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节

震惊之中，我呆立在原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何时从皮椅上站起来的。

萨内斯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面带期待之色。

“居然有这种事情.......”我情不自禁地感慨着：“原来......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谁？早就知道什么？”

“辛加~~不，应该是沃尔夫.巴斯蒂安~~他在5年以前，甚至更早之前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萨内斯也惊得站了起来，稍显失态地追问道：“低语者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手下的新兵呢？！”

“当年，当失去生存意义的我质问辛加为什么要做那些脏活的时候，他回答说：世界变成这样是人为的，而幕后的东西至今还存在着，也许不仅仅在墙外。如果觉得合适，他们会越过城墙，派出无数巨人将人类消灭殆尽......他们可以这么做，或者也可以窝里斗一番，直到将一切变为废墟......这一切之所以还没有发生，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们运气好......但当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个变得野心勃勃或者发了狂，所有人类都会成为战场上的蚂蚁，在泥沼里任人踩踏.......”

“恩？这话听起来似乎不是很严重的泄密呢？”

“难怪萨内斯分队长最后没有成为低语者，你的思路确实没有辛加那么灵活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说道：“最后的帝国铁卫留下的信很明显证实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墙外的世界里，巨人之间的战争已经延续了近2000年.......除了王的巨人神力以外，其他的巨人之力一样是可以继承的.......铠甲邓肯，野兽范达，也许还有更多.......这些可怕的力量必定依旧留存于世......辛加他早就看过这封信，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萨内斯愤愤地走到墙边，推开了玻璃窗，似乎打算为这个沉闷的场合透透气：“真该死！为什么这样的家伙反而能当上现任低语者！”

对于一个年纪与凯尼相差无几的老资历中央宪兵而言，这种情绪和表现实在有些令人生疑。

我扭头看着萨内斯的奇怪举动，忍不住出言问道：“之前你还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某件事情......第四任低语者应该是【杰尔.萨内斯】，而不是那个自称辛加的【沃尔夫.巴斯蒂安】.......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个事情不是很重要吧？”萨内斯反问道：“现在托德分队长最想问的问题应该不是这个才对。”

“也是啊，现在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这封信会落到你的手上？这封信落到低语者的手上以后，应该不可能继续留存于世啊！”

“原本这封信确实是不应该继续存在的~~它背后的陈年往事还没讲完呢。”

.........

追随着初代雷斯王来到乐园的阿克曼族人和没有留下姓名记录的东方智者在得到王的保证以后，自愿走向了刑场。

王保证不会肃清那些不知情的阿克曼和东洋人的后代，甚至还同意保留这二个家族在最高议会的议席。

出乎意料的是，随着最后的帝国铁卫的离去，阿克曼家主动放弃了的议员资格。与此同时，东洋人一族也主动放弃了贵族的特权，据说理由是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无论如何，这些细枝末节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滚滚洪流之中，一眨眼二十年就过去了。

初代雷斯王已经不在，拥有历史记忆的一代人也日渐凋零，所剩寥寥。

人民在荒山野地中建设起一座座房屋桥梁，开垦出一片片农田牧场。

虽然贵族阶层与平民百姓之间逐渐积累出巨大的贫富差距，但这里至少没有可悲的战争和无谓的牺牲。

坚固高耸的城墙保护着墙内的人民，只要不特意爬上城墙向外望去，甚至没人会意识到巨人的可怕之处。

乐园里的一切虽然并不完美，但仍旧可以称得上乐园。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担忧的事情~~除了调查兵团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尝试以外。

直到纪元773年，调查兵团忽然对外宣称：团长【赫尔费.毕克尔】完成了首次击杀巨人的壮举！

这个消息犹如一块巨石砸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阵阵涟漪。

初代低语者在第二代雷斯王的授意下，紧急行动起来追查此事.......

我打断了萨内斯的讲述，着急地问道：“第二代雷斯王......当时王有什么反应？”

“如果我知道这么多细节，还找你讲这些陈年往事干嘛？”萨内斯反问道：“就是因为有很多事情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所以才希望托德分队长能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至少~~当时王下达的命令还是比较明确的吧？”

“额~~确实很明确......王的命令只有一句话：查明真相，假如调查兵团确实找到了杀死巨人的方法.......必须找到那些东洋人，一个不留地消灭他们！”

“什么？”我被这个奇怪的命令搞得一头雾水。“这个事情跟东洋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艾兴多夫.阿克曼留下的信笺此前一直都在东洋人的手里！”

........

