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云彩还是一如既往地遮住了天空,大山不远处的一个村庄还在昏昏沉睡着,木屋的顶部还挂着一串串鲜艳的干瘪的红辣椒,还有一些串好的玉米。
一位穿着深绿色军大衣的中年人正向一位小男孩讲解着什么,“小马啊,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运气是个苦活儿,只有气运好了,这掌法你才能够施放自如。铁观音可是你们马家一正派独有的掌法,不轻易外传的……你要是练会了,不仅仅是其他帮派的妖师,连你哥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然而男孩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童稚,“王叔,你说这掌法是我们马家独有的掌法,还不轻易外传……为什么你会知道?”
王叔先是一愣,“呃……还不是因为你王叔我天生睿智,小的时候光看看样子就能学会。”
小男孩马上来了精神,“您这么厉害……那王叔,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这掌法我只会开一,而另外两式我怎么用劲儿都打不出来啊?”
王叔心平气和地回答道:“那是因为你运气还不够成熟,这铁观音的三掌是层层递进的关系,打完一掌就要赶紧运气准备第二掌,而且这第二掌的气必须要比第一掌的气强出几倍,第三掌也是一样。你现在还小,打不出重二、毙三都很正常。”说完,王叔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长长的纸袋,“喏,看你小子今天运气挺辛苦的,先送个冰糖葫芦犒劳犒劳你。”
打开纸袋,那红艳艳的山楂再裹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浅黄色的糖浆,小男孩两眼放光,一副快馋哭的表情,“怎样?稀罕物儿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给你!吃完了好好练功,等你当了妖师,这大千世界的美食啥尝不着?”
小男孩儿伸手接过冰糖葫芦,望着这颗颗红珠子串成的美食,小男孩激动得无从下口。
“抓紧吃吧,这可是你赵叔带回来的,你要是想天天吃到冰糖葫芦,那就好好练功,以后冰糖葫芦差不了你的。还有啊,等你赵叔回来了,别忘了谢谢他。”
小男孩支支吾吾地点头,幸福地张开了小嘴。
可这牙齿还没碰上糖浆,冰糖葫芦就被一把抢过,听到的——是一个听似很沉稳的男孩的声音,“冰糖葫芦他上次就吃过了,这次就免了吧。”
一个高出小男孩儿一个半脑袋的男生出现在了小男孩儿的旁边,“王叔,最近久健承蒙您的关照了,这冰糖葫芦,我们要不得。”
冰糖葫芦又重新递回到了王叔的手里,王叔没说些什么,只是应该有委屈神色的久健却变得无比惶恐。没错,那个练武的小男孩儿,便是久健。
久健没有哭,也没有委屈,而是在隐隐约约之间表现出了一副不同寻常的惶恐。他在惧怕着什么,眼睛开始在眼眶里四处游走。
王叔看到久健的样子,求情说:“这……文武啊,你弟弟练武也挺辛苦的,你不让他吃我也不说些什么,好歹给你王叔我一面子不是?”
文武翘起嘴角,“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妖师,就得吃得苦中苦,年纪轻轻,还没到享福的年纪。”文武的眼睛开始有些冷峻。“我从小到大也没吃得什么甜,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文武今天才能够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能够对维持妖界的平衡贡献出一份微薄之力。况且……王叔,您大老远来这儿也不容易,这冰糖葫芦您就留着自己吃吧。久健,咱们走。”
王叔刚要有所挽留,文武抓起久健的后衣领,提着带走了。
还在原地蹲着的王铁不禁犯嘀咕了,“这小子……久健啥时候吃过冰糖葫芦,莫非……还能是老赵过年送的?”
……
久健被放在了前院,随之而来的,便是两桶盛满坚冰的铁皮水桶。“把马步给我扎好了,练不好今天别想吃饭。”
这句话可比北国的寒风还要冰冷,糖葫芦没吃成,这回要是连马步都练不好,饭也别想吃了。
看似很煎熬的一件事,久健确是安之若素,提起水桶就扎起了马步,和往常一样,怨恨都写在了脸上。
文武则是拿起了赶鹅的鞭子,顺便拿起一本皱皱巴巴的教科书,坐在水缸上看着,他还会时不时地抬头观察久健有没有偷懒,如果久健动作不规范,文武举起鞭子对着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就是一抽。
“啪!”
