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话 第一滴血(丙)

这一掌被晓生机灵地避开，虽说是开一，但这一掌却与晓生以往的开一大有不同，速度虽然稍有差却，但是其力量却打出了重二的气势，晓生只感到一阵飓风蹭过自己的脸庞，吹乱了发尖。

之前苏荷就已经说过，酒家武术是以精武堂的武术为蓝本，可是这铁观音作为一正派的独家掌法，居然被一个酒家小子学会了罢，对此，马良不禁疑惑，“那是一正派的铁观音，杨龙泉是怎么学到的？还是说——不只有精武堂的武术，就连一正派的武术也被东北酒家借鉴了去？”

苏荷表示否定，“不，东北酒家和一正派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两派的门徒遇上了，一正派的妖师也不会轻易传授，这是一正派的规矩。”

虽然一正派有这样的规矩，但也不能排除教会杨龙泉铁观音的是一正派妖师的可能，马良没再多问，继续专心观看比赛。

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杨龙泉已击出一掌，对于马晓生来说，这一掌能不能命中自己并不重要，他此时的想法已经和他哥哥的想法莫名搭接在了一起，那就是这位酒家后代居然会使用一正派的掌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在马晓生还很小的时候，那一次，久健带着儿子晓生在一个废弃的工地里练功。

“铁观音，开一！”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混凝土墙面碎裂的清脆，“开二！”再一掌，碎裂的声音就不那么明显了，甚至还比第一掌弱下去不少。“诶？——怎么回事，老爹！你过来一下！”

一位身穿蓝色背心，灰绿色迷彩裤，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子不紧不慢的朝这里走来，“咋啦儿子，有哪儿不对了？”

“这个这个。”孩子举起手掌支支吾吾地说道，“爹，为啥我的开二就没你的威力大呢？”

久健把脸凑过去瞧了一瞧，一脸正经地说道:“嗯……是你的气没有充分集中到你的手上，当然打不出开二的真正威力了。”

“那……那怎样才能把气充分集中在手上呢？”晓生问道。

“晓生啊。”久健摸了摸晓生的脑瓜，“听说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吗？”

“嗯！嗯！老师有讲过的。”一听到小猫钓鱼，晓生忽然来了精神，“老师说，这只小猫三心二意，一会去做那个，一会去追蝴蝶，三心二意，所以才钓不上鱼的。”

“对！就是这个！”久健走到混凝土砌成的矮墙前面，“我们身体内部的气就好似这只小猫一样，如果她随便乱跑，忙着去做其他的事情，而不是注意自己手中的鱼竿，那它永远都不可能钓到小鱼，气就是这样，比如说，我们需要将气注满符箓，使其发挥出相应的力量，如果气的注入不够集中，那这张符箓就发挥不出任何作用，铁观音也是如此，只不过……它的要求要比符箓苛刻一些，开一，重二，毙三，这三招需要你在短时间内迅速集中你体内的大部分气于你出招的手掌上，虽然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实践起来可是不容易的，晓生，你年纪还小，天资也没那么聪慧，从基础慢慢练习吧，等到了爸这岁数，铁观音你自然就能融会贯通的。”

“老爹……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小时候？”久健立马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个王大叔，还有那根没碰着的冰糖葫芦，“啊……和你一样。”

“那……又是谁教你的铁观音呢？”

晓生的问题不免有些多了，但身为父亲的马久健也表现出他的不厌其烦，“你应该叫他王爷爷，当年就是他教会你爸爸我的。”

“那王爷爷又是谁教的呢？”

看晓生是要刨根问底的节奏，久健苦笑着回应道:“哈哈……你小子的求知欲可太强了，这么跟你说吧，咱陈家庄里的人大都是一正派的妖师，而这铁观音呢，是这一正派的招牌掌法，只允许传给一正派的妖师，绝不能传给外人，这是规矩。”

“一正派的……妖师……喔！是不是我们班同学说的那些帮派里特别厉害的高手，他们会什么水上漂啊……还有什么……额……总之很厉害就对了，老爹，你说——再这样练下去，我是不是就能变得和他们一样？”

“行了行了。”久健拍拍晓生的脑瓜，“小说里面都是虚的，学到手里才是真本事，还有啊……你要记住老爹说的话，好孩子是不喜欢当妖师的。”

“嗯！当了妖师就考不上好大学！”晓生的眼神非常坚定。

“对对对，好了……抓紧时间再多练一练，从基础练起。”

“老爹……”

