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易回到劳伦斯家的宅子,已经是将近晚餐时分,从深宅中飘出与往常不同的食物香味,宴会厅灯火通明。劳伦斯夫妇非常富裕这件事他已经深有体会,不过两人生活十分简朴,也没有与这城市中的许多人往来,今天大概是像上次那位魔术师那样,有他们以前的老朋友拜访吧。
“原来她是你们家的孩子,这件事情你们考虑的怎么样?追加报酬也是可以的,让这孩子来我们这看一下嘛。”
宴会尚未开始,餐桌边的闲聊却已经很投入了,一位戴着圆边眼睛的中青年男子向着主席的劳伦斯家主提议道。
“这……还是看艾琳蒂娅怎么想吧,不管她怎么想我们都是支持的。”劳伦斯先生笑着推推手。
见到路易走进房间,简妮跳下高脚的实木椅子,朝他跑了过来,“真慢啊,我们都要开始晚餐了,诶哥哥你又借了一本书?”
“嗯,是……”
还没等他回答,简妮又自顾自说道:“你知道吗,今天特兰多瓦的剧团想要艾琳蒂娅去当他们的演员噢!”
“演员?”
“是啊,据说是什么,额……新年剧?好像会在剧院里演出的样子。”
“是啊,上次在集市上看到这孩子我的灵感就突然涌了出来,我觉得非她不可了,所以后来就一直在那个地方等着,我敢肯定只有她才能演活我的剧本,后来才听别人说您家里收养了三个孩子,今天我才特地来拜访,您一定得同意啊。”一说到这件事,中青年男子就激动起来,丝毫不顾可能被当做跟踪狂的想法,向劳伦斯先生再三请求着。
艾琳蒂娅平时比较好动,喜欢四处游荡玩耍,可以说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了。不过当事人却是一脸茫然地坐在一边。
“我可以吗?不过演剧什么的以前也没有试过啊。”
“没有必要可以去演的,孩子,你把台词记住了,直接背出来就可以了,你的气质天生就是一位公主!”
“哦,我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公主是什么意思?”她翘着脚,带着满脸的疑惑。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那个……是指国王的女儿啊。”简妮解释道。
“是吗?”
“咳咳,劳伦斯先生,您收养的孩子应该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吧?”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提问的对象明显地将视线瞥向劳伦斯女士。
“路易这孩子大概是从南方来的吧?”劳伦斯女士不知为何确信着。
“艾琳蒂娅大概是北方国家的孩子,”他推推眼镜,“从特兰多瓦所在南北分割线以南的国家,是圣堂约束的区域,大小国家的主君几乎都是世袭制,所以国王的直系子嗣会有相当大的权力。不过分割线以北的国家却不是这样,他们普遍信仰凰神教,几乎每个国家都由一位半神掌握,活得最久的一位,大概是极西的贤者伽泽尔·席缪,那是我七年前在莫瑞那的皇家剧院学习的时候,女皇还亲自主持了供奉伽泽尔的仪式,听说这位守护神已经在莫瑞那定居长达八百多年,而且女皇在仪式上证实了贤者仍然在世的说法,那可真是令人震惊啊……我似乎扯远了,在那些北方的国家,主君的子嗣好像是没有什么权力的样子,甚至有些国家的权力交换是通过两位半神的互相残杀完成的,先到者和后来者的缠斗,我的老师曾经给我描述过他亲眼所见的景象,并告诉我这是他某部成名剧作的灵感来源。”
“那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能看到半神的争执。”劳伦斯先生的两片胡子飘了起来,他显然对这件刺激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是啊,听说他们一连打了整整一周有余,直到其中的一个气竭,不过这是后来的说法。我的老师说在他们争斗的时候,王城内城化作废墟,无尽的烈风包裹着方圆数里的土地,灼热的空气从风壁中透出。从这里大概就能明白了,也许这些几乎不会死的半神们……对自己的孩子不怎么关心。”
“那还是挺难想象的。”众人不禁感叹,并没有注意艾琳蒂娅此刻的表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陌生的男子,路易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敲定了艾琳蒂娅的工作之后,直接告辞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风波并没有就此结束,整个晚餐期间简妮都缠着艾琳蒂娅聊着她小时候父亲为她讲的枕边童话。路易埋头吃着,感到自己的食量似乎又增加了。劳伦斯夫妇两人仍然微笑着用餐,颇有老者的风范。
这一夜似乎也不太平静,他注意到自己在做梦。被威特里一家收养后曾听老管家先生说过人可不会发现自己在做梦这件事情,而且醒来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记忆,这个说法却与现在他身处的境地深深地矛盾着。
不祥的黑色,庞大的身躯将暗红色的天空遮蔽。那拥有巨力和与其相符体量的魔兽,此时正毫无生气地倒瘫在破碎的大地上,与死亡无异。
人们满身伤痕,如同重创的大地一般粗重的喘息。
唯一明晰的是那全身缠着白布带的身影,无数的锁链,将那一个个血人捆绑,绞杀。他的身影像蜘蛛一般,将猎物从预先设计好的陷阱里一一捕食。
“爸爸······妈妈······”
“哈哈哈哈哈······”无尽的狂笑,已经分不清是从杀人者的口中抑或是自己幼小的身躯中发出,在那有着一头鲜艳靓丽的红发女人凄惨的倒下之后,又有与之相称的红发少年站了起来。手中拿着长他数倍的可怖的十字重剑,剑锋模糊,寒气逼人。
“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里。”像是向老朋友确认似的,这柄毫无重量的剑,倒映出了自己的脸。“如果杀戮是将扭曲的世界扳回正轨的唯一途径,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死了!”
