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枯城

凉城之中，楼房之上，两道身影正在一前一后的向城中跃去，速度不快，往往是停停走走，却避开了许多在凉城各处警戒的义兵，凉城并非是两人刚进城时所看到的荒凉景象，在城中的一些关键位置，往往有几名义兵巡游，许多普通的房屋完好无损，而一些看起来较为气派的庭院府邸，却是显得破败不堪，院门被砸，房中各式的家具散落于庭院各处

凌悦此刻与苏绣正站在一处较大的庭院之中，院中无人，便如两人之间经过几处府邸一般，院中满是破碎的木质家具，与各式各样的杂物，且庭院的地上，还有几处明显的血迹，血液早已干涸，呈现出了近黑的褐色，凌悦皱着眉头看向苏绣，脸色有些沉重

“看来不光是凉城官员，恐怕凉城的富人也不剩几个了”

苏绣蹲下身子，捡起一地上的一面铜镜看了看

“小凌你说这些人都死了吗”

凌悦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随后深深的看了眼地上的那滩血迹

“但恐怕是凶多吉少”

苏绣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铜镜轻轻放回地面，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应该死了很多人吧，各式各样的人，大多是一些有钱有权之人，可能其中有许多不好的人，却也应该是有许多好的人吧，便如依依那般，依依家中也不缺银子，但依依却是个好的人，而他那两个舅舅，却又不是那么的好”

凌悦沉默，并未回答，苏绣继续说道

“这座城枯了，虽然本来有着虫子，如今没了，但那些叶子，却也随之一同死了”

凌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摸了摸苏绣的脑袋

“小姐别想那么多，无非是立场之分，而无善恶之别罢了，贫穷与富裕，本就是一纸两面的东西，如今，不过是倒置而已，哪边势大，哪边便有权处置另一方，大多时间是权贵得势，那么便压迫贫民，榨取贫民，贫民造反，得势，那便反过头来，杀之解恨，然后随着贫民的得势，其中又会分裂出权贵与贫民，所谓的造反，不过是施暴者的更替而已，在这乱世之中，时间一长，终会忘记初衷，所谓的善恶对错，在大局之上，大势之前，根本无用”

苏绣轻轻撇开脑袋，幽幽的说道

“小凌我知道…可是…”

凌悦缓缓走向苏绣，双手放于苏绣双颊，像揉面团一般，轻轻捏了捏苏绣的小脸，苏绣抬头看向凌悦，凌悦微微一笑

“我们如今只是两个需要藏头藏尾的小人物而已，我们改变不了大势，只能是看着大势如江涛一般从我们面前经过，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的保全自己而已”

苏绣知道凌悦的意思，当下也收起了心中的伤春悲秋，深深的呼了口气，随后轻轻将凌悦捏着自己面颊的两只手轻轻拍去，随后瞪了凌悦一眼

“小凌！你又装大人！”

凌悦被瞪了一眼后倒是也并未在意，抬头看向院墙之外的天空，天气并不晴朗，大片的阴云遮蔽了秋日，似乎是再过不久，便有落雨之势

“凉城如此之大的变故，离安不可能没有反应，即便是能瞒一时，此地却仍是要被镇压，那些造反的义兵绝无可能成大势”

苏绣点了点头，对于这点，她和凌悦看法相同，苏绣缓缓向着院墙走去，随后一跃，轻轻跳上院墙，凌悦说的没错，如今她们两人不过是掀不起波浪，只能保全自身的小人物而已，若想有所为，第一步，便是要名正言顺的进入离安！苏绣知道，当初那个相貌阴柔的江涛定是不会放过自己与凌悦，若是无势，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何况老何的仇，怎能不报！如今，眼前便有着可以让两人名正言顺进入离安的机会，必须牢牢攥于手中！

越往城主府靠近，沿途所见到的义兵便越多，想必那名为萧何的人，定是将城主府作为根据之地，而造反的义兵以城主府为中心，辐射全城，凌悦缓缓走于屋顶之上，悄无声息，苏绣与凌悦动作一致，紧跟于凌悦身后，此刻两人已经位于距城主府不到一里之处的一处屋顶之上，巡游的义兵比之之前，多了数倍不止，而在城主府的周围，更是有着许多未穿铁甲的百姓在搬运各类物资，尽管那些义军看其模样，并不是如何的训练有素，但凌悦与苏绣二人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无他，凉城义军，数量太多！本以为至多不过万人，如今看来，绝对是超过万人之数！凌悦心中感叹，这凉城怕是大半百姓都披上了铁甲，也不知那萧何究竟是何人，竟是能拥有如此之多的军备，而这凉城的官员，又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是可以让这凉兵近乎于全民皆兵！