久健望了望儿子那十分渴求的眼神，“我想看看毙三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话，久健扬了扬眉毛，既然儿子都这样说了，当父亲的也不好推辞，这样也好让儿子见识一下他老爹的真正实力。

于是，久健先是象征性的咳咳嗓子，“咳咳……晓生，老爹是不是说过，铁观音这三招是层层递进的关系？”

“嗯！嗯！”晓生使劲点了两下脑袋，“老爹说——没有开一就没有重二，没有开重二就没有毙三。”

“没错！但是……对气有过极高修炼的人可以直接打出毙三，晓生，你可要仔细瞧好。”久健脱下了右手的粗布手套，对准混凝土墙随手就是一掌，没有摆出任何架势，那墙就在久健的攻击下从头到尾的向外炸开，“嘭！！”混凝土块细细碎碎散落一地，这样的威力可是看呆了晓生。

“哇——老爹真是太厉害了！终有一天，我要变得和老爹一样厉害！”

“哈哈……有志气！不过晓生，做事不能忘了本，我教你功夫是为了让能你自我防卫，不挨别人欺负，可不是让你去欺负别人啊。”

……

朝花夕拾，也是别有一番留恋，可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晓生当即说道:“怎么会……一正派的铁观音从不外传，你是从哪里学到的？”杨龙泉毫不客气地备好第二掌，“民间高手！”再一掌过去，晓生身子一侧，只见一个气状的手掌从龙泉的手心里喷出，掠过晓生的面前，撞击在了十二金人释放的防护屏障上，霎时间，那道屏障如同暴风下的海浪一般，狂暴不止，屏障后的同学们不少也都被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然后双手抱头。

‘这个威力……这难道就是坛酒强化后的威力吗？！’一般来说，无论是开一，重二，毙三，这三掌都必须要接触到物体才会具有杀伤性，而杨龙泉没有接触屏障，却是隔空打出一掌，就震得屏障起伏不止，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这一掌绝对是老版铁观音的一个创新，也是对杨龙泉强大的证明。

屏障的起伏短暂地吸引住了晓生的眼球，殊不知杨龙泉已经备好一腿，“寸踏！”晓生闻声刚刚回头，就被迎面这一脚踹离地面，飞向空中，龙泉再次瞬移到晓生的上方，趁其不备又是一拳，“呃啊！……”晓生又飞速坠下，全身淹没在了四处飞扬的烟尘中。

杨龙泉回到地面，出于那下肚的两坛白酒，龙泉的脸蛋不由得红润起来。

“雷符，小水母！”一张电网正如窗户上的碎纹般向杨龙泉飞速袭来，“艮术，地垒！”电网再次被那座小山包导入大地，晓生扶着右臂，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出尘埃，再睁眼仔细看着眼前的那个小土包，晓生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家伙一定又在偷着喝酒吧，晓生二话不说，抓起一张已经为数不多的火符，嘶吼道:“火符……爆！”火球再次豁开一道口子，晓生趁着神行符还没有被完全吞噬，他摆好架势，再次向朝着那道漆黑的缺口发起冲锋。

“嘭！！”气浪掀开了其余的地垒，在微风吹散周围的烟尘过后，刚刚地垒内部发生的一切变得清晰明了，两人掌心对着掌心，晓生是拉弓搭箭式的，杨龙泉是稳定站立式的，龙泉闭着眼睛，一旁把着酒坛的右手也松了开来，“哐！哐！”在酒坛落地砸出的两声沉闷的响声后，此时晓生的眼神近乎于绝望，看着对手被浸湿的衣服，湿漉漉的嘴角，令人战栗的酒香，龙泉双眼微睁，就在这睁开的一瞬间，一阵类似于炸弹爆炸卷起的气浪直接轰飞了晓生，“艮术，地菩萨。”石块堆砌而成的手掌接住了晓生，并在原地团成了一个球状体，将晓生彻彻底底地禁锢在里面。

“这下……彻底完了……”苏荷的瞳孔不断的在颤抖，身体也变得僵直，“第三坛龙泉春酒——不败局。”

“那他现在会有生命危险吗？”这句话马良说得很快。

“很难说……这就要看杨龙泉会怎么做了。”苏荷的回答有些颤抖。

看到晓生已经被困在里面，张大年竭尽全力地向赛场中央大喊:“马晓生！……马晓生！……快认输吧……你打不过他的……快认输啊！马晓生！”

