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弥漫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整个餐厅盈照在温暖而愉快的气氛中:美食、美酒和刚从战场上回到基地,回到家中的孩子们。
“萨米尔和希令现在在哪?”海狸从玛丽塔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说。
玛丽塔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他们在新伏尔加格勒,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是去德雷克监狱了吗……呵呵,毕竟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不好好道别可不行呢。”
“冲田先生,不用担心的哦,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玛丽塔笑着回应道。
木卫三,新伏尔加格勒,德雷克监狱。
三人走在监狱的走廊中,此时的监狱再次响起了那无数人的合唱,《至地球,我们的故乡》的歌声,充盈在监狱的每一个角落。
狱警们都知道,在战俘们合唱这首歌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安分的时候。而他们和此时走廊中的三人一样,被这声势浩大的合唱声感染着。
罗薇显得很高兴,虽然穿着囚服。她在听到这熟悉的歌声时,立刻认真地听着,随即便跟着加入到了这场合唱中。
“就是这里了,罗薇。”三人来到了罗薇的房门前,罗薇唱完了最后一句,便安静了下来。
罗薇转过身来,仍然是这最熟悉的微笑:“谢谢你,小希令,一直送我到这里。”罗薇转向萨米尔,对他鞠了一躬:“再次谢谢你,小希令的队长,你让我们活了下来。”
“这也是为了希令,罗薇。”萨米尔对罗薇说:“我知道这场战争中存在太多的矛盾和奇怪的逻辑,但我们不会放弃的,放弃遵从我们心中所想。”
“这样就好了,没错,要遵从自己的意愿。”罗薇再次感受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心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涌动:“而这样不停走下去,结束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不管是以何种方式。”
“罗薇……”希令意味深长地看着罗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恢复原来的你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会生气吗?”
罗薇稍微严肃了些:“我早就猜到了,你会有这样的念头。先不论实现的可能性和将要面临的困难,以我现在的思维来说,我不会愿意的。但是……”罗薇放松了下来:“小希令,如果那样能让你高兴的话,我也没什么理由生气了。”
“哈哈,这可真是……奇怪的话语。”希令忍不住嗤笑了几声,这实在奇怪的逻辑让三人都笑了:“那我们就在此分别吧,罗薇,等着我们。”
“嗯,我会的哦,那再见了,小希令,和希令的队长。”罗薇转身打开了牢房的门。直到关上门的最后一刻,罗薇仍然在微笑着。
“我们走吧,大家还在基地等我们呢。”萨米尔对希令说。
“嗯,是时候回基地了,我们回家吧。”希令笑着回望着说。
突击艇驶入了船坞,自动化的束缚爪固定了船身后,与平时不同,没有蜂拥而至的后勤员们前来维护飞船,甚至整个船坞里都空无一人,但灯都正常地亮着,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唉?怎么没人了呢?那些负责维护飞船的黄衣服们呢?”莉莉丝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外面说。
“不知道,我们先下去吧。”帕尔诺关闭了挡风玻璃,打开了舱门。
四人走出舱门,船坞内出奇的安静,两边整齐地停放着其他十几艘突击艇,一些手推车和物资箱随意堆放在船坞的地上,甚至有拖把和抹布等清洁工具在地上散落着——大家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哼哼,估计他们是在卖关子。”萨米尔干笑了两声:“去餐厅吧,他们现在一定都窝在那里面呢,嘿嘿嘿。”
“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餐厅?萨米尔。”莉莉丝在基地的走廊里说。
“为什么呢?总觉得在这次大规模行动结束后,他们回到基地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聚在一起,而这个场所,餐厅,最适合不过了。”
“其实这只是临时找的理由吧,萨米尔。”希令对一脸认真回答莉莉丝的萨米尔说:“你一定是靠感觉做出结论的,对不对?”
