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地痞女狱友（三）

偌大的监狱内，灯火通明。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比起刚来时压抑寂静的氛围来说，现在要更加吵闹一些。

毕竟整座深渊之塔都是由抗魔石造的，所有牢房内的情况都一样，被吸干魔能的不可能只有绨零一行人。

急促的喘息声，虚弱哀痛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比比皆是。不过这些监牢老油条们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自然提前都尽可能地休息好了。

相比之下，绨零一行人则是吃了大亏。这让绨零不禁更加恼火。让海伦娜陷入险境，是指挥官的失职。

离开牢房后，两人在偌大的空余场地内闲逛起来。火光若即若离，映照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一男一女就这么默默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喧哗，让人心烦意乱。

绨零忍不住朝着远处看了一眼。

三名负责看守的精英塞壬趴在桌子上，已经没了声音。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酒瓶，地上也散落了几张扑克牌，看来是喝多了。

绨零感到一丝疑惑。难道她们就不怕有人逃跑？这座深渊之塔，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借着微弱的火光，绨零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皱了皱眉。

少女所穿的衣物虽然整洁，但似乎有些不太合身，尺寸有些小了。而真正吸引绨零目光的，是眼前少女的后颈。

一道清晰可见的狰狞疤痕。

从后颈左侧上方开始，直到白衣衬衫下，足有一指宽触目惊心。

“怎么，你看我看硬了？”

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绨零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深紫色眸子露出一丝挑衅。

绨零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泼辣。

“这座塔里，应该还有其他危险的东西吧？”

“当然。每天晚上12点都会……”

“我是说除了这个以外。”

绨零歪着脑袋轻声打断，随后缓缓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你的伤，我看到了。”

少女愣了愣。

笑容僵硬在脸上，沉默中，少女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但银牙咬紧一会后，又恢复了神色，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算了，我还是不要跟你动手为好，老娘我的魔能留着还有用处。那个是精英塞壬留下的，惩罚的鞭痕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别在意。”

转过头，少女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着。

绨零更加不解了。

“以你的水平，即使她们有三个人，还是很有可能赢的吧？”绨零冷冷说道。

也许少女打算隐藏，不过绨零一眼就看出来了。在经历过刚才的危机之后，少女还保留了相当的魔能。

“不是有机会，是我一定会赢。但那又怎样，难道我能动手吗？在这座没有出口的深渊之塔里？”

少女背对着绨零加快了脚步。

绨零怔了怔。没有出口？

随后缓缓跟上。

没过多久，两人站在了一间牢房前停下。绨零抬起头望着那间牢房的号牌，是100号。

同样地，这间牢房内也传来阵阵虚弱的喘息声。

“姐、姐姐……”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穿过石栏，然后有气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绨零皱了皱眉，居然发现石牢中的小孩有些面熟。

这是……小猎兔犬？

“在呢，姐姐在呢。”

少女忙走了过去，紧紧握住了那只苍白的小手掌，完全不像是先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淡淡的笑容却能给人一种心安，如同邻家的姐姐。

“没关系的，一会就好了哦。”

小猎兔犬虚弱地点了点头，可少女深紫色的眸子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一边强装笑容着鼓励小猎兔犬，一边将淡淡的魔能顺着指尖注入。如同绨零先前对海伦娜和格里所做的那般。

很快，小猎兔犬的脸色出现恢复的迹象。

几秒钟过去后，魔能补充完毕，疲惫的小家伙靠在抗魔石柱上，呼呼大睡起来。

牢房内，又有一位面熟的舰娘面色苍白地爬了过来。

这次是大斗犬。

绨零怔了怔。周围的牢房内基本都是人类，似乎附近只有这一间牢房内才有舰娘。

难道她一开始就是奔着这间来的？

“别着急，这一层是老姐我的地盘，区区手铐是不能伤害到你们的。乖哦。”

大斗犬认真地点了点头。少女抓住下一位舰娘的小手，再次进行艰难的魔能输送。

绨零皱了皱眉，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一直热衷于睡觉的原因。

哪怕能多节约一丁点魔能也好。

火光暗淡，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大斗犬的脸上逐渐出现一抹红润，安静中透露着一丝沁人心脾。

“你每天晚上都在做这种事情？”绨零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女忍不住动作一滞。

“你特娘的等会再说！”

少女阴着脸瞥了绨零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没过一会，大斗犬也安静地再她的抚摸下睡着了。

少女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下一间牢房走去。

“大概有一年多了吧。起初只有一两位舰娘，但是最近被抓进来的舰娘突然变多了。估计塞壬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和人类不同，舰娘的魔能上限是无法提升的。所以每晚都会承受身体最大负荷的魔能吸收力。”

昏暗的火光下，少女的眸子有些冷冽。跟刚才温柔的邻家姐姐的样子截然相反，浑身的痞气让人不寒而粟。

绨零缓步跟了上去，仔细听着少女的话。

“我不能与塞壬精英动手，也是因为这个。只要有这手铐在，没人敢轻易聚众闹事。白天不经意间消耗掉的魔能，晚上就要透支生命来偿还。所以就算塞壬精英成天玩乐，依旧没有人敢越狱。”

“不过有一点，那三个精英舰娘并不都是这一层的。那个领头被称作大姐的那位，是上面一层跑下来串门的。真正守卫这一层的塞壬，其实只有两位。”

绨零望着少女绷紧的表情，神色变得有些沉重。

“……她们不是女仆咖啡厅的侍卫吗？”

按照绨零的认知，这三个家伙分明是守在咖啡厅正门栅栏外的家伙。

“怎么可能。侍卫那种低级的东西只会交给量产级塞壬舰娘去做，精英塞壬只是临时出去办事而已……等等，不对。”

“难道她们这次出去是为了……抓你？”