天知道杨龙泉接下来会对晓得做出什么事，只见他向着那块石球稳步向前，“马晓生，你听见了吗？他们在让你认输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如果这是战场，遇到像我一样的敌人而不抓紧时间跑掉的话……没人能确保你的死活，这个教训，就用你的失败来记住吧。”

石球没有反应，里面也没有响起晓生的求饶声，龙泉没有管那么多，他拽下一颗吊坠，并在掌心里变成一个酒坛后，直接摔碎在了石球上，酒水浸湿了石球的大部分面积。

“杨——龙——泉——你赶快给我住手！”张大年的额头青筋暴起，苏荷与周围的同学也感受到了张大年近乎燃烧的妖气。见着张大年要砸场子的架势，苏荷急忙抱住了她，“大年！冷静一下！如果晓生有生命危险的话……裁判老师会制止他的！”

“你闪开！”大年抡起胳膊就甩开了苏荷，“呀！”周围的同学见状便纷纷前去扶起苏荷，有的则是尽全力牵制住怒火冲天的张大年。

场面一度失控，杨龙泉见状倒没有想些什么，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胜利，要么让对方求饶，要么打到对方站不起身子为止。掏出一个金属的翻盖打火机，“叮——”开盖时那愉悦的撞击声也没能平复下杨龙泉心中的暗涌，扳动打火石，在一颗火星的引燃下，明亮的黄色火焰映射进了龙泉毫无怜悯的眼球中心。不，他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更不是为了什么一血，而是一种使命，一个不为人知的使命，就是这种使命驱使着他拿到胜利，拿到一血，打倒马晓生。

“你是我见过最能够坚持，也是最固执的对手，马晓生，本以为两坛白酒过后就能吓跑你的……看来是我轻敌了，抱歉，为了我的胜利，请牺牲一下小我吧，这一场，我非赢不可。”

眼看着打火机就要扔在洒满坛酒的石球上，张大年已经完全准备好释放自己的冲动与怒火，“杨——龙——泉——我——说——你给我住手啊！”炸开的妖气轰散了那群阻拦她的学生，张大年曲起双腿，对着赛场就是一个弹射。

观众席上已经十分混乱了，但有一个声音，坚定而又有把握，“巽术，风起。”才跳出一半的张大年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扔回了观众席的位置，“呃！”后背撞在椅子上的滋味十分难受，大年挣扎着准备再次起跳，可一回头，只见一名平头男生抓起大年的手腕就死死控制住了她，对于大年刚刚极其鲁莽的行为，男生淡淡地说道:“与对战无关的同学就请在观众席上老老实实地观看比赛，我了解你的心情，可裁判不是摆设。”

“你懂什么？！那是酒！是会燃烧的！”大年大声地喊道。

的确，普通的高度数白酒一旦遇到明火就会迅速燃烧，这一点大年其实早早地就想到了，既然普通白酒都能够燃烧，东北酒家的坛酒就更不能例外，再加上晓生现在的处境，坛酒一旦被点燃，无法脱身的晓生就会被活活烧死。

对这个回答，吴衡纠错道:“不是燃烧——是爆炸——”

这一句回答语出惊人，不只只是马良，苏荷，张大年三人，周围的同学无不睁大眼睛，每个人心中的不安提高到了最大值，张大年也被吓坏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降下去了几分，“你说什么……”

吴衡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是说爆炸，爆炸的爆，爆炸的炸。你们都没有想到吧，东北酒家的坛酒可不只有强化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是一个武器，酒家的坛酒富有灵气，在坛酒中酒精燃烧的刺激下，会促使灵气的运动状态变得万分活跃，从而使其和火焰完美融合，形成共鸣，最后产生爆炸。”

听完这几句解说，最先坐不住的人就是马良，“那裁判怎么还不出手？！”

“你放心，至少刚刚摔过去的那一坛白酒灵气浓度应该不会很高，再加上有艮术的地菩萨护着，最严重的也只是被炸晕而已，这样的话，马晓生将无法参加下一局比赛，按照比赛规则，裁判就会判定晓生因身体不适而弃权比赛，那么这一场的胜利，就是属于杨龙泉的，这就是他计划的全部，至于马晓生你们也不必担心，休息个两三天，甚至两三天都不到，他就会自动痊愈。另外说明一点，马良同学，凡是有意干扰比赛进程的学生或是员工，将会视为纪律委员会的敌人哦。”吴衡亮出自己的臂徽，继续说道:“张大年同学，鉴于你刚刚有意干扰比赛进程，且故意伤害她人，我们纪律委员会将会取消你的参赛资格。但毕竟你是新来的转校生，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所以其余的附加惩罚我们不会追究。”