“哈哈,对,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餐厅,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嘛,不管是不是,我们进去就知道了。”帕尔诺走向餐厅的门,伸手推开了。
所有行动队员和后勤员都在餐厅中,他们正在享用返回基地的第一顿晚餐,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四个人,看向他们的也都立刻返回自己的谈话中了。
“啊啦,看啊是谁来了!”鸭华躺在长凳上说,挥舞着左臂上绑着的石膏。
“欢迎回来,萨米尔队长。”西子卡洛夫对萨米尔说。
“哦,都到了吧,看来都在这里了。”萨米尔看着面前第五小队的全员,除了鸭华受伤严重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明显受伤。
没有损失一个人,除希令和鸭华外没有人受伤。
又是一次危险的胜利……这样安全地完成任务还能有几次呢?
萨米尔在自己小队成员的餐桌前坐下了,看着面前沉浸在任务完成的喜悦中的队员们,那些一切顾虑也暂时不重要了。
但周围的嘈杂声逐渐降了下去,萨米尔看到了队长在餐厅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前站了起来——队长的起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最后四个队员也来了。”队长说出这句话时看向萨米尔这里,但只是一瞬便移开了视线:“我并没有说今晚我们要庆祝任务完成而聚集到餐厅,是的,我没有发出这样的通知,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依照每个人所想的那样,今晚庆祝这次长期任务的完成吧。大家,按照惯例任务完成后,会让基地休假两天,在计划最后实施之前,做好每个人最后的工作吧。”
本来放松的气氛,因队长提到了“那个计划”,大家的笑容都凝固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队长。
“都这么安静干什么?这不是最后的晚餐,计划结束后别动队也仍然会存在,这场战争不会因为计划的成功或失败而结束,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
一顿晚饭吃了3个小时,晚上9点多队员们才陆续解散。整个过程没有受到队长的那番话太大的影响,最后还是在欢笑中结束了。
“真是的,没想到吉尔吉斯酒量这么小。”哈萨尔架着喝伏特加喝得烂醉如泥吉尔吉斯离开了餐桌:“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吧,估计一段时间后JFCC就会有新消息了。休息也要抓紧时间的哦。”
萨米尔把桌上的盘子都摞起来:“我们也回宿舍吧,衣阿华的伤怎么样了?”
玛丽塔从萨米尔手里接下盘子:“左臂只是普通的骨折,已经用石膏固定好了,痊愈至少要两个月。右腿脱臼问题不大,但活动暂时会受到阻碍。”
“不用担心,我恢复速度可是很快的。”鸭华笑着对萨米尔说:“比起这个,萨米尔,带希令回去吧,她这次任务才是最严重的伤者。”
不同于晚餐时的热闹,此时的基地被寂静笼罩着。但每一个宿舍的门后仍然充满着欢声笑语,队员们都聚集在自己的宿舍里,开启暖气,裹着被褥,回顾着这次长期作战任务的每一刻。也许是愉快的事情,也许有悲伤的事情,也许看到了火星反抗组织和政府军的博弈,也许感受到了火星反乌托邦势力所凝聚的团结,也许惋惜于在这场战争中献出生命的人们,不管是新人类,还是旧人类。
而走廊和船坞中却没有一点声音。
萨米尔和希令经过船坞内的通道,此时的船坞已经熄灯了,只有几盏微弱的探照灯照射在停靠在泊位上的每一艘突击艇上,有的突击艇上还保留着钓鱼计划中留下的伤痕。五扇巨大的闸门,从1到5五个数字,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在黑色的钢铁上反射出纯白的漫反射。
“感觉身体怎么样,希令。”萨米尔的声音在船坞巨大的空间中显得十分渺小。
“感觉好多了,但还是无法剧烈运动。”希令跟在萨米尔后面走着:“这次行动……本来会是一个无比悲剧的结果,不管是突然出现的地基炮,还是最后罗薇的特种部队。不管是哪方面,我还是要谢谢你,萨米尔。你再次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但这是为什么呢?我会在最后一刻选择如此费尽的办法解决问题。没错,我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只是因为有这样的心愿,不想接受那样悲伤的结局而做出的决定而已。”
“那个时候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很抱歉。”
“什么?你说什么了?”
