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凌悦与苏绣两人肩并肩的蹲坐于一处牢房的角落之中,地牢之中很潮湿,但所幸有些用来供人睡觉的干草,凌悦与苏绣两人此刻便是蹲坐在那干草之上,凉城随经暴乱,但地牢之中仍是关押了许多曾经的犯人,不过其中却有小部分人被放了出去,大多是一些被冤枉的,或者是本来得罪了大人物而导致入狱的,并且义军之中又有人知道的,便在萧何发动暴乱之后被放了出去,而此刻仍留于牢狱之中的,大多是一些真正的凶徒与一些干过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罪犯,当然其中也参杂着一些被冤枉的,却没被放出的人,这世道,便是相对的公平都已是千难万难,又何来的绝对公平,那些明明清白,却仍要待在这牢狱之中的人,却也只能是自叹命苦罢了
陈冲并未将凌悦两人与那些人关在一起,而是选了一处较为偏僻的牢房,但自两人进入这地牢之后,那些不知被关了多久的罪犯们的嘴便没有停过,各种的污言秽语,荤段子不绝于耳,凌悦蹲坐于草堆之上,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气味,皱了皱眉头,随后撇过头看向苏绣,便只是这般看着,什么也没说
苏绣与凌悦并肩而坐,一模一样的动作,皆是双腿弯曲,双手环膝,察觉到凌悦的目光之后,苏绣转过头与凌悦对视,疑惑道
“怎么了?小凌”
凌悦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那萧何来询问我们,我们便直接将其杀之,然后便逃吗?”
苏绣闻言,沉默了许久,身体向凌悦这边又靠了一些
“他跑不掉的…”
凌悦本是想再往旁边靠些,奈何身边便已是墙壁,便也由着苏绣挤着自己
“凉城叛乱,必遭镇压,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们若是在这里,便将萧何杀了,那么这些本是平民的义军必会自乱阵脚,待到镇压凉城的军队到来之时,更加的难以抵抗”
苏绣将脑袋轻轻埋于双膝
“这些人早晚都要死于凉城”
凌悦点了点头,随后前方的铁制栏杆,地牢,凌悦已不是第一次来了,曾经在铜城襄凌之时,也被关入过一次地牢,想到铜城,凌悦便想到了青鹭,视线看向房间之中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正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凌悦看着那木匣冷冷出神,随后轻轻说道
“老何曾问过我,何以止战,我当时回答他,以暴制暴,以战止战,可如今过了那么多年,回头想想,这话说着轻巧,可若是做起来,又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苏绣闻言,转过头看向凌悦
“以暴止暴并不难”
凌悦视线从木匣之上收回,看了眼身旁的苏绣,苦笑一声,随后说道
“一人之暴,一城之暴,一国之暴,又或是这世间之暴,又何以制,这些暴乱的平民,他们所为,便是以暴制暴,但却力量不足,终是会被更大的暴力所制,他们的力量可制一人之暴,也可制一城之暴,但却终会被一国之暴所压,即便他们是受压迫的,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但一国的君王,想看到的是长治久安,他们不会来询问你究竟是为何而反,你反,便是错,便是大错,必须镇压,而这边所有的人,皆会被扣上造反之名,他们虽杀了这城中的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却是用自己的命去换的,百人命,千人命,万人命,可值?”
苏绣摇了摇头,随后又将头埋下,声音低了几分
“可除此以外,却又毫无办法,小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也吃不饱饭,你那个时候还去抢别人的包子来着,被那老板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还不忘把包子往嘴里塞”
苏绣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凌悦闭上眼睛,想了想初到这个世界时的种种,缓缓开口
“我们本也是这般的平民,我们也曾吃不饱饭”
苏绣点了点头
“可我们如今却要用这义军头领的脑袋去换进入离安的身份”
凌悦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人在世间,许多许多的事情,往往是身不由己,说的不是想说的话,做的,不是想做的事,可却又毫无办法,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得大自在,为所欲为
“啪…啪…啪…啪”
凌悦正在低头沉思之时,牢狱的铁栏之外,竟是响起了一阵拍手之声,凌悦与苏绣两人皆是一惊,随后对视一眼,看向铁栏之外,铁栏之外,此刻正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普普通通,便是那种丢入人群之中,便寻不出来的普通男子,那男子看着并肩而坐的凌悦与苏绣,先是自顾自的笑了笑,随后说道
“并非是想以暴制暴,只是想让那些在泥潭中挣扎之人可以爬出泥潭,看看周围的景色而已”
凌悦双目一凝,目光忽然变得冰冷
“你全部都听到了?”
