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谈判

“杰斯拉夫·辛达总督，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发来了一封通讯信，您现在要播出吗？”冥王星总督的秘书说。

“吉桑·艾利克斯，你知道我们和地球人没什么好谈的，以前是，现在更是。不过……”杰斯拉夫看向窗外，星辰港的光点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下显得更加耀眼：“我们仍然需要将真相公出与众，是时候让冥王星的所有公民做出他们自己的选择了。开始播放吧，让我听听地球的声音，乌托邦的声音。”总督总督转过头来，直视着秘书说。

秘书按下了播放键，移动终端的扩音器中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我的冥王星朋友，杰斯拉夫·辛达，我是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这是我代表所有地球公民而发出的声音。你一定注意到了我的称号，正如你所想，地球曾经的所有国家已经统一，国界变为区界，地球变成了一个国家。统一运动从开始到成功只用了三个月，这都归功于地球的新科技——上帝之手。这是一台机器的名字，我们通过这台机器，可以改造人脑的思维方式，第一批被改造的人类被贯彻和平的信条，且被赋予了改造全部人类的光荣使命，所以地球联盟决定将此新科技传入其他星球，让整个太阳系的人类都拥有和平的思维方式，这样就能实现世界和平，人类社会将永远消除分歧，乌托邦社会将成为现实。如今火星、金星和水星地区已经完全接受此项技术，希望冥王星也能和我们顺利合作。如果还有疑问和顾虑，我们可以约定谈判，地点在木星联邦首都，木卫二星际绿洲，若有谈判意向，请在一小时内回复。”

“哼，呵呵呵……”杰斯拉夫冷笑起来，右腿往桌子上一蹬，椅子滑出好远，掏出一根雪茄含在嘴里，切了头后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地球人真是滑稽，不过非常有意思。”总督的脸在烟雾后面变得很朦胧，秘书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会去的，对吗？”

“当然。”杰斯拉夫再吸了一口：“给那位地球‘朋友’回信，告诉他我们会在24小时之内抵达绿洲。”

在冥王星使团前往绿洲时，冥王星的居民仍然在正常的生活轨道中。

“哦喂，彤叶今晚想吃什么？我们的资金储备可以买一些肉类了。”萨米尔在厨房翻着冰箱说。

彤叶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那就买些鸡肉吧，再加一些土豆。还有生菜，足够了。”

“就这些？听说今天超市有咖喱进货了。”萨米尔背上购物包。

彤叶扔下手机，翻过身子伏在沙发的靠垫上，露出半个头：“咖喱！真的吗？我们多久没吃过咖喱了？”

“说起来有一个月了吧……明明小时候经常能吃到的说。想要吗？我可以带一批回来。”

“当然！要不把生菜去了，用那些钱来买更多咖喱怎么样？！”彤叶的眼镜充满期待，让萨米尔生出一瞬间的心动，当然，转瞬即逝。

“那不行。”萨米尔推开门：“生菜必须要买，不吃绿色蔬菜我可不同意。”

“噫！哥哥又当老妈了！”彤叶躺下去，拿起手机。

萨米尔关上门，他能感受得到，彤叶的存在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突然间一股浓厚的不安与恐惧溢出心灵，萨米尔赶紧转移注意力，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往下想，那他最不想看见的景象会再次浮现出来。他向星辰港看去，不知不觉当杰斯拉夫市的居民想转移注意的时候，星辰港就会成为他们的首个目标。此时一个光点在逐渐远离星辰港，向太阳系内部飞去，萨米尔当然不知道这是冥王星使团的飞船。

厨房里飘出浓郁的咖喱香气，楼梯上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厨房的门被“哗啦”一声开到了最大，彤叶跑进来，双手搭上萨米尔的肩膀，把头伸过他的肩膀，还用鼻子用力嗅了嗅：“哥哥，什么时候吃饭？”

“快了，大概还要三分钟。”萨米尔承认这时的自己，感觉心都快融化了，他再怎么排斥这股浓厚的甜蜜，也无法挣脱蜂蜜的海洋，他心中最后的抵触也被攻破……于是，他笑了。萨米尔微笑起来，高兴地感觉快要死掉了，但他还是拼命压抑着，不让喜悦更多地表露出来。