久健揪起脸,火热、疼痛与寒冷汇聚在提着水桶的双手上,他没有松开。
“跟你说了多少遍,要运起全身的气才不会觉得寒冷,我教你的你都忘光了吗?”
久健深吸一口气,身体的轮廓才有些热浪升腾。
这马步一直站到了天黑,文武合上了书,望着还在煎熬的久健。
一位身穿貂皮大衣的中年人推开了篱笆门,缓慢地靠进了木屋,那嘴唇还在不停的嘬着烟嘴,缕缕白烟从烟斗和口腔里飘出,文武见是父亲来了,便上前说:“爹,您回来了。”
父亲点点头,不说一句话地推开了房门。
夜色继续被浓厚的染料所涂抹,烟囱里的炊烟也不再飘出,一位中年妇女打开房门探出了脑袋说:“文武啊,该吃饭了!”
“哦,来了。”说完,文武便撇下了久健,自己一个人进了木屋,当然,进屋的时候,文武还会回头看看久健有没有偷懒,见久健没有晃动,文武才安稳地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今晚的晚餐是久健最喜欢的烩酸菜,锅里面还有母亲炖好的排骨,他能够依稀听见三人啃着馒头扒着蒜瓣的声音,再吃上一口热腾酸爽的烩酸菜,久健想一想都会流出口水,把住铁桶的双手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久健在晚饭的梦幻里全身放松,铁桶也贴近了地面,直到屋子里的碗筷声再次响起,久健猛得扎好马步。
文武端着盛满烩酸菜的瓷碗走到了久健的旁边,“今天辛苦了,赶快趁热吃吧。”碗筷放在了雪地上,久健放下水桶,用着他那近乎僵硬的手臂去拿碗筷,但过了一会儿,久健那被饥饿冲昏的头脑又迅速清醒起来。
久健选择卧在了雪地上,抓起雪白的发面馒头,不用筷子,直接用嘴吞食着碗里的菜食。
那动作和拴在柱子上的看门狗差不多少。
这是久健不得不做的,因为在刚开始的时候,久健双手冻僵而拿不住瓷碗和筷子,碗带着菜一同摔在了地上,作为惩罚,久健被文武命令要将掉在地上的菜食全部吃干净。
久健俯下身子,菜食带着冰凉的雪水和泥土,委屈地填饱了肚子。
为了能吃上干净热乎的饭菜,久健只能卧倒在地用餐,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不管姿势如何,能填饱肚子就好。
文武蹲在一旁,低下眉毛看着还在狼吞虎咽的久健。
饭饱过后,文武给了久健几十分钟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条件是——除了自家和别人家的房屋以及后山,其他哪里都可以去。
但这对久健来说,就算不能回屋取暖,他也还是能找到自己的乐趣,那便是后山里的那只小狐狸,一直喜欢和久健亲近的小狐狸。
不过,久健需要注意他的哥哥,倘若被他哥哥发现了他去后山这事儿,往后就甭提什么自由活动了。
晚餐过后,小狐狸每天都会在山脚下等着他,久健也会按时赴约。
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久健才到达了山脚下的位置,但不见小狐狸的踪影。对此,他便压低了嗓音地喊道:“小白……小白……”
声音在一棵棵贴着枯黄色黄符的大树间四处回荡。
不过多久,一只娇小的雪白狐狸从树后探出了脑袋,见是久健来了,才欢快地跑到了久健面前。
久健也是欢喜,抱起小白就在雪地上转着圈圈,就好似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那样。
“小白可比王叔叔家里的大黄狗可爱多了,那只大黄狗傻乎乎的,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小白被如获至宝地放在了久健的怀里,久健不停摩挲着小狐狸雪白的皮毛,开始自言自语……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啊……一天天不用练功,不用挨打,自由自在的,什么妖师妖徒……我才不愿意当呢。
“你说——我离家出走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不用练功啦?可是……爸爸和哥哥他们那么厉害……我有点担心……”
久健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发泄出来,那只狐狸就好似一位知心朋友,即使听不懂,它也会眨着那狡猾的双眼不厌其烦的听完。
躲在不远处树后的马文武望着久健和那只狐狸,欣然地弯起了嘴角,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柔情和凄凉。
狐狸跳出了久健的怀抱,“诶?小白?你要去哪儿啊?”
