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对不起

我一直都没有思考过这件事，一个人生活的话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过于遥远也太过不现实，所以当生活中真的缺少了那个人时，最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什么悲伤和害怕，而是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我只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知道适应了之后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就算是我这样毫无生活经验的家伙也能在缺少晓夭姐的情况下活下去——不可或缺什么的只是一种撒娇而已。

但是当本来都已经平静如湖面的生活荡起涟漪时又会怎么样呢？还是无所适从吗？因为那是早就被自己否定的东西？

“还是因为是能力真实存在东西？”

“嗯，没错。”

坐在餐桌前的晓夭姐喝了一口差不多变冷的豆浆，然后眼睛不留痕迹地撇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龙曦，披着一件外套的龙曦异常沉默，她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腿，并把脸埋入臂弯之中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似乎是耐心早已经被消磨殆尽的样子，面带幽怨地开口道：“小天难道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说实话起先确实是有些不太相信，以为晓夭姐是在逗我玩，可是现在也容不得我不相信，因为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东西。”

我颇为无奈看了一眼几乎半边都成了废墟的客厅，觉得头又变得疼了起来，这已经基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我无法触及的世界了。

“所以晓夭姐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因为「能力」的原因？”

“嗯……可以这么说，因为三年来我都呆在学院里，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又和学校有所不同，因为那里除了教授知识之外，能力的使用也是学业中重要的一环。”

“还有这种地方？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这也怪不得我吃惊，因为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在网络上疯狂地查找过关于这些非正常事物的情报，包含能力这个字眼的几乎都是一些可信度极低的类似于杜撰的情报，真正的超能力者连看都没有看到过，就更不要说什么能力学院了。

虽然来说眼前就有两个……但是在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想要隐藏住这种地方是完全不可能的吧？我在心里这样断言着。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才建成不久的人工岛呐，在现有的地图上都没有标记出来哦。”

“人工岛？”

晓夭姐像是炫耀般地转了转自己的食指，看到呆呆发问的我她不禁笑了出来。

“没错没错，与其说是一个学院，倒不如说是一座独立的城市啦，而且网络上的消息应该也经过专门的处理，这对于学院的那些家伙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要是都能被你们这种学生发现什么端倪，那他们也不用混了。”

“那为什么…….这几年来晓夭姐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呢？”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我换了手机家里的座机也还一直保留着，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尽管现在看来挺蠢的。

“因为……..学院有特殊的规定。”

一直回答很流利的晓夭姐突然顿了顿，然后把视线微微移开，声音也小了一些。

“也是，毕竟是这种神秘的存在，所以当然不允许随便透露出去是吗？”

“是啊。”

晓夭姐有些僵硬地回答道，虽然很容易看出来她在回避着什么，可我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甚至还用自认为很合理的答案解决了我自己问出的问题。

“那么，她也是学院里的人吧？”我指了指依旧一言不发的龙曦，她没有回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头又往臂弯里缩了缩，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的样子。

不过就算做出这幅样子，该问的事情还是得问。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大概是我的原因，在我回来的时候，曾和她的哥哥产生过一切小摩擦，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

晓夭姐轻咬着嘴唇，同时表情也变得艰涩了起来。

“都是我的原因，我不仅保护不了小天，甚至还害你被牵连了进去，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我并没有任何想要责怪晓夭姐的意思，我只是对当下的情况有些…….”

无论是突然再次出现在我身边的晓夭姐，还是她带来的那些颠覆我常识的东西，我都没有应对的经验，所以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量用平淡的语调来掩饰自己心头的慌乱。

“所以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啦，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算是家常便饭了。”

用很轻松的语调去说一件听起来并不轻松的事情，晓夭姐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自责，我突然发现自己如此慌乱的原因是什么了，我害怕着晓夭姐向我道歉。

“——对不起。”

还是听到了这句话，脑袋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开始逐渐松动。

“为什么要道歉呢？晓夭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胸中的积郁的情感开始升温，时间仿佛回溯到了三年之前，空荡的房间，冰冷的地板，无助的我，明明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黑白的世界里逃出来的，这样的话不就又回去了吗。

“所以能别再向我道歉了吗？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得依靠晓夭姐的那个我了！”

三年的时间能够轻易的改变一个人，对于晓夭姐也是，对于我也是，直到现在我才开始意识到，我和晓夭姐已经不适合在一起生活了，所以。

“晓夭姐也应该有自己该回去的地方吧。”

声音冷淡到不像是平时的我，可晓夭姐清楚我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该回去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吗！”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接下来就没有说下去了，因为我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小天，你已经讨厌和我待在一起了吗？”

我说不出来肯定的答案，我只能努力保持住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时候，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我相信晓夭姐能够明白。

“我明白了，如果这就是小天给的答案的话…….”