凌悦与苏绣两人缓缓的靠近城主府，随后两人寻了一处巡游的空档，翻身跃入了城主府之中，凉城叛乱，功劳最大，便为敌首！擒贼先擒王！

两人轻轻落于地面，未曾料到，却是正好与一名女子撞了个正着，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和义军一般无二的铁甲，左腰处悬挂着一把短剑，但那双眼睛却令凌悦微微吃惊，那女子的眼睛很大，却豪无神采，空洞无光，正当凌悦想要直接冲上前去将其脖颈扭断之时，苏绣却是先其一步而出，月腿之术何其迅捷，苏绣转瞬便已出现在了那女子身旁，随后五指成刀，击于那女子后颈，那女子右手刚覆于剑柄，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已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凌悦迅速向前托住女子，不让其落地，随后抱起女子，看向苏绣，苏绣双目迅速环顾了一圈周围建筑，随后向凌悦微微侧头，指了指位于右前方的一处房间，凌悦心领神会，双腿猛然用力蹬向地面，与苏绣一前一后进入了那房间之中

房间之中，凌悦轻轻将那女子放于地面，铁甲与地面接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凌悦停下动作，想了想，又将女子抱起，放在了房间中的木床之上，随后转头看向苏绣，苏绣此时也刚将屋门关闭，同样是回头看向了凌悦，两人目光对视，凌悦向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

“我本是想直接杀了此人的”

苏绣未觉意外，对着凌悦轻轻摆了摆手，随后又走到了床边，看着那晕厥过去的女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后转头看向凌悦

“小凌，这女子…”

凌悦看着苏绣沉默不语，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双肩也是微微塌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可杀可不杀，却也应该是个可怜人”

苏绣闻言对着凌悦笑了笑，随后回过身，用了摁了摁那女子的人中之处

“嘶……”

随着一阵吸气之声，女子睁开双眼，入目所见，是一张如同芙蓉一般的少女面容，苏绣见女子醒来，向后退了一步，凌悦走到苏绣身旁，与其一同看着那躺与床上的女子

女子看了眼站于床边的两人，随后撑着床沿缓缓坐起，右手压于腰间剑柄

“你们，是何人”

女子的声音很平淡，语气毫无起伏，凌悦轻轻拍了拍的苏绣的手掌，随后向前走了一步

“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要问你一些问题”

苏绣在凌悦身后轻轻撇了撇嘴，之前初遇这女子之时，凌悦身上的杀气苏绣是感知的清清楚楚，当时若自己没有出手，这女子必死无疑！当下便用手用力拧了下凌悦腰间的软肉

凌悦身体微微一僵，随后不动声色的又向前走了小半步，那坐于床上的女子只是看着凌悦，却不言语，凌悦眉头微皱，随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中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又是那种毫无波动的声音

“周姚”

“周姚……”

凌悦轻声默念一遍，随后看向女子

“城主府如你这般的义军还有多少”

“我为何要告诉你”

这次那女子但是回答的倒是极快，凌悦一愣，房间之中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凌悦眉头又紧了几分，看了眼那女子压着剑柄的右手说道

“刚才你与我们之间有过交手，你应该明白，若是我们想要杀你，你根本活不了”

女子闻言似是思考了一会，随后竟将压于剑柄的右手松开，放到了身前，随后抬头看向凌悦，双眼依旧空洞，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那又如何”

凌悦双眼微眯，身体微微前倾，在其身上突然涌出森然的杀意

“你不怕死？”

苏绣轻轻剁了剁脚，随后向前踏出一小步，右手置于凌悦腰间，又是一拧！

凌悦身体又是一僵，但杀意却并未就此退散，仍是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那女子倒也并不不畏惧，空洞的双眼看着凌悦，与其对视，片刻之后，凌悦轻轻叹息一声，杀意散尽，回头看向苏绣

“疼啊，小姐”

苏绣哼了一声，拉着凌悦的衣服将其拉至身后，随后看着床上的女子说道

“我不知道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穿上这身铁甲，但想必你定也是有苦衷，我们对你确无恶意，若是有恶意，便也不会在此与你说这些言语”

苏绣顿了顿

“我们来此处，也有我们想做之事，也有我们的苦衷，你不怕死，但你既然穿上了这身铁甲，那就定是有所求，周姚，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之后，各取所需，各尽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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