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节

听到巨人化以后的艾伦攻击战友的事情，旁听席上的民众纷纷不安地议论了起来。

“刚才还完全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么危险......”

“果然......巨人就是巨人啊......”

“不过！”米卡沙已经感觉到现场氛围的不利转变，试图为艾伦辩护道：“在此之前，我已经被巨人化以后的艾伦救过二次了！第一次是在我差点落入某个巨人手中之前，艾伦挡住那个巨人保护了我。第二次是在我和阿尔敏差点被驻屯兵团发射的榴弹击中之前，艾伦再次拯救了我们的生命！”

米卡沙仰头注视着扎克雷，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在判决之前，希望您能考虑这二个事实。”

真是个天真的女孩，她完全搞错了哀求的对象和方式。虽然我不确定扎克雷如今在考虑着什么，但他的脑子里想着的......肯定不是艾伦的巨人之力是否可靠或者稳定的事情......更不用说一个无关轻重的女孩的苦苦哀求了。

如果我是扎克雷的话.......应该会考虑如何利用此次事件，想方设法在不正面违抗最高议会的指示的前提之下，将艾伦的命运决定权继续留在自己手里，以备后用......

“请等一下！我认为刚才的那些证词中，包含了很浓重的个人情感因素！”

奈尔打断了试图继续发言的米卡沙，严肃地说道：“米卡沙.阿克曼自幼父母双亡，随后被耶格尔一家领养。另外，根据我们宪兵团的调查，在当时的案件中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奈尔把《关于844年西甘锡纳西北地区人贩团伙非法活动造成多人死亡事件的报告》举到面前，大声朗读道：“艾伦.耶格尔和米卡沙.阿克曼当时年仅九岁，却刺杀了三名成年的强盗和诱拐贩！！虽然这一行为可以被理解为正当防卫，但在其最根本的人性方面，我们不得不提出一些质疑！！”

稍稍回复平静的旁听席上，民众的议论之声再次响起。

奈尔放下手上的报告，转身对扎克雷继续说道：“我们是否应该将人类的命运、人才、资金寄托在他这样的人身上？！这个问题值得总统领大人仔细商榷！！”

现在旁听席上已经如同沸腾一般，众人脸上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才九岁就能做出这样的行径......太不正常了！”

“是啊！这家伙肯定是假扮成孩子的样子，混进人类里的巨人啊！”

......

尼克司祭身边的商会代表阴沉着脸，颤抖着伸手指着米卡沙：“那个家伙也是......她是不是人类也值得怀疑啊！”

“对啊......为了保险起见，应该也让宪兵团带走解剖一下.....”某些陷入过度恐慌的民众居然也在附和这种奇谈怪论，这让我不禁哑然失笑。

话说......如果充分利用这股被煽动起来的对巨人之力的恐惧，能在带走艾伦的同时，把米卡沙也捎走是最好不过了......虽然米卡沙似乎难以管教，但我知道只要艾伦在手，一切都不是问题......

万一这个血族士兵加入调查兵团或者被凯尼拉进对人压制部队，可能就会对成为新一代雷斯王的希斯特利亚不利的因素也说不定......

“请等一下！！”艾伦激动得大声打断了旁听者的种种非议，看来他也很在乎米卡沙的安危呢。“我的确有可能是个怪物，但这件事与她没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谁会相信你的话啊！”

“这是事实！！”

“居然还试图包庇她，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杂乱的争吵之中，艾伦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不是的！！！”

他握紧双拳试图站立起来，手铐与镇压铁柱同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那股无法掩饰的愤怒霎时间让全场的人不由一愣。

悄无声息之中，艾伦低下了头，他似乎也稍稍意识到了自己言行的不妥，降低了音量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可是，你们这些家伙也是......一个个都在自顾自地说那些有利于自己主张的臆测，企图让事态推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奈尔明显是因为自己的使命被艾伦猜对而开始慌乱了：“你说什么！”

艾伦侧身抬起头看着宪兵团所在的席位，他已经注意到了站在奈尔身后的【摩西】。

他盯着我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和冲动，他说话的语气中尽是不满与不屑：“说起来......你们这些人......明明连巨人都没见过！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那碧绿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懊悔，但审判庭四周那迅速上升的敌意情绪依旧压制不住艾伦无所畏惧、追求自由的天性：“拥有力量的人却不去和巨人战斗.....这算什么意思啊！

既然你们觉得为了生存而战斗很恐怖的话，那你们就把力量借给我们啊！！”

艾伦那充满愤懑和挑衅意味的话语出乎让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仰天长啸道：“你们这群胆小鬼！统统住嘴！！全部投资到我身上就对了！！”

所有的听众都愣住了，包括我在内。沉寂的审判大厅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我用最快速度环视一周，发现扎克雷面无表情地坐在高椅上，侧身前倾着，左手握拳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埃尔文稍稍弯腰低头凑到了利威尔耳边，似乎在交待着什么。

皮克西斯面带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眯眼看着艾伦。

阿尔敏......居然也在处变不惊地观察着审判大厅里的情况，他的目光甚至在一瞬间与我交汇了！而米卡沙则张大了嘴，担忧地望着艾伦，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至于周围旁听的民众，大部分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二层贵宾台上的班吉尔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伸出二只手指，指着审判台上的艾伦。

对哦！班吉尔及时提醒了我：现在是个好时机！！

我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奈尔的后背，低声说道：“PLAN-B，现在！”

奈尔仿佛受到了一些惊吓，仓促向身边的兰迪下令：“准备！”

