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一节

“纪元773年？”这个数字听起来很耳熟，我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好像在训练兵时代听过~~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来着........”

“纪元773年，调查兵团发起了一次试图捕获巨人的远征，最终由当时的调查兵团团长【赫尔费.毕克尔】完成了首次击杀巨人的壮举~~不过，对于像托德分队长这种对巨人毫不关心的人而言，确实可能会忘记这部分内容呢。”

“对对对！想起来了，类似这种无聊的兵团历史课和巨人常识课的东西~~我居然还有一点印象，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其实，首次击杀巨人的人并不是那个【赫尔费.毕克尔】......这事情的背后另有隐情......”

“哦？”

“王政府批准发起的巨人捕获行动遭受重大损失，赫尔费强行发起了未经许可的另一次远征，就是在这次未经许可的远征中，【安海尔.亚德】成功击杀了巨人，由此确定了巨人的弱点和立体机动战法的有效性。”

“难怪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未经许可的远征.......王政府不想让民众知道调查兵团违抗命令的事情......”

“差不多是这样吧，这个书房里应该还有一份关于当时情况的秘密报告~~”萨内斯从标记着【军事】栏目的书柜中四下搜寻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一份泛黄的陈年记录本递到我的面前，封面上写着《关于773年调查兵团擅自行动事件的报告--绝密》。

自述人：安海尔.亚德（平民）

我收回钩锚，伸手抓住巨人的锁骨引体向上，接着立刻挥动短刀劈砍喉头。

虽然缺少一击断首的力量，不过短刀的刀锋够锐利，造成的伤口起码有二十公分的深度，刀尖或许深达骨头部位吧，我只感到一阵类似击中金属的坚硬手感传回掌心。

不知是纯度的问题，还是铸造手续过于草率，刀身竟隐约浮现一道裂痕。

受死吧！巨人！！

巨人的伤口立即喷出蒸气，我甚至连逃都来不及逃就被蒸气吞没了。

好烫！

温度过高的热气甚至害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就在皱起眉头承受蒸气喷射之际，我倏然与头部上仰的巨人四目相交。

只见巨人的漆黑瞳孔依旧充满生命力，丝毫感受不到即将丧命之人特有的涣散色彩。

它的眼神中蕴含着强大的意志力~~那是一股想要吃掉人类的欲望之力。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深入思考，巨人的手掌已然探向喉头部位。我抽出短刀，对准巨人脚掌发射钩锚，一边伸长绞合索，边运用绞合索下降的要领往地表垂降。

刚才攻击的手感很扎实，我应该很完美地砍中了要害才对。

这样仍旧无法击败巨人，那就说明......

喉头并不是要害？

巨人的手臂在我离地表只剩三公尺高的位置时钩中绞合索，导致我的身体猛地被甩向一旁。这股劲势造成钩锚脱落，我硬生生被甩飞到半空之中。

为何没能杀死他？

但明明都已经针对要害下手，巨人却依旧屹立不倒。

然而可以肯定要害必然位于喉咙附近。

当时【索鲁姆.修梅】采取了什么行动呢？

索鲁姆为了帮助众人逃亡，故意拿着炸药包被巨人抓住而舍身自爆。

他大概是判断，如果单纯投掷炸药包，顶多也只能发挥拖延效果吧。为了更确实地控制住巨人的行动，只能抓住巨人后颈不放，硬生生地炸断了巨人的首级。

虽然巨人并不会因为身体部位有所缺损而丧命，但其行动在损伤部位复原之前会受到限制。

但就算炸掉头部，巨人还是没死。

换句话说，头部只会使巨人的行动受限，并非致命要害。

那就只剩下一个部位最有可能。

我转眼望向巨人的后颈，半空中无法控制自身姿态而看不清楚。

仔细回想起来，索鲁姆打一开始便紧抓着后颈部位舍身自爆；而此前在进行巨人捕获行动中，也只有那个部位没有尝试破坏。当时我的目光被脑浆飞溅四散的悽惨光景所夺，似乎因此而忽略掉最重要的关键。

必须再试一次！

我将短刀插回刀鞘，双手分別握住操作装置，开始确认装置的机能。看样子装置似乎没有故障，瓦斯也还有剩。

随即我举起左手的操作装置对准巨人，把钩锚钉进巨人腹部，并一鼓作气将身体拉向半空中。接着又以右手的操作装置瞄准巨人胸口。通过左右两支操作装置联手出击的方式，上升至与巨人视线完全相同的高度，不过问题在于该怎样绕到巨人的背后。

