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话 新岁之夜偶得一年兽（丙）

按以往来说，孩子进了家门，第一句话就是找妈，然而推开房门的久健却只见老爹在炕头上抽烟，“爹！我娘呢？怎么小凤也不见了？”

老马一回头，“你娘和小凤冻饺子去了，诶呦？！我大孙子放寒假回来啦？这年兽抓得可还辛苦？”

晓生拖着身子，瘫倒在了炕上，“爷，您可甭提了，这大牲口可差点儿把我……诶？……爷，你刚才说那是啥？”

“年兽啊，不然我能让你爸带一大包炮仗赶过去？年兽害怕炮仗你不知道啊。”

听到这话，晓生愣了一会儿，那也就是说，他亲手把那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生物给打败了，晓生再次躺下，心情极其复杂。

“怎的？打败年兽还不抓紧时间乐呵乐呵？还是听着这名字吓傻了？”久健脱下大衣，随手搭在了衣架上。

晓生此时还在认为他的耳朵听差了，于是他再三番确认，“爷，那真是年兽啊？”

“你爷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等你当了妖师，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妖怪可遍地都是，尽收眼底。”

……

自从神州的经济有所发展后，陈家庄里的大多数房子变成了舒适干净而又卫生的白砖白瓦房，水泥路面整齐整洁。久健洗完手，就坐到摆满肉馅和面团的桌子旁开始忙活着包饺子，“可别让他去当什么妖师，又累又苦还很危险，就让晓生啊，考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能伺候我和她妈就成，再娶个媳妇儿，这一生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说完，一个小巧可爱的酸菜肉馅饺子摆在了竹屉上。

老马平静地做了一口烟，电视里的联欢晚会还热闹十分。

“孩子这一生也得有点儿成就吧……”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穿着大红棉袄，裹着绿头巾的妇女正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你们两个回来了？我和妈还想着要不要去接你们呢……”

“嘿！老妈！”晓生跳下炕去对着母亲就是一个大大的充满爱的拥抱，“妈，不说好有时间来看我嘛，我都想死你了……”

小凤也抱抱晓生，说道：“妈妈没有时间嘛，妈要是有时间一定去看你，来，让妈看看，这几个月过去，儿子又长高不少。”小凤捏着晓生的脸，很是宠溺地揉来揉去。

“诶呦，你们爷俩回来了？来的可真够快的，我还以为这路上得耽误不少时间……”一位稍有些富态的老奶奶抱着砍好的柴火，堆在了灶台边。

一家子其乐融融，但好像又少了那么几个人，即使是这样，众人也没有在意，晓生和他的父母，还有奶奶，在桌子旁捏着饺子，老马也在炕上抽着烟斗，笑眯眯的。

直至一声刺耳的老年机的铃声响起，老马拿起仔细看了看，他眯起眼睛，手机往远了伸去，这才能看得清楚。又出于某些原因，老马带起手机走向门外，笔直健硕的身影挡住了房门，在一番确定后，老马按下了接通键。

“喂？文武啊，大过年的，啥事啊？”话语中带着几分慈爱。

“爹……您这话说的，大过年的，祝您老新年快乐啦，还有我妈。”

“行行行，你这份心意爸领了，我会替你转告给你娘的，那个……文武啊，啥时候过年回家啊？”

文武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去为好，久健晓生不在那儿嘛，久健在，我看还是算了吧，去了怪不好的。对了，爹，晓生入局的事，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除了站着看还能怎么看？”

“不是……爹，您就没别的意见？”

老马呼出一口气，“晓生的事儿你就做主吧，你让晓生入局我不会反对，一正派这边儿也不怎么缺人，我就担心，万一这事儿让久健知道了怎么办？”

“这事儿您就不用担心了，久健绝不会发现的。”

“行……那晓生入局这事儿，你就做主吧，还有，我大孙子最近可好？”

“他啊……好得很，我让他来接电话啊？”

老马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让他接电话吧。”

电话里传来了一位稍成熟一些的男孩的声音：“爷爷，新年快乐。”

“好……好，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大孙子，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就您大孙子这智商，肯定名列前茅了。”男孩笑了笑。

“哦，那就好好努力，为咱们马家人张长脸，好了，爷爷我这电话费不多，今天就说这些，和你表妹好好相处啊。”

“嗯，那我就挂断了。”

“好，再见啊。”老马又眯起眼睛，伸远了手机，确定性的摁下挂断键。

回到房屋后，杜淑梅问道：“老马，谁打的电话啊？”

对此，老马回答道：“明成打来的，说是祝我新年快乐。”一闻是明成打来的电话，杜淑梅没再有兴趣的说些什么，久健也和小凤晓生说说笑笑。

可以说，在久健面前，文武这两个字老马和杜淑梅几乎是避而不谈的，久健的脾气很倔，怕说出来再引出些什么，对于文武，两人只能闭口。

不过对于小凤不常去城里看望晓生一事，晓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凤长得貌美秀丽，长着不同寻常的白皙皮肤，天一冷，这皮肤便是白里透着粉，甚是可爱，若晓生再仔细用镜子照照他的脸，那几分清秀便来自他母亲的基因。小凤的性格也是憨态老实，不和任何人顶嘴，也从不吵架，陈家庄的老一辈都夸赞久健娶上了一个好媳妇。

而小凤在老马的家里无非就是干些家务活，没什么工作，可小凤就是说她没有时间去看望照顾晓生，晓生越想越觉得蹊跷，还是说奶奶管得严，不让小凤四处走？

但奶奶又不是那样的人。

漆黑的天空俨然成为了烟花的战场，一朵朵绽放出的花朵争奇斗艳，同照明弹一般照亮了黑夜，新年的倒计时也已经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结束，白叶端来了用保鲜盒包好的饺子，夏侯颜华双腿翘到办公桌上，钟队长和其余的五人在车站旁边的小吃部勉强果腹。