“吴衡，你和杨龙泉是一年J班的学生，对吧？”苏荷问道。

“没错，有什么事吗？”

“他为什么非要赢下这场比赛？这样做值得吗？”

说到这，吴衡顿了一会儿，说道:“苏荷，这个问题在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我就问过他了，这一局输了，一血就会属于马晓生。”

……

推开护理室的大门，杨龙泉伸伸懒腰，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酒鬼，你不会真的要用大酒坛吧？”

回头一看，吴衡正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龙泉回答道:“那不然呢？等着全会一血离我而去啊。”

“你非要那个干什么？这毕竟是额外场，而且还只有一场，输或赢都不会耽误你提升等级的。别告诉我你的好胜心很强……”

杨龙泉轻笑了一下，“等级对我来说是次要的，我要的是一血。”

“一血？你是想受到全校学生的关注吗？算了吧，那些赢得一血的妖徒级学生根本没有多少人关注，一血只是为了激发他们的斗志而设置的一种虚拟荣誉而已。”

“我要的是那一百学分。”杨龙泉所说的一百学分就是全会一血获得者的奖励，一百个学分。

“一百学分……老实说……那个学分制度妖学院现在都没有完善，你要它有什么用？”话说完，吴衡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你是想开一个社团？”

妖学院的学分制度确实是没有得到完善，这学分能够做的，就是攒满一百分好去活动组织部那里申请创建一个社团。

龙泉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想用这一百学分去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社团，其实一开始，我是想找二年级的狄秋帮忙来着，可惜——这家伙学了一年多，成绩没什么长进，学分连五十都不到，况且他是甲等妖师，想去赢下全会一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多亏当初入局大会我选的是三个丁等妖徒，才让我有了今天这个机会。”

“你想开社团？杨龙泉，开社团可是要有相当强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才行，你平时不太爱说话，你确定你真的……”

“这些你都不必担心。”杨龙泉笑着拍了拍吴衡的肩膀，“我开社团，目的就是为了延续东北酒家的酿酒技术，你可能不知道，还在几年前，全神州会酿大坛酒的只有四个人，他们分别是——我，我爸爸，我妈妈，还有我爷爷，现在呢？全神州，全世界会酿大坛酒的，只有我杨龙泉一个，这个惊喜可好比中了一百万元的彩票，我成为了全世界的珍宝。父母死于妖怪的刀下，父亲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把这个使命托付给了我，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延续东北酒家的大坛酒。然后，我就带着父母遗留下来的工具自己一个人在一栋破旧的砖房里酿酒，酿好一坛，就被那群商贩拿去卖掉，还真别说，我的坛酒一夜之间出了名，订购买酒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坛酒最后变得供不应求了。后来啊……那群商贩想让我用酒精或其他化学试剂勾兑出大坛酒，这样做速度会更快一些，当然，我始终是拒绝的，因为我知道用其他试剂勾兑是对我们东北酒家大坛酒技艺极大的不尊重，最后我被赶了出来，不过几天后，他们的生意也因为媒体曝光而被查封了。从那开始，我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先是遇到了一个用葫芦喝酒的醉醺醺的老头，他教会了我如何使用气术和武术，接着是一次偶然，我就遇到了狄秋，他和我一样，掌握着神州大地上几乎快要失传的手艺，神炉炼丹术。他把我带到山海妖学院，就是想把我和我的那门手艺保护起来，也是由我和那个南宫龙族的妖怪一番劝说，他才同意创建酒炉社团的事情，我们两个都约定好了……总不能反悔吧。”

吴衡听完，这才知道杨龙泉拼命要赢下这场比赛的目的，“既然是这样，你也要注意分寸，我估计那小子抵挡不住三坛白酒强化后的你，大会的规则你也知道。”

“嗯，我明白，等比赛结束，我会去向他道歉的，到时候再让他加入我的社团，你觉得呢？”

吴衡放心地笑了笑，“这个你随意，别把他打残了就行，快去比赛吧，期待你的凯旋归来哦。”

……

该解释的，吴衡长话短说，苏荷，马良以及其他同学听完吴衡的解释也是哑口无言，几秒过后，被吴衡控制住的张大年突然大喊:“马晓生……马晓生！……”

原来，杨龙泉手中的打火机已经抛向了半空中，其掉落位置，刚好就是困住晓生的石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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