视野裂成数块,那缠着白布带的身影瞬间扭曲,似乎能看到隐藏在背后的那张脸,一定也随着空间而极度扭曲着吧,那是与他自己的做法完全相同的,捕获,绞杀······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是拂晓,被褥已经湿透了,手仍在不住地颤抖。
“出了这么多汗吗?”像是自嘲式的安慰,再也没有睡意,直到看到身边刚入手的《不存在的魔术》,朴素的封页才使他暂且安下心来。
这本书似乎有着令人安静的温和力量,他悄悄下床,瞥了一眼对面团睡在一起的少女二人,苦笑着,简妮的睡姿似乎还是那么夸张。
杂乱的黑色短发在一夜的惊慌之后似乎更乱了,他对着镜子仔细地确认着,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摸样从那个梦境中驱逐出去,遗憾的是,那倒映在重剑刃面的脸除了红发之外与自己的脸别无二致。
心烦之下,带着手抄本走下了庭院。却发现劳伦斯先生早已在那,手中拿着不知描绘哪个大陆奇花异草的图鉴滋滋有味地翻着。
“劳伦斯先生,早安。”
“哟,小路易,小孩子的话还是多睡觉比较好啊。”他呵呵地笑着,嘴角弯出一个弧度。
让出了一个位置,路易做了下去,感受到了一阵热度。明明是冬天,老人却是这么早便起床了,还是说?
“知道吗?小路易。”老人望着远方,还未升起的太阳只露出一丝红晕。
“在一个夜晚的漫长旅途之后,看到日出便能让人的疲倦一扫而空,真是不可思议啊。”
活像是一个通宵了的人说出的话,这么大年纪通宵看书真的好吗?路易的内心嘀咕着,同时打开了手抄本的封面。
通用语写着它最初的旅程,那隐藏在大陆极西的地方,就在缠绕着层层浓雾的森林之后,那个出生便是猎手与魔术师的种族就生存在那里,他们不用通用语交流,但是从口中所吐露的每一个词都蕴含着魔术,你能够理解它的意义即使你从没有学过这种语言,当然绝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有事也会有疙瘩,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词都有着直击心灵的力量,那些词语,传达着直达心灵的含义,同样携带着它们本应有的魔术,它放肆地强调着,魔术本就是一种应被传达之物。
不知不觉已经翻过了一半的页数,来到了线装书的正中间的位置,至此为止它都在描述着作者的惊讶与憧憬,以区区人类的姿态,真的能够挑战这个古老种族的秘技吗?如果能够顺利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么语言一经出口已是魔术,他同时感叹着命运的不公,为何神给了他们天生的权力来支配魔术,为何人类只有通过晶核来从自然那里强夺魔力的途径呢?
古老的种族惊讶于意外的闯入者,但他们其实是乐于接受其他种族的,尤其是像人类这样相貌与他们相近的种族,即使他们中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在十六刃(两米)左右。
他假装成迷路的旅人,成功地在那里住了下来,与他们一同享用黄玉花的甘露和狩猎来的野味。男性与女性都用一种奇异的药草和果实混合的汁液清洗身体,在冲水之后会有清爽的香气。
当他小小地露了一手魔术试图讨那里的青年女性的欢心时,她们无一例外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围观的那位和蔼的老妇人,似乎是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自然的馈赠,为何要从那里强夺呢?”
看着出现在中央的这唯一一行字,用了通用语和似乎是那个种族语言的奇异符号两层一同标出,路易翻过这一页,发现后面全部是以这种符号为主的说明了。
原来这就到了转折的地方了,后面大概就是记录他所捕捉到的这个古老种族所使用的魔术了,我没法看懂这些东西,可惜了。
合上书,似乎还有些栩栩如生的残像在眼前挥之不去。如果能到那个地方去看看,也许能过上梦幻般的幸福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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