彤叶察觉到了萨米尔的异样，继续她的攻击：“我最喜欢哥哥了！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哥哥的咖喱该多好。”

“别这样。”萨米尔的喜悦逐渐变酸，这份酸楚让萨米尔再也无法承受，那些火与血，那些绝望的呐喊，那些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迅速充斥了他的整个心灵，和此时的无限甜蜜冲击在一起，变成了让人崩溃的悲痛。萨米尔虽然还在笑着，但泪水已经无声地溢出眼眶，滴落在了煮着咖喱的锅中。当然，仅仅是几滴，因为他的泪腺早就干涸了。

妹妹轻轻松开了手，走向了客厅。当彤叶准备关上厨房的门时，萨米尔背对着她说：“谢谢，不过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是不能轻易接受这份奢侈的幸福。”

彤叶微笑起来，无声地关上了门。

“总督先生，我们即将抵达木卫二的寒冰港，做好准备。”吉桑·艾利克斯站在办公桌前，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杰斯拉夫说。杰斯拉夫慢慢爬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往身上一套，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快到了是吗？记者团跟来了吗？”

“出发前我们已经通告了所有的冥王星媒体，大部分记者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很好。”杰斯拉夫掏出一根雪茄，想起这里是在飞船上，就又放了回去：“那就让我们做好准备，我相信这将是一场精彩的谈判，当然，也很快速。”杰斯拉夫走出办公室，离开重力舱后，进入无重力区，他抓着扶手飘进舰桥，船长正站在一旁与寒冰港的塔台联络，见总督进来了，简单地敬礼后继续忙碌起来。

通过舰桥巨大的舷窗，可以看见面前覆盖整个视线的木卫二地表，是纯白的冰原，在其之上，巨大的黑色寒冰港显得十分突兀。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独立太空港，而是和太空城连接在一起的一个部分，整个太空城呈圆筒形，而太空港就是中间的一根圆柱。

“为什么他们不建立太空电梯？在太空电梯终端站建立太空港能省很多钱。”吉桑走来，擦拭着手里的小型手枪，对杰斯拉夫问道。

此时杰斯拉夫穿着一身棕色的制服，这是具有冥王星特色的正装，传说是因为当第一批登陆冥王星的人类遭遇冥王星的严寒而设计出的正装，结合了毛毯和西服的设计，是第一批登陆者会见后期登陆者经常穿的服装，并流传至今。杰斯拉夫的寸头乌黑而硬朗，且和身体的魁梧向结合，显现出十足的力量感。

“因为木卫二的冰层不适合建造太空电梯的地基，且很多需要前往地表的旅客，前往不同的地面目标，若从太空电梯地面站出发再前往目标地点，地面交通过于困难，所以采用直接空降至目标区，从这个太空城准备好，再坐小型飞船下降到目标区域，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此次出使会有危险吗？”吉桑把手枪插入枪套说。

“别费这个心了，我相信我们不会遭遇任何危险。即使我们最后谈崩，到返回冥王星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威胁出现。”杰斯拉夫再次掏出一根雪茄，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我们即将停靠第一区，需要安排护卫吗？”船长对总督说。

“我说过了！不会有任何威胁出现！完全不需要护卫，让吉桑跟着我就行了。”杰斯拉夫拎起公文包，飘向舱门。

寒冰港的甬道接上了飞船，杰斯拉夫飘入甬道，对身后的吉桑说：“你还带着那把手枪呢？明明早就淘汰了。”

“你知道为什么，这把枪不是你给我的吗？虽然当时我还是个孩子。”

杰斯拉夫微笑起来，想起当年自己作为第一批登陆者，在地面基地的风雪中把吉桑捧在怀里取暖的景象，不禁开始感叹时间的流逝。

刚出甬道，迎面而来的是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这是个精干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地球传统的黑色正装，梳着正规的偏分发型，整个人看上去富有活力。他伸出右手，杰斯拉夫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这时围在周围的大群记者开始疯也似的拍照，记录下冥王星总督和地球联盟总统握手的照片。阿里尔好像十分在意这次握手，微笑着面对镜头，让记者大肆拍照，而杰斯拉夫则不以为然，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过不了多久这些照片全部都会作废。