腾腾热气裹住了饺子光滑的面皮，久健用碗盛上几个递给了晓生，“晓生，去给那年兽送过去，记住，别把他放跑了。”

“老爸，年兽还吃这东西？年兽不是吃……”嘴里的人肉飞禽走兽还没说出。久健打断道：“你爷说的，都什么年代了，老吃肉对身体也不好，这芹菜和酸菜肉的就拿过去喂它，吃不吃是它的事，不吃就饿着。”说罢，久健转身离去了。

晓生来到了卧室，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旧掉皮的铁笼子，笼子的一根铁棍上还绑着一根有些脏黑的红线。而那只娇小的年兽正体虚无力地躺在里面，晓生伸过去一个饺子，“喂……喂……醒一醒啊……”年兽闻声便睁开水汪汪的幽蓝色眼睛，看到晓生，便飞速地跳到后面，后传来了女孩子独有的娇滴滴的声音，“你你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那个用爆竹绑住我的人吗？！”

这可吓坏了晓生，这年头，年兽都会说中国话了。晓生平复一下心情，“呼——对啊，就是我，大惊小怪的，喏！饺子你吃不吃？”

年兽满是嫌弃地大喊：“谁才要吃你的饺子？！我年今天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死外边儿！也不会吃你给的饺子！”

肚子很诚实地发出了抱怨的声音，“咕——”看着狼吞虎咽的年兽，晓生一阵苦笑。

而年兽则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咀嚼干净，“真香！”

“传说，年兽喜欢吃人，还喜欢以飞禽走兽为食，今日一见，还真不是如此。”因为此时此刻的年兽正对着芹菜饺子大嚼特嚼。

年兽支支吾吾地说：“以前的饮食习惯不太好，就知道吃肉，结果胖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此时的年兽已经忘乎所以到它正在和一名打败它的人闲聊。“所以说，为了能像别的妖怪一样保持苗条的身材，我决定多吃菜少吃肉，少张嘴多运动。”说完，年又向嘴里扔了个饺子。“诶？对了，吃饺子没有酱油和醋怎么行？快去给我拿来。”

晓生注意到了“给我”这个命令性极强的词语。

于是，生气的他摆出了一副流氓脸，“能给你饺子吃就已经很不错了。给，你，拿酱油和醋，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年兽还真被吓了一跳，它抱着饺子，后退几步，“可……可是……没有了酱油和醋的饺子是没有灵魂的，您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对此，晓生横起眉毛，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幺蛾子后，他转身离开，拿来了一碗混合好的酱油和醋。“你还知道吃饺子要沾酱油和醋，懂得不少。”

“那当然，想当年啊，我可是走过南闯过北，吃遍全神州啊。”

听这么一说，晓生撇撇嘴，“我估计啊，凡是遇见你的人类，都会被吓个半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大王化形后可是个大美女！那群人类还想多看我一眼呢。”年兽傲娇地扭过头去，继续享受着沾满酱汁的饺子。

一听到化形，晓生当即来了兴趣，“你会化形？那——你能变一个给我看看吗？”

这是在求我？年兽的心里这样想到，脸上一下有了神气，“听你的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是我不变，这么小的笼子你想挤死我啊？”年兽回头继续咀嚼着。

晓生转转眼球，“那我——把你放出来？”

年兽看似镇定，内心却欢喜的不行，“对对对，等把我放出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但是其脸色却平静得很，它带搭不惜理地说道：“反正想不想看，你自己决定，我倒是无所谓。”

晓生拍定主意，“不行，打开笼子的话，你一定会抓住机会逃跑的。”

“噗——”年兽差点把食物残渣喷全都出去，心想：好吧……算是我小瞧了你们人类的智商。

“要不，我去给你换一个大点的笼子，就是能装下东北虎的那种。”

“噗——”年兽心想：我的老天爷，我是年兽，不是东北虎那种弱智的东西。

年兽刚回头正要开口理论，就被晓生那副摆在笼子旁已久的流氓脸吓得说不出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吗？会变身，会玩火就了不起了？吔屎啦你。”

这回，年兽彻底低估了人类的智商。蜷缩在角落里的它变得更加娇小无助，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与其说是失去威风，不如说是它被这个男孩子给打怕了。

正当晓生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凤推开了木门，“晓生，年兽喂完了，差不多也该睡觉了。”母亲温柔地笑笑，这一笑，可是看傻了笼子里的年兽。

“我去……这吹弹可破的皮肤，这白皙动人的脸蛋，还有连外衣都遮掩不住的恶魔身材，啊吼吼……”

“诶诶诶……想什么呢？一副痴汉脸。”

多亏晓生的提醒，年兽这才注意到了它的失态，“咳咳……谁一副痴汉脸？！”

“擦擦你的口水……怎么，看到我娘，你胃口大开啊。”

年兽匆忙地擦擦口水，继续说道：“好吧，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既然是很严肃的问题了，你能收起你那张流氓脸吗……超可怕的……”

晓生闻之，便收回了常态。

“好吧，这个问题就是——那个女人，真的是你的母亲？”

“假一赔十。”

“很好，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你母亲的名字吗？”

“苏白凤。”

年兽挤了挤眉毛，“非常好，那么接下来，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你肯答应我吗？”

晓生翘起了二郎腿，“你尽管说。”

“你给我自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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