低语者之魂四处活动着，一条条信息逐渐汇集到了一起：

调查兵团确实击杀了巨人，并且已经确认巨人的弱点就是在后颈连接头部的部位。

真正的英雄仅仅是一个名叫安海尔.亚德的工匠。

某个新发明的装置可以极大提高消灭巨人的效率。

东洋人族群从聚居地开始分散到各处，已经跟丢了好几个人了。

在多日的追踪以后，低语者终于在地下街的杂乱酒吧之中亲眼目睹了某个东洋人将一封信笺交到了阿克曼第二代族长的手上。

王正式下达了清洗东洋人的命令。

盛怒之中的王还说了一句话：“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既然他们可以为了【道】跋涉万里，自然也可以为了【道】背叛承诺！”

清洗开始了，除了少数几个跟丢了的东洋人以外，留在城镇里的东洋人没有一人幸免于难。

这倒不是因为中央宪兵的工作有多么得力，而是东洋人那再明显不过的人种差异帮了中央宪兵一个大忙~~毕竟那特别的样貌、黝黑的眼睛和发色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为了追杀某个东洋人，低语者带队闯进了阿克曼家的封地。

即便在低语者出示了神圣王族谕令之后，阿克曼依然拒绝交出家中的客人。

阿克曼毕竟是延续千年的武侍世家，他们才不会向东洋人那般束手就擒。

枪响了，死了很多人~~现在只剩下低语者一个了。

低语者丢下手中的武器，淡淡地说道：“不愧是阿克曼家，我们中央宪兵完全不是对手啊.....动手吧......”

“你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用。”

“那是当然！像我这种角色就算离开舞台，马上就会有人接着把戏演下去.......正因如此，我这种角色才永远不会消失。我的继任者终将贯彻王的意志！在这乐园之中，你们终将无处藏身！”

“所以我们不打算杀你。”

“阿克曼卿！就算你饶我一命也无法挽救你的家族！你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王的背叛！！”

“我知道，所以才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低语者接过了艾兴多夫.阿克曼留下的信笺，陷入了沉思。

作为初代低语者，他当然知道最后的帝国铁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东洋人提出了一个方案：让低语者带着自己的脑袋和另外一封信笺回去向王交差。

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乐园中脆弱的和平。

于是王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许多阿克曼和东洋人的脑袋，还有一封据说是东洋人写给阿克曼家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王总算安心了，这等危险的思想总算被扼杀在不为人知的的阴暗角落里了。

........

“不久之后，王向低语者传达了那一套【判断标准】：未经授权获取传播核心秘密者，杀无赦；危害乐园和平安宁者，杀无赦；私自开发具备军事潜力的技术器械者，杀无赦。”

“前面二条判断标准都很容易理解，但是第三条......”我摸着下巴质疑道：“具体是如何判断一项新技术或者新发明是否具备军事潜力呢？”

“这项标准确实有些难以把握~~假如托德分队长作为低语者，你会怎么想呢？”

我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不能随随便便就把那些学者和工匠杀掉~~毕竟这些人都是财富的源泉和生产的中枢，而不是死掉也无人关心的平民百姓啊......如果一发现新武器就杀掉发明人的话，那个立体机动装置压根就不会被开发出来，更不用提批量制式装备兵团了......”

“确实如此！”萨内斯用赞赏的语气补充了一些关于判断标准的细节：“每当低语者发现了具备军事潜力的技术器械，他都会先弄到这些新玩意的相关资料，然后交由雷斯王亲自定夺！”

“那么，具体是新玩意的发明人**掉了呢？”

“更早一些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二件我亲手经办的事情还是可以详细说说的~~”

........

30年前，在工厂都市的传奇工坊~~【哈尔基摩工坊】之中，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工匠设计出了某种被称为【转轮】的奇妙装置，配合着某种被称为【膛线】的新型设计，他向兵团提出了某种划时代的枪械制造方案。

据这位工匠本人所言，只要他的设计能够成功定型量产，或许人类就能获得威力足矣轻而易举地消灭巨人的武器。

现存兵团制式的火枪只能单发射击-单发装填，同时发射的球形铅弹在射击轨迹上经常出现不可预知的偏斜，这导致旧式火枪的有效射程无法超过50米的距离。不仅射程短，圆形铅弹的穿透力甚至无法有效击穿巨人外皮。