在前往木卫二地表的小型飞船上，杰斯拉夫与阿里尔坐在一起，吉桑则坐在杰斯拉夫旁边。杰斯拉夫透过小舷窗看向地面，目标地上有许多黑色的建筑群，估计地下有更大的空间，表面看上去毫无特点，杰斯拉夫对阿里尔说：“我来过几次‘绿洲’，不过实在想象不出这里为什么叫做绿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绿洲这个称呼和它的样貌没有关系。”

阿里尔显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对杰斯拉夫说：“说得对，跟外表毫无关系，只是因为这里在太阳系中的地位和用途和地球上的瑞士是一样的，而我们要到达的绿洲市，就是类似日内瓦一样的地方。”

“呵呵，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再次成为1942年的‘绿洲’呢。”杰斯拉夫干涩地笑着说。

“我相信，只要所有人类都接受了改造，那么绿洲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因为到那时，整个人类文明，就是一个大绿洲。”

飞船的喷器口向下喷射，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飞船着陆区依然沿用直升机停机坪的字母“H”来标示。待船停稳后，舱门打开，门内侧的舷梯放下到地面。停机坪周围早已挤满了记者，被穿着木星联邦制服的警察隔离在停机坪之外。在杰斯拉夫将要走出舱门时，吉桑凑到他耳旁轻声说：“冥王星的记者刚刚已经到达了寒冰港，目前有更多的记者正在赶来。”

“非常好。”杰斯拉夫整理了一下衣领和领带：“终于到了这一刻吗？哼，我相信我们会把这出戏演得淋漓尽致。”

“哥哥，你收到信息了吗？冥王星总督府的信息。”彤叶拿着手机对桌前吃着咖喱饭的萨米尔说，后者抬起头，嘴里嚼的东西还没咽下去说：“呜呜七系？”

“先吃完。”

萨米尔咽下去后说：“什么信息？手机上？我看看。”萨米尔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来自冥王星总督府的信息，刚刚吃饭时手机发出了接收信息的声音，但没顾及去看。萨米尔点开后，一段不长的文字显示出来，这出乎他的意料，萨米尔本以为政府的信息会冗长至极。信息里简短得写着：“各位冥王星公民，相信大家近日都十分关注地球的消息，有亲人和朋友在地球上的人更是如此。目前冥王星总督杰斯拉夫·辛达已经抵达木卫二的绿洲市，准备和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进行首次谈判。全部过程将由径冥王星各大媒体现场直播，详情请关注以下媒体的直播网站：……”

异常的简短，给人一种不祥的暗示。萨米尔立刻反应过来，对陷入沉思的彤叶说：“别想多了，先吃饭吧。”

“哥哥，我好怕。”彤叶的手在颤抖，脸色很阴郁。萨米尔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在怕爸妈在地球上的境遇。萨米尔想去安慰，但立刻止住了：“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彤叶缓缓抬起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萨米尔：“我求你，对我说‘我相信会没事的’，或者‘没关系，有我在这里’之类的话，行吗？”

萨米尔移开视线，面露难色：“我不说是为了你好，因为我不想再让你受伤害。”

彤叶连续摇头：“不，别这样，我就算得到的结果是坏的……我也希望我现在能够拥有相信成功的勇气！”彤叶快要急出眼泪了。

萨米尔重新直视彤叶：“也许这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偿还你的债，很抱歉，我做不到。”

彤叶再也无法忍受，低下头，大串的泪水从她的双眼滴落：“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理智？为什么不能接受你真正想要的情感？怕因为失败而受到伤害？你这样的必败思维本来就有问题！”

“别说了，把饭吃完吧。”

“我不吃了……谢谢你的咖喱。要是你能接受原来的自己该多好。”彤叶离开了餐桌，走上了楼梯。萨米尔望着楼梯，心里很难受。他胡乱吃完了剩下的饭，打开短信中对应的媒体，开始观看来自木卫二的直播，画面中，杰斯拉夫正在与阿里尔共同走向绿洲会议中心。

杰斯拉夫吗？在人类首次登陆冥王星时拥有巨大贡献的传奇人物，冥王星首都也是根据他的名字命名的。你会将冥王星的历史，将人类历史导向何处呢？你面对真正意义上的理想社会，将会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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