少女的表情一滞，看向绨零的目光多了一丝惊讶。

绨零耸了耸肩，没有直接回答，继续提问着。

“你就没有想过……直接毁掉这个的手铐？把大家的手铐都毁掉的话，也就不必每天都受罪了吧？”

少女轻笑一声。

“我当然有试过，但那需要手铐魔能储备上限的三倍魔能才行，我的魔能还差最后一点。作为失败的代价，我得到了这个。”

说着，少女侧脸瞥了绨零一眼，然后指了指脖子上的伤痕。

绨零怔了怔，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而少女却嘴角缓缓上扬，缓缓褪下白色衬衫，露出洁白的后背。

昏暗的火光下，少女稚嫩白皙的后背一览无余。

绨零先是怔了怔，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少女的后颈上，原先那道疤痕顺势向下伸长，如同丑陋的毒蛇蜿蜒着，一直穿过右肩胛骨直到纤细的腰部附近才停止。

像这样狰狞的伤疤，一共大大小小十数条，布满了少女的后背，全都是手指粗细。

即使是现在看着，都让人忍不住为她捏一把冷汗。那本应花样年华的少女，白皙光滑的后背上却有着如此狰狞的疤痕。

少女重新穿上了白色衬衫，嘴角微微上扬，系好胸前的纽扣，回头望着绨零有些呆滞的表情忍不住打趣。

“怎么，又看硬了吗？”

绨零苦笑了笑。

这家伙，骨子里的傲气还真是怎么也改不掉。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以后可以帮你破掉这手铐。”

少女不禁怔了怔，过了好一会眸子中闪过一道暗淡的神色。

“先谢谢你了。但在那同时，你会受到和我一样的惩罚。这玩意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可是会发出警报通知整个深渊之塔的。”

“你所要面对的，可不是这一层里那几个麻瓜精英而已。”

少女眯着眼睛，深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情，随后再度迈出了脚步。

绨零怔了怔，跟上了少女的背影。

为舰娘传输魔能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该去下一个牢房了。

接下来是150号。

顺着牢门边缘行走的时候，绨零有意无意地看着牢房内，心情不禁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除了青壮年男性以外，花甲老人、小孩、妇女竟然都被抓了进来。

天知道她们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好在人类有自我提升魔能上限的能力，手铐的伤害相比之下就会慢慢降低。

“话说回来，你有听说过观测者这个名字吗？”绨零装作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偷偷瞥了少女一眼。

“观测者，那是谁？”

“哦……没啥，只不过是一个很强的塞壬，可能在这座塔中而已。”

少女怔了怔，回头看了绨零一眼。

“连你都觉得很强？”

这让绨零忍不住一怔。

“……是的，比我强。”绨零苦笑。

这还真是让绨零有些不习惯。格里虽然也不弱，但和这个少女比起来就差了太多。

“我不清楚，不过如果是很强的塞壬的话，应该在很高的层数才对。”

“层数？”绨零刚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是的。这里只是深渊之塔第一层，负责看守的塞壬也是最弱的一级精英。越往上走，犯人的实力就越强，负责看守犯人的塞壬们也越强。以我的水平，应该怎么也能走到三四层吧？”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自信地咧嘴一笑。

“其实看守不严也有这个原因。反正这座深渊之塔也没有出口，你想要离开只能往上走，早晚会遇到比你更强的塞壬的。”

“你说的那个观测者……恐怕已经接近塔顶了吧？”想了想，少女笑着补充了一句。

“等等，你刚才说的没有出口……”

没等绨零说完，少女转身走到牢房前。原来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150号房间。

“姐姐来啦~”

粉红色的小辫子从牢门里露出来，舰娘的小脸上写满了高兴。绨零眯着眼睛，望向被关押在牢房内的舰娘。

同样的，又是一位舰娘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次是天后。

不过看这家伙的精神状态，似乎是要稍微好一点。

少女又换上一副可靠大姐姐的表情，摸了摸天后的小脑袋，一脸被治愈的表情。

“我、我今天有好好休息的！所以姐姐今天可以不用给我太多魔能了！”

天后胆怯地努力解释着，但仍然掩饰不住脸上的苍白。

“是吗，真乖~”

少女充满爱怜的摸着天后的脑袋，朝着她的体内输入了一丝魔能。除了天后以外，这间牢房内还有命运女神。很快，两位舰娘补充了必要的魔能后，少女便再度起身离开。

她的脸上很快出现一丝疲惫。

“凌薙，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忽然，少女的目光变得冷冽。

“什么交易？”绨零怔了怔。

“我这里有你想象不到的情报，如果你想去上层的话，一定会用到它们。相对应的，如果你能借此离开深渊之塔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少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什么条件……？”

绨零有些无语的挠了挠脑袋。原来跟人谈判的时候，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吗？

“把这些舰娘们也带出去。”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上去？”绨零眨了眨眼。

“我就不必了，对我来说，离开这里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绨零愣在原地。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抓进这里来的吗？”少女深呼一口气，摆出了一副不符合她风格充满疲倦的笑容，低声说道。

“我杀了五名一级精英，两名二级精英。”

“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去守护什么，要反抗什么才去做的。我只是单纯地想放弃，想给塞壬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把我杀掉而已。”

“我的舰娘，可是在我的眼前被塞壬杀掉了啊。”

绨零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不知该作何反应，刚好两人又走到了200号牢房。

“姐姐我来了哦~”

少女深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被治愈的表情，尽管她此刻摆出一副笑脸面对着舰娘们，但刚才那充满恨意的表情却让人印象深刻。

与此刻的温柔姐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绨零不由得愣在原地。

这个家伙……也尝试在舰娘们的身上寻求被治愈的感觉吗？

似乎胸口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绨零感到心底一阵苦涩。

简直就和自己一模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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