现在我知道了：装置的机能有待完善，因为只有垂直移动还不够。

必须要能借助装置实现更具立体性的动作才行！

此时掩护的火力及时射出，十数支骑兵枪随着赫尔费的号令声同时喷出火花。子弹刨削巨人肩头、贯穿胸口、破坏掉头部的部分组织，但巨人依然面不改色，既没呻吟也没失去平衡。伤口很快就被看似伤疤的薄膜覆盖住，并迅速痊愈。

尽管如此，巨人还是在往前多走几步之后便停下脚步。一确认巨人止步不前，赫尔费立刻下令骑兵转换成方圆阵形，将巨人封锁于圆阵之中。数名士兵手持马刀展开突击。

赫尔费向我大声下令道：“我们拖延住巨人的脚步！你负责取下巨人的首级！”

我知道了。

调查兵们在巨人脚下边回来穿插，执拗不休地攻击着巨人膝盖以下的部位。这对于巨人而言这或许不痛不痒，但制造伤口仍有办法暂时夺走巨人的运动能力。

猛然间巨人槌胸顿足似地重重踩了一脚。地面为之撼动，令人想站也站不稳。这是一阵宛如直接遭到炮弹轰炸的强烈冲击．受到惊吓的马匹纷纷失控，导致阵形产生混乱。

我趁机将钩锚打进巨人的右眼窝，稳定身体姿势后再顺便赏一发钩锚给巨人的左眼窝。

只要夺走视力，纵使强如巨人，大概也无法立刻恢复行动能力才对。

眼睛被刺瞎的巨人好像对此感到不便，只见它仿佛婴孩闹脾气似地摇头晃脑。

我的身体也受到牵引，如同划圆一般被使劲甩来甩去。

尽管离心力导致钩锚濒临松脱边缘，但巨人的这个动作反倒帮了我一个大忙。因为这样我就能实现装置所缺乏的横轴移动，成功地绕到了巨人的背部。

受死吧！！我回卷绞合索，顺势抓住巨人的后颈不放，接着抽出短刀，使出浑身解数刺透巨人的后颈。岂料脆弱刀身承受不了这一击的力道，竟发出尖锐的金属破碎声断成两截。

偏偏挑在这种时候……

不过我还有別的手段可用。只要引爆随身携带的炸药包，应该可以发挥出一定程度的破坏力才对。

也就是采用跟索鲁姆相同的方法，只是我的手脚并没有因伤活动不便，自然不必像索鲁姆一般舍身自爆。

挂在腰间左右两侧的储气瓶里灌满了大量瓦斯，只要引爆炸药包时顺便点燃瓦斯，相信必能获得足矣杀死十米级巨人的威力。

于是我拆掉左右两侧的储气瓶，使劲将它们插入巨人的伤口并释出瓦斯。接着取出挂在腰间的炸药包，拔掉安全绳塞入伤口。紧接着猛踹巨人身体一脚，借势跃向半空中。

下一瞬间~~随着刺眼的光芒和火花，两支储气瓶接连被引爆。

巨人后颈应声炸开，肉屑、骨头碎片及体液往四面八方飞散的同时，一股暗红色烈焰逐渐吞没巨人的头部。

冲击波伴随热风直扑而来，可是我既无暇防御，也没有方法可以防御。

大概是席卷而来的热风将汗毛给烧焦了吧，只闻全身上下不断发出滋滋的烧灼声响。宛如受到日晒般的强烈刺激，经由裸露皮肤传入体内，我却毫不在意地持续凝视着巨人。

巨人失去力量倾倒在地，然后渐渐气化消失了......

我就说嘛，巨人果然是可以击败的对手......

看完报告，我不禁摇头叹息起来：“原来连兵团教科书上写的东西也是假的~~难道谎言重复一千遍真的就能成为真理了吗？”

“无论是谁完成的首次击杀巨人的壮举，这件风靡一时的可贵胜利都极大地鼓舞了墙内民众的乐观情绪。据说那些曾经奉墙外巨人为神明的反体制组织也是从那时起逐渐趋于消亡。”

“这狭小的墙内世界居然还存在奉墙外巨人为神明的反体制组织？他们脑子有病吧？也难怪这样的组织会逐渐消亡.......毕竟连他们所信奉的神明都会被卑微的人类杀死啊......”