因此这种武器最初的设计思路十分简单粗暴：只要人类掌握了可靠的连发枪，在对巨人的战斗中将会压倒性地占优！

第一件试制品是一种类似短枪的小型枪械，其试制的转轮具有4个弹巢。据说只要提高零件精度，完全可以增加到6个弹巢。子弹预先安装在弹巢中，这样就可以实现一次装填，多次射击，火力密度可以直接提升4到6倍！

不仅如此，在射击时子弹如出现不能击发的情况，只需再次扣动扳机，就可以击发下一发子弹，避免了在战斗中火力出现突然中断的危险，大大提高了战斗的稳定性。

如果说【转轮】可以提高枪械的火力密度和稳定性，那么【膛线】则可以提高子弹的杀伤威力~~ 这是使用精密铸造技术在高强度枪管中刻蚀出规律的螺旋状条纹的设计，其作用在于赋予子弹旋转的能力， 使子弹在出膛之后， 在保持既定方向的同时又能大幅提升子弹的穿透力。

在首次测试之中，这种使用了膛线设计的小型枪械连发四枪，钢制的圆锥形子弹弹头不但直接击中了100米外的标靶，甚至洞穿了其后的坚硬树干！

王在接过这件新型武器的测试报告之后，双手颤抖不止.......这件足矣威胁王的生命安全的武器就此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15年前，罗塞之墙西区的要塞都市-凯洛鲁巴区附近的山区里流传着某个奇幻的故事：有山里的猎户宣称，某一天傍晚他在天上看到了奇怪的生物。

它**的体型显得十分奇特，飞得很慢，身体下方似乎还吊着什么东西。

中央宪兵注意到了这个传言，萨内斯带队前往调查。

原来那奇怪的生物名曰【气球】，本质上不过是封闭气体的一种密封袋。

某对住在山区里的笨蛋夫妇偶然中发现树林中的温泉里有时会冒出奇怪的气泡，这种气泡可以通过油脂浸泡处理以后的多层轻帆布包裹收集起来，然后这种轻帆布袋子居然渐渐飘到了屋顶上。

那对笨蛋夫妇开心地说：“如果造一个足够大的气球，再收集到足够多的气泡，我们一定可以用气球飞上天空！！”

萨内斯把这个新生事物报告给王，王遗憾地下令道：“如果他们真的造出了可以飞上天空的气球，你们就用子弹帮他们一把。让他们的灵魂飞往更高的天国去吧。”

........

“那么，立体机动装置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当年王没有阻止这种新型武器的量化生产？”

“不知道，也许王并不十分担忧这件新型武器也说不定~~总之，你先听我说完.......”

纪元773年的事件逐渐平息了下来，初代低语者违背了王的旨意，让安海尔.亚德藏身到地下街之中，保住了这个传奇工匠的性命。

他还悄悄地把最后的帝国铁卫留下的信笺和安海尔发明的装置一起藏在一个隐秘的小房间之中，直到自己即将退役前才为下一任低语者留下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当王建立的乐园终于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时，或许可以从这个小房间里找到希望！”

........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

“啊~~这句话由历任低语者流传了下来。在那个连王都不知道的隐秘小房间里，逐渐积累了许多原本应该被扼杀的技术革新萌芽。”

“就因为艾兴多夫留下的信笺，低语者居然瞒着王.......留下这些东西......”

“虽然我们不知道王所说的【黄昏之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估计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我们中央宪兵也不都是盲目服从王的命令的工具啊！任谁都会希望给后人留一条后路的吧？”

“当王建立的乐园终于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时，或许可以从这个小房间里找到希望~~也就是说，你认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就是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这句话大半都是我的自言自语。

“难道不是吗？弗丽达的巨人神力被格里沙夺走，至今下落不明~~唯一的线索，那个艾伦.耶格尔又被调查兵团控制了~~墙内各大贵族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连驻屯兵团都在暗处蠢蠢欲动......”萨内斯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继续说道：“当我了解到艾伦的军事审判的结果之时，才终于下定决心走进那个隐秘的小房间，其实我也是最近2天才看到这封信的呢。”

“可惜，这封信里依旧没有找到你想要的希望，所以萨内斯分队长才会来找我吧？”

“是啊~~托德分队长~~你对于当前的困境有何高见？你能见到我所不能见的希望之光吗？”

“目前面临的困境不过是可怕历史的再次重演罢了.......破坏城墙的铠甲巨人和超大型巨人，还有那个潜伏在城墙之内超过20年的格里沙.耶格尔，他们的目的很可能与信中说的那个什么野兽范达一样！他们都瞄准了王的巨人神力！在这场战争之中，我们要么赢！要么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既然我们还没死，就说明仍然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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