“你忘了吗?我在停车场骂了你。”
“哈哈,那句啊。意料之中,毕竟当时这样的结果不符合战时的逻辑,我相信当时被要求换上非致命子弹的士兵们肯定很费解吧。”
“对不起,萨米尔,是我的错,这是我的责任。”
“……”萨米尔沉默了数秒,语气严肃起来:“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我要求他们使用非致命武器,其实是拿我们自己人的命来赌博。”
“……”希令的脸色很低落,这确实是由于自己的任性才让萨米尔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但这次事件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下次再遇到这样类似的情况,可不能盲目顾及单个队员的心情了。那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那你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
“看情况吧,最好是能像这次一样,但最差的结果只能优先顾及我们队员的性命了。”萨米尔看了看希令的左臂,虽然长袖制服遮住了皮肤,但萨米尔知道希令的左臂上有一个手术留下的伤痕:“感觉左臂怎么样?芯片被取出后,有没有感觉到不适?”
“没有,那个芯片只有米粒大小,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天文观测站门前。
“为什么我们会来这里?我们不应该回宿舍吗?”希令站在门前笑着对萨米尔说。
“呵呵,谁知道啊,我是跟着你来的。”
“哦喂,我可是跟着你来的啊!”
“嘛嘛,既然都来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推开门走进观测站,发现在不远处巨大的密封玻璃前,一个人的背影被外面银河的繁星映衬着。一缕白色的烟从他的面前飘起来,陷入他在抽烟。
“队长,你怎么……”萨米尔看到那个人宽大的黑色风衣,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怎么会在观测站?哼哼。”队长又吸了一口,仍然背对着他们:“比起这个,希令你刚做完手术,怎么还不赶紧回去休息?别以为你受伤了就能多休息几天,假期结束后你还要参加训练。”
“我知道,队长,我只是想来这里。”希令对队长说:“很奇怪啊,不是吗?”
“你指的是什么。”
“我是钓鱼人,但我却和敌人发生了极为亲密的接触,钓鱼人不应该是最憎恨新人类的人吗?这点JFCC也意识到了。”
“哈哈,也许出现这样的矛盾也是钓鱼人所拥有的特殊品质呢,你说呢?嘿嘿嘿……我相信你也有这种感觉。”
队长转过身来,萨米尔才发现队长抽的是雪茄。他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大团烟雾来:“但这一切,在我背后这广袤的银河之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不过是在自导自演一部由无数个体参与的话剧罢了。”
萨米尔突然严肃起来,盯着队长:“而你就是手握剧本的导演吗?队长先生。”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比喻,加藤队长。”队长将雪茄头扔进废物箱,向萨米尔走来:“但很遗憾,我不是。我也只是演员之一而已,至于导演……”队长在萨米尔身边停了一下:“恐怕只是现存的因果律本身吧。”队长走出了观测站。
萨米尔和希令还站在原地,面对着窗外如静止般的银河。
“萨米尔,你为什么这么说?”希令对萨米尔问道。
“只是感觉而已,没有一点根据。”萨米尔向前走去,转身看向希令:“在他说出‘话剧’这个词时,那种感觉就突然出现了。”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不知道,也许是风雪市战役之前,也许是木卫七事件的时候,也许更早……”萨米尔不知为何想起了队长办公室里的四张油画。
“嘛,不管了,正如队长所说,导演是因果律本身而已。”
“哈哈,这可是再正确不过的真理了。”萨米尔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每个人都是演员之一而已,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亦或是队长。”
希令用神秘的微笑回应萨米尔:“而这部话剧,就是人类历史本身。”
(第二卷
飓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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