“不管他们的脑子有没有病，总之，他们早在50多年前就已经被中央宪兵团秘密消灭光了。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

“那么，首次击杀巨人的伟大壮举又是怎么跟清洗阿克曼家的决定或者【判断标准】联系起来的呢？”

“嗯~~这个事情还真有点复杂呢~~毕竟连那个东洋人家族也被牵扯进去了......”萨内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墙边，视线来回扫视着被我捣腾得杂乱不堪的书架，似乎在寻找某本书脊上的标题。

“找什么呢？”

“某本书，上面记载着王政府各大家族的各类琐事的东西........”

“是在找这本书么？”我从桌上书堆的底层撬出一本枯燥乏味的大本头问道：“ 《新时代各大血族谱系全集》 ，里面尽是些无聊的东西.......谁家是如何得到贵族之名号的~~谁家的谁是谁的儿子~~谁家的谁因为什么事情亡故~~谁家的谁受到的惩罚或者赏赐~~要不就是谁又搞出几个该死的私生子~~”

“没错，就是这本书。”

“话说，你怎么知道雷斯王的禁忌书房里有这本书？雷斯王不可能让外人进来这里的吧？”

“中央宪兵团总部机要区里也有一本《新时代各大血族谱系全集》的抄本，毕竟这本书也是由【低语者】提供的信息定期更新的，所以我当然会知道。”

“萨内斯分队长居然会对这种流水账一样的东西感兴趣，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已经被清洗的血族的相关内容也在里面写着哦，托德分队长不可能不感兴趣吧？”

“其实......我已经看过关于托德家的那几页记载了......”说话的时候，我的胸口实在有些闷得难受，“曾经的手艺人家，因为习得了来自遥远东方的陶器制作技艺......300年前被先代王赏识而受封为王室属臣，同时改姓【TOD】.......据说是因为发音很像东方语言中的【陶器】......”

“恩，托德家因此一直保持着对东方文化的传承和研究，所以摄政王罗德才会认为：提尔.托德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有可能识别那那种奇特神秘的东方文字的人了。”

我傻笑着，无奈地说道：“只可惜，逃亡之时年仅6岁的我根本不可能从父亲那里学到什么特别的东方知识.......坦白说，我只记得父亲曾经对我讲过一些制作陶器的基本要领，要不就是关于【宿命论】和【因果论】的玄妙理论，还有什么【人性善恶】的空泛思想而已。”

“难道托德分队长只看到关于自己家族的记载就放弃了吗？”

“我不想再看到先祖的辉煌或者成就.......否则我会更加难过的......”

“至少你应该往后多翻几页~~后面就是关于阿克曼和东洋人一族的记载了呢。”

“是么.......”我漫不经心地翻到关于阿克曼家的相关记载，不带丝毫感情地朗读起来：“阿克曼家族~~*****帝国最为忠诚强大的武侍世家，纪元之始由******赐予【帝国铁卫】之无上荣誉，封号头衔延荫后世，千古万古犹如初........”

“托德分队长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嗯~~有一些单词被彻底涂黑了。”

“据说是初代雷斯王亲自涂改的。”

“唉，真没办法啊.......这能看出个啥？”

“请托德分队长继续往下读。”

“中间的部分似乎有很多页被撕掉了哦。”

“能读多少读多少。”

“好吧~~布鲁诺.阿克曼，艾兴多夫.阿克曼之第三子，***年于******，寡不敌众，为国捐躯，追授******称号~~海伦妮.阿克曼，艾兴多夫.阿克曼之长女，***年于【极限考验】中失败身亡.......”我忽然好奇地问道：“【极限考验】？这个是什么玩意？”

“据说，阿克曼族人为了激发斗志和能力，设置了种种艰险苛刻的训练方式，让族人在生死的考验中获得力量~~当然，这种考验方式肯定很不安全.......”

“连女子都要经受如此残酷的【极限考验】？！”我难以置信地感慨着：“阿克曼家......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延续至今的啊.......”

“不知道，我猜是战争~~连绵不绝的战争！”

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隐约猜到了某件事情：“战争中兴起的武侍世家.......什么最为忠诚强大的帝国铁卫.......”

“是啊，他们也跟着向往和平的初代雷斯王来到了这城墙之内~~但是为武而生的家族是不可能永远安于和平的........”萨内斯从胸前口袋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我的手上：“纪元773年，当时的阿克曼第二代族长知道了调查兵团实现了首次击杀巨人的壮举的时候，他打开了父亲留下的一封秘信......”

信封的开口写着一句话：当人类决心抗争的时候，和平也是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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