狐狸跑进了深山之中,久健也在背后马不停蹄地追赶,就在他马上就要追上狐狸的时候,一只横过来的胳膊挡住了他。
挡住他的人,便是文武。
久健心中大惊,心想自己已经犯了错误,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到后山来玩吗?”
久健低着头。
“你知不知道后山究竟有多危险?马久健,这次记你大过,下次不准再犯了!走,回家练功去。”
久健轻轻松了口气,事实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次记了大过,他以后还会偷偷来后山的,前提是不能再让哥哥发现。
文武回头瞥了那只狐狸一眼,这一眼带着些许杀气,连空中碎散的雪花都不敢忙着落下……
而那只狐狸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桩上,右前腿上绑着一根红绳……
……
和往常一样,久健每每吃完晚饭,他都会先去观察哥哥的动向,等哥哥的警觉性有所减弱后,久健就会一如既往地跑回后山山脚和小白玩耍。
可是得意的久健并不知道,正当他还在和小白近乎忘我地玩耍时,文武正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看着久健欣然微笑。
……
一日傍晚,文武正帮着母亲清洗碗筷,而父亲却坐在炕头上,一口口嘬着烟嘴,屋内的煤油灯有些昏黄,催人昏昏欲睡。
父亲见烟斗里没了火星,便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犹如白雪般飘下。枯瘦的手指捏起一小撮细细碎碎的烟草,还未放到烟斗里,父亲顿住了。
由于位置靠窗,父亲的耳朵可以依稀地听到远处急促的鞭炮声。
这鞭炮声里,还有些野兽的吼叫声掺杂在里面。
父亲又把烟草放回了烟袋,“文武!去把你王叔找来!”
文武听后,放下手里的碗筷,去找王叔了。
鞭炮声还在继续,野兽的嘶吼也从未停止……
王叔打开房门便匆匆走进了屋内,“老马!你找我?”王叔没有着急坐在炕上,因为此时的老马已经开始穿上貂皮大衣了。
“外面声音这么大,你也听到了吧?”
“那是!全村人都听到了。”
“你让全村儿的人去南面空地上集合,我有话要说。”老马理了理衣服的袖口,烟斗也插在了腰间。
既然老马有话要说,想必肯定是件大事,老张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人进后山了?噼里啪啦的,好像还带了枪。”
“真要是猎人的话,那他们今天点儿还真被。老王,你细想想,这方圆几百里地谁不知道这后山的事儿?总之,先把大家召集起来再说。”
沉静的夜终于被急促噪耳的敲锣声击得粉碎,大家相当秩序地聚集在了村南边的空地上,有大多数青年人持着草叉锄头还有斧子,凡是具有攻击力的农具都在这里俱全了。
年轻人中还有不少女孩子,各有各的姿色和威风。
老马见大家都来齐了,便开始喊话:“各位乡亲父老!我这次长话短说!就在刚刚,有人拿着猎枪进了后山,大家也都听见了。可是!这方圆几百里地谁不知道这后山的事儿?!所以!我怀疑,这群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柄!现在,凡是村儿里练过气的一正派的年轻人,都拿好各自的家伙事儿到我这里来,其他的父老乡亲们,请你们暂时先到南边躲一躲!等事儿处理完了,咱再回来!”
村民们都很听话,他们没有久留,赶着孩子,扶着老人就向南面开始转移,直到村里空无一人。
老马和大家聚集在一起,开始有所商议,“文武久健,还有你们几个,守住村子,无论山上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要过来,村民们就在南面,我们需要有人来阻止前来偷袭的妖怪。切记!不要越雷池一步。”
此时此刻,王叔和几位伙计也牵着几十匹骏马来到这里,“老马!这边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吧?!”
老马点点头,“大家准备出发吧!”前者利索地骑上马匹,牵起缰绳,“文武久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会抓紧时间回来的。”说完,这群人勒紧缰绳,向后山山脚疾驰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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