晓夭姐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我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中带着泪光，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着，可是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再改口也不可能了。

“那么我会离开的。”

“………”

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有好几次想要发出声音都被我憋了回去，我只是目送着晓夭姐走出了玄关。

这样就行，虽然心痛得在滴血，但是我很清楚，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刚刚所说的话虽然大部分都违背本心，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和晓夭姐确实已经不适合呆在一起了，我已经看出了那个所谓专门培养能力者的学院绝对不是什么悠闲宽松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对外界的通讯有所限制，要知道晓夭姐可是三年来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而她这次回来之后第一个被盯上的目标就是我，现在的我对于晓夭姐来说只是一个累赘而已。

龙曦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她还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动作，我并不清楚她在不在乎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是知道她针对的目标已经离开我了，所以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说不出赶她走的话。

因为我已经赶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在当今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人，我不舍得再让任何一个人从我身边消失了，哪怕她是一个不久前还想着要害我的家伙，其实说实话我并不讨厌龙曦，反而内心还有些羡慕她，至少我没她那么果决，也远没有她强，我会因为一些小事优柔寡断，也会因为看上去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心神不宁。

我根本就帮不到晓夭姐，我也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晓夭姐的庇护才一直都渴望着她回来，我只是……..

“笨蛋！”

“嗯。”

换做以前的话我或许还会反驳两句，不过现在骂我的话我反而罪恶感低了一些，我看着不知何时站起来的龙曦，她那双不知为何氤氲着怒气的眸子对上了我无神的眼睛。

“那家伙…….你姐姐有多在乎你你到现在都不清楚吗？”

“我知道。”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对话很蠢，龙曦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猛得提住我的领子，眼中的凶芒更盛，估计她是认为我在耍她，我也没有想着去解释，看着她扬起的拳头，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是那记拳头却迟迟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而且捏着我领子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你到底在怕些什么？”

“我才没有害怕。”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发抖？”

眼眶发热，鼻子发酸，想要哭但是却哭不出来，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当然我不可能会和龙曦说这些。

“…….要你管。 ”

“开什么玩笑，你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你姐姐之外的人愿意管你？”她斜过来的冰冷视线宛如一把尖刀刺透了我的心脏。“我只是觉得你在我眼前太碍眼了而已，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真的让人觉得很恶心。”

“你又知道些什么？我说这些不都是为了晓夭姐？谁知道还有多少人讨厌晓夭姐，我要是继续撒娇的话，会连累她的你懂吗？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这点的还是你啊！”

忍不住吼出了这些话，再忍下去的话我会疯掉的，对晓夭姐的事情基本花光了我所有的耐心，我已经没有办法去计较什么后果了，此刻我只想发泄自己的感情，把立场身份什么的全都抛之脑后。

“现在去道歉的话还来得及。”

原以为无比毒舌的龙曦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同时也说出了一句让我出乎意料的话，她不是应该讨厌晓夭姐吗？那为什么又要让我去道歉呢。

这样做又对她有什么好处，仔细一想的话她的举动也非常奇怪，她之前对我和晓夭姐的厌恶可不像是装的，但是她现在却又想要缓和我和晓夭姐之间的矛盾？她到底想要干嘛。

“嘴上说着为了你姐姐，可实际上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吧？”

“才不是这样，我明明都是……..”

“那你问过她吗？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知道你在她身边意味着什么吗？你根本就不清楚吧。”

“那么你就清楚吗？”

我真的是无法忍受龙曦的语气，一副把别人当成傻瓜自己却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怎么想都应该是身为弟弟的我更加了解吧。

“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的是她很难过，而且是因为你的原因。”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以为我做出这个选择很轻松吗？你以为我真的不想晓夭姐回到我身边吗？我要是真的那么去做的话才是自私！”

“这才是你真正的答案吗？”龙曦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般。“这下子你听到了吧？别再躲了。”

嗯？听到什么？这是在对谁说话？

身边突然扬起了一阵香风，是那种最近房间内经常充斥着的香气，而且这香气的源头离我很近，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有热气吹到我的后颈上。

“晓…..晓夭姐，你不是走了吗？”

“是啊，我刚刚确实退到了门外。”晓夭姐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靠在我的肩膀上，同时双手抱住了我的脖子，就这样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看起来像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可那微微沙哑的嗓音和还红着的眼眶直接出卖了晓夭姐。

“刚刚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哦，我还是希望小天能够自私一些，多依赖我一点，我只会觉得开心。”

“可是我不能……..”

“那么就让我来自私一回吧，小天，你别以为能从我身边逃走哦？”环抱住我脖子的双手又用力了些，背后所感受到的温暖不断传达到身体里。

是我输了。

我果然还是拗不过晓夭姐，我用下巴轻轻抵住了她的手臂。

“咦，小天，你怎么哭了？”

“可能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吧。”

我随口回答道，不过双手却不自觉的环绕住缠在我脖子上的那双手臂，感受着掌心传达来柔嫩并且温热的触感。

自私就自私好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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