“是！”兰迪稍稍一怔，然后端起早已备好的火枪，枪口瞄准了艾伦的胸口。

呵呵......只要把那颗特殊的子弹打进艾伦的非要害部位，我就赢定了！！

“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不是枪声，而是利威尔飞踹到艾伦脸上的一脚。

瞬间艾伦的身体就被巨大的力量踢向一侧，他被踢飞的牙齿在大理石地面上弹跳着，最后停在我的脚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兰迪无法瞄准，艾伦试图摆正自己的跪姿，胸口上却又重重地挨了一脚！

迎面膝击、半旋侧踢......然后换个方向再来一遍。艾伦的身体如同暴风骤雨中的小草被摧残得左右摇曳。

这情景让所有的观众始料未及，至于我.......倒是回忆起了某些不适的感受......利威尔的侧踢可是很疼的啊......

米卡沙果然按捺不住了，她满脸杀气地试图冲出证人席，却被阿尔敏果断地制止了。虽然我曾经预料过米卡沙此时的反应，也特意交代过阿尔敏务必制止米卡沙的【不当行为】......但是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该死的利威尔！！

不对，应该是该死的埃尔文！好不容易煽动起来的民众对巨人之力的恐惧氛围已经消失无踪了！！

艾伦满脸鲜血痛苦地喘息着，利威尔却完全没打算给他丝毫喘息之机会，而是用力一脚将艾伦的面部直接按到在地面上：“这是我的一贯主张：疼痛就是最有效的管教。现在你最需要的东西不是【教育】而是【教训】......何况你还跪在地上，那就更好踹了。”

话音未落，又是连续的踩踏和踢击，那脚脚到肉的闷响让我感同身受。

我低声向兰迪嘱咐：“不管了，开枪！”

“不行啊，利威尔士兵长挡住我的射线了！”

“切......奈尔，快制止利威尔！”

奈尔这才回过神来，担忧地开口说道：“等一下......利威尔！”

利威尔满不在乎地转过头来：“干嘛？”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得罪了他，一怒之下变成巨人该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啊？”利威尔迎着艾伦满是怒意的眼神顺势又是一脚，然后揪着他的头发故作疑惑地问道：“你们不是打算解剖这家伙的吗？”

“呃......”奈尔哑口无言，只能稍稍侧过身轻声问我：“摩西.....怎么说？”

“切.....静观其变吧。”

“据说，这家伙巨人化的时候，在他用尽力气倒下之前似乎可以杀掉二十多头巨人的样子。”眼看奈尔接不上话，利威尔自信满满地说：“作为具有智慧的敌人，应该可能会更加棘手。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你们要怎么对付他？想为难这家伙的人也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们真的能杀得掉这家伙吗？”

埃尔文赶在令人尴尬的沉默被察觉之前，举手说道：“总统领阁下，我有一个提案！”

“什么提案？”

“艾伦的巨人之力包含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时刻潜藏着危险。因此，我提议由利威尔士兵长负责看管艾伦。在此基础上，让他一同参加壁外调查。”

“让艾伦.耶格尔一同参加吗.......”扎克雷似乎在认真考虑着这个提议，虽然感觉很不妙，但现在我确实没有想到合适的说法可以反驳埃尔文的提案。

“是的，艾伦到底能否控制那份巨人之力？对人类而言，他到底是否有益？都请您通过调查的结果来判断吧！”

完蛋了！现在埃尔文的提案赢定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埃尔文居然以退为进，他的提案既能把艾伦拉进调查兵团，又让扎克雷留有后续操作的余地......按照这样的说法，扎克雷可以有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艾伦的命运决定权继续留在自己手里！

扎克雷十指交叉抵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正在认真考虑埃尔文的提案的样子：“艾伦.耶格尔的监管工作么.......利威尔，你能够胜任吗？”

这个假惺惺的家伙，少装了！你明明已经做了决定的！

“该死的......”我暗暗骂了一句。

利威尔果断地回答：“如果您是指杀掉艾伦，那完全没有问题。倒不如说，问题在于有没有中间选项啊......”

“得出结论了。现在我宣布：把艾伦.耶格尔交给调查兵团，不过根据下次壁外调查的结果，他必须再次回到这里！关于艾伦.耶格尔的军事审议暂时中止！”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抬头看着二层贵宾旁听席上的班吉尔，她的双眼奕奕有神地盯着正跪在审判台上瑟瑟发抖的艾伦，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难怪班吉尔也在笑.......只要艾伦没有落到忠于摄政王的中央宪兵——也就是【提尔.托德】或者【杰尓.萨内斯】的手上，已经处于全面监视之中的对人压制部队就还有扳回局势的机会。

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只要艾伦在调查兵团手上，对人压制部队就不会面临被解散或者被架空的危险！毕竟，如果调查兵团真有什么万一......王政府所能凭借的，只有能在战场上正面压制住调查兵团的对人压制部队了！！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班吉尔提示我早早执行PLAN-B！在庭审陷入对巨人的恐惧氛围而混乱争吵，同时艾伦的精神处于高度亢奋状态的时候，试图枪击艾伦的行动会激起最大程度的变数！因为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试图在难以挽回的局面酿成之前，把自己的底牌翻出来！！

麻烦了，艾伦的归属一天不能最终确定，各方势力对他的争夺就一天不会停止......我曾经以为这场游戏还没开始就会结束，现在看来......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班吉尔终于发现我紧锁眉头，正在死死盯着她的复杂目光了。如同我们首次相见的那天晚上一样，她调皮地向我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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