也没法在战车手下走三个回合，不持械的伊吹也赢不过她，更别提其它人了。

“姑且是到了...典当行？”

伊吹给的地址就是这儿，面前是一家典当行。

虽然经常听说这种地下行业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掩饰，这家典当行应该也是如此，但是它实在是与这片地区氛围太过相称了。

这附近是著名的“死村”，多种因素的驱使下，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留下的都是老人，而且因为早年城市规划的失误，没有一条公路通向主城区。破败、没有生气，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挑这种鬼地方藏匿人质，反正龙门也找不出什么郊区之类的。

但是这家典当行里摆满了各种法具，从门口就能闻到袅袅的檀香气味，不断播放着说不出是空灵还是诡异的佛经。

战车在这城市生活了五年，而且日耳曼尼亚本身也有着很浓的宗教传统。她很清楚，那些身处困厄的人们，尤其是年老的人，总会去寻求信仰的救赎。“死村”的老人们会去信仰佛教，所以有很多这类法具，最后进入典当行，无可厚非。

那它背后的人，又是如何的呢？是可敬的，又或者是可怕的？

“您好。”

战车一推开门，捉摸不透的话语就从店面深处渗透过来。声音很年轻，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听说她在这里工作。”

战车虽然回答了，但是她只能循着声音往里面摸索，根本没看见半个人影。这家伙的防备心倒是很严密。

“...您，不是这附近的人士吧？”

“没错。我像是老太太吗？”

战车自嘲般地说了句，还在原地转了个圈，想要给身在暗处的那位看看。

“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龙门近卫局的人吧？”

双方都突然没有再说话。

“恕我无礼...毕竟，身为‘隐匿于黑暗之人’，本就不应将那孩子束缚于里侧。相信您一定有着那般强韧的灵魂与身躯，才会来到此地...”

空气中的烟雾突然有一种异样的腥甜，在阳光照射下变得泛出淡紫，一位女子仿佛瞬间出现在了战车身边一般。

她身高矮了很多，所以战车没法看清她的正脸。只感觉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念珠？”

“是的。请您帮我转交给‘双角之鬼’。至于那孩子，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战车低头注视着手中，那念珠的手感厚重而细润。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帮派的老大吗？总感觉，不像啊？”

“我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

紫烟散去了一瞬，战车能够看清彼方的人了。

右手拨弄着的黑色长发之下，隐约显出了不详的紫色。

“我只是，一位代理人。”

烟雾再次弥漫开来，她的身姿融化在了其中。

要是再去叨扰的话，反而有些失礼了吧。

战车这么想着，走到了清净得多的门口处。

“这里真挤啊...”

刚才因为注意力全在找里面的人上，完全没发现这家店实在是太杂乱了。各类杂物堆放在门口的过道，燃放檀香的炉子看起来也很破旧，消防隐患极大。

不知为何，战车脑子里闪过一个词：易守难攻。

“影匿小姐，我回来了。”

声音透过门的缝隙传来，似乎是有人要进来？

“不好不好！”

这扇门是朝里开的，因此战车现在站的位置刚好会挡住。

她向后小跳了一步，姑且是没妨碍到人家。

进来的是一位...鬼？

别的不说，她的身高非常高，起码有180cm，头上的角也很是醒目。墨绿色的长发盖住了肩，更加凸显她洁白的肤色。

话说，鬼族明明都是绝对的好战分子，也都不喜欢化妆，为什么都这么白啊？

是不是该请教一下伊吹她的食谱之类的了？

“啊不对不对，不好意思，这就让你过去...”

虽然都是女性，但在场的两位都海拔偏高，要同时通行有些困难。

战车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贴在堆成小山的杂物上。

但对方却没有过去的意思。

“你是...刚才的那个龙门督察？”

“嗯？你怎么知道的？”

等一下，好像是看到电线杆后面有个人的？

“我其实看到了。只是看到你已经爬起来了，就没来帮忙。”

“也是呢...”

诶，话说回来，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一位鬼族女性的吗？

“莫非你就是那个‘星熊’？”

她笑了一下，挠了挠头说：“没错。”

“伊吹要让你到龙门近卫局来，知道这事儿吗？”

她点点头。

战车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很容易就找到了是不错...不过我懂的哦，什么鬼族要该换主君一定要被打败之类的。那怎么办，在哪儿打？”

没想到星熊却一脸安定地让她冷静一下。

“嘛，我并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传统是传统，但无谓的争斗是可以避免的。况且，我的‘主君’已经许可了我的离去。”

战车花了两秒的时间仔细分析了一下。

“那当然很好...不过你的‘主君’是谁呢？不用回答也行，职业病罢了。”

“恕我无权透露。”

“也是呢...”战车歪歪头，以示歉意。

不知何时天放晴了。虽然是冬天，但是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着丝丝暖意。

战车注意着和星熊之间的距离，一道走出了门。

她靠在墙壁上，感受着微妙的温度。星熊坐上了一旁的扶手。

“在近卫局，亲友之类的关系都行不通的哦。只有实力才是证明。而且对于鬼族来说更是，那些老家伙不怎么待见你们的。”

“我已经习惯了，用力量去改变人们的偏见。”

战车从腰间摸出一盒糖。

“要吃吗？”

“不用了。”

“是吗。”

她自己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和我说说吧，你加入黑帮的理由。”

“那你呢，为什么要为龙门近卫局效力？”

自己的问题被打了回来，战车低下头笑了笑。

“我是难民啊。靠着出卖力气，让弟弟和我自己能得到龙门的庇护。”

星熊大概一下子没想到她会老老实实回答，有些发愣。

“...不可能。单单如此，你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涉险。”

“是吗，我自己也没发现啊。”战车略略抬起头，那眼神显得寂寥而满是希望。

“我的前十几年都像是地狱，这五年才叫‘生活’吧。也正因如此，我很感激这座城市。而且你懂得嘛，”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我知道，我可以、我必须去保护人们。不知不觉中，保护这里的人从我的工作变成了我的使命了。”

星熊不知为何，把手搭在了她肩上。

“大个子的人保护欲强，我知道的。”

“希望你入职了之后，也能发挥自己的保护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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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真的要把这种东西拿出去吗？”

战车盯着星熊的“行李”，有些生气地说。

“这种东西...这是我的武器，盾牌‘般若’！”

“原来你也是耍盾的...啊不是！”战车手舞足蹈着，很是滑稽。“给我好好遵守署里的规定好吧！没有许可证不允许持械上街。”

星熊无奈地说：“快递过去？”

“市内企鹅物流那些人来太浪费了。这样吧。”

战车从一边的杂物堆里翻出一卷胶带，满满地缠上了一圈。般若盾一下子变成了一块神秘物体。

“OK！到时候剥开可能有点儿麻烦而已。”

“...这也行？”

“...不知道。算了算了，到时候有问题我替你蒙混过去就好了。”

总之，拐到人就万事大吉的意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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