萧何看着面前周身忽然散发出肃杀之气的凌悦,轻轻摆了摆手
“你所说的全部听到可是指那一句要用我人头去换那进入离安的身份”
凌悦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那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你既然听到,竟然还敢这般孤身一人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莫非以为这几根铁栏真的挡得住我取你性命?”
萧何闻言倒也并不在意,笑着说道
“你们二人之前不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杀我吗?”
凌悦闻言微微一滞,随后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苏绣也是看着萧何缓缓起身,三人便就这般对峙着,片刻之后,萧何忽然笑出声来
“你们和大多数人,有些不一样”
凌悦视线瞥了眼角落的木柜,随后看向萧何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何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
“陈冲与我说的可是你们二人想要寻我,怎的倒是问起我来了”
“我们为何寻你,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可我现在却不能死,正如你们之前所说,我若是现在死于这里,那么凉城便是一团散沙,恐慌会在人群中蔓延,不用等到镇压暴乱的军队到来,凉城便会自行告破”
“可即便你活着,只靠你手中的这些义军,根本守不住凉城,至多是多坚持一些时间,你把他们带出了泥沼,可他们看到风景之时,便是他们身死之日!”
凌悦冷冷的看着眼前凉城暴乱的始作俑者,继续说道
“你既然能想到一团散沙,那便更应明白,你发动的这次暴乱,根本不可能成功!”
苏绣在一旁想了想,待凌悦说完后说道
“这些人虽解了心头之恨,可代价却是性命,你可有想过,值与不值”
“值与不值?”
萧何听完苏绣所言之后笑了笑,随后指向自己
“我曾是一名商人,我曾经帮着这凉城众多的官员谋取私银,我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可他们拿着用不完的白银,却连粥铺都不肯开设”
萧何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问我值与不值?我当然会死,凉城当然也不可能守住,但凉城叛乱之事,终会传出,凉城叛乱,为何叛乱,也自然会有人调查,私吞抚恤阵亡军事银两的官员,私自从其余地方走私盐铁,以谋私利的官员,把粮仓中屯粮卖光,再增收城中百姓交粮的官员,这些人都会被一一上报于朝堂,若是如今你们夏国的王还有些脑子,便不会放任不管,我自然不信只有凉城一城如此,夏国六十余城,又有几座城池!百姓能吃饱饭!能穿暖衣!又有多少这般的官员这般的中饱私囊而不顾百姓死活!你问我值不值!敢问死万人,而警百万人!何可谓不值!”
萧何的声音愈发愈响,待到说完之时,声音已是响彻于地牢之中,一时之间,地牢安静无比,不管是那些暴徒,或是那些目无法纪之人,竟都是沉默着看向萧何这边,若是都能吃饱饭,都能穿暖衣,又有几人会为了一些钱财而谋人性命,都是爹妈生的,又有几人天性便恶,凌悦与苏绣也皆是沉默不语,待得好一会,凌悦看着萧何说道
“你不是夏国人”
萧何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不是夏国人,我不仅不是夏国人,我还是一名晋国的碟子,可我的国家似乎是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还呆在夏国,夏国,我在这里待了近三十年,我本以为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老死,可是如今,当真是好笑,你们夏国的警钟,竟是要我一个晋国的碟子去敲响”
萧何的双目看向凌悦与苏绣,眼神中满是嘲弄之色
“可笑至极!”
凌悦没有去看萧何的眼睛,而是转头看向苏绣,但说的话却是对萧何
“我现在不会杀你,但凉城告破之时,我便会取你人头”
萧何闻言哈哈大笑,却并未回答凌悦,直接转身离去
棋子落于棋盘,黑子便是黑子,白子便是白子,可若是人,是黑是白,又如何说的清楚
我本非善人,
奈何苦众生,
为官贪痴嗔,
百姓饥寒生,
初衷已不在,
只留心自问,
凉城万人死,
可够警人!重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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