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饮和趴在窗台上翘首望着对楼的一扇墨蓝色窗子。
他一点儿活力都没有,要不是眼睛还时不时眨一眨,都不能确定他没死。
在莱尔塔蛰居,他享受也煎熬。
享受眼下自由支配的一切,不用对任何事负责;而身边无亲无故,记忆混乱模糊,残缺的生命让他很煎熬。
不过,他足够的乐观。无祸端,无疾病,生之大幸。
城邦素以贫困闻名于世,贫穷不是因土壤贫瘠,资源匮乏。只是大家不爱慕奢侈,干适量的活,拿足够生活的薪酬,适度的消费。不争夺,不沉迷,及时行乐,豁然达观。
发达国度鲜有的生活态度,在莱尔塔却深入人心。
因为这座城,人员结构复杂,本土人士较少,多是流亡者逃来中立国求栖身之所。经历过苦难的人们,更懂得安稳生活的可贵,自然不去为利益纠纷自寻苦恼。
莱尔塔是非常适宜懒散生活的国度。
地处大洋西岸,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终点站,也是举世垃圾处理站。地表的面积已经不足以放置垃圾,所以有了地下处理站——天堑。
即便处理站深入地下千米,天堑的环形坑道仍时不时有垃圾飘上来。
虽没有怡人景色,却有股有怡人的风情。
在这里谋生很简单,成山堆放的垃圾皆是宝藏。
政府设立了无数岗位,人人都能加入到垃圾清理的行列中来,光最大的处理站天堑就提供了数万的就职岗位。
若是有一技之长,在垃圾海中,浪里淘沙,沙中寻金,靠双慧眼鉴宝,也能算门吃香手艺。
大家彼此友爱,尽情地珍惜眼下的安逸生活。
天色如墨,人们大都在梦乡。
饮和正抚摸眼前女人的腿弯,光滑柔软的触感。
那歪过身子的睡裙女郎是美与性的结合,颦笑间散发无穷韵味。
她比盘中奶酪更甜腻。
可她送往童饮和口中的奶酪却散发着浓浓异臭。
气氛着实浪漫醉人,他硬着头皮吃下去。
“阿——姆——”
随后只一股浊浪在喉咙间滚动。
他“哇”地吐了女郎满身,美梦变噩梦。
饮和从睡梦中醒来,捂着鼻子从激烈的咳嗽中缓过神,连滚带爬跑到窗边,大口呼吸新鲜的晨风。
长时间没清理食物垃圾,同老鼠们和平共处,终酿今日恶果。
今朝的鼠屎屙得格外刺鼻,餐桌上数粒黑亮的屎竟有几分羊粪大小,可以预见屙屎之鼠的滋润饮食,不得是膀大腰圆的硕鼠。
虽说高楼层风大空气佳,可凛凛晨风中竟也隐约嗅得到鼠臭,是屋内气味稠郁飘散而来,还是整栋楼被鼠主宰呢?不好说。
童饮和本没打算清理屋子,眼下鼠粪解决了,明日份的硕鼠、飞鼠又催人闻鸡起舞,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换住处方便。
墙壁上,一幅幅旖旎的美女挂画,是童饮和生活的美好理想,床上如泼墨般发黑的被褥,是残酷的现实。
地下垃圾成堆地摆放,像占据地板的数个小部落。
弱冠之年的童饮和,察觉到慵懒的生活腐蚀了活力,死气沉沉的房间让他感到浩瀚的寂寞感。
他自诩曲高和寡,居世界一隅,窥举世之貌。万物都很平庸嘛,才不是因为舒适才生活在这儿。
仅仅在同售**郎,通情滴露后,心脉舒展时分,会产生那么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孤独感。
或许是痛定思痛的大彻大悟,他迫切地想要与人交流,想要拥有一位值得疼惜终生的异性知己。
他有一份工作,官方注册实名登记在职高级辨析净化师E区分管,简称收拾垃圾。
职责主要是负责E区的废料分类,一周工作三天,自由轻松,收入足以应付开支,甚至有些宽裕能让他逍遥逍遥。
生活的本质就是一边抱怨烦恼,一边追逐烦恼。
两年有余,他开始厌倦一成不变的悠哉。
开始去想,到底什么样才是生活?
同事尼诺说:“能吃,能拉,有女人,这就是生活!”
离他从战乱国约坦逃亡,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他说能以这种状态度过一辈子。
莱尔塔本土住民,老芋头说:“我五十多了,回过头看看,一分一秒它都是生活。不是说,非要你满意了,那才是生活,绝对不是。”
上了年纪的说起话来,天然带一股说教的味道。
可在饮和看来,尼诺说的话,才更直白直接。拼命地去释放激情,把自己压榨得只剩一口气,再调养生息,之后再去肆意挥洒激情,这般循环往复,才对得起珍贵的生命。
这么思索着,他依旧动也不动地,瘫在窗台上静静地趴着,直到对楼的一扇窗户打开,才懒散地抬起头。
天光微亮,童饮和懒得看时间,大概没到七点钟。
按理没到起床时间,对面莫非也受了鼠粪鞭策?
半开的窗后,少女清朗的双眸电光火石间擦过童饮和的目光。
他顿然感到天色亮了三分,有种舞台剧拉开帷幕的既视感。
被冷风吹凉的身体渐渐回温,他地听见心脏跳动,发出坠潭般沉闷的声响。血液分子时速飙升,在浑身游走,跪久失去知觉的四肢也在缓缓恢复。
积蓄一夜力量的旭日,终于迎来登场时刻。
地平线上的炽烈强光乍现,苍蓝的天空精粹得让人想饮上一口尝尝鲜味儿。
向阳的花草们一同舒展开,畅快地汲取阳光的力量,它们或许是这片天地最健康、最阳光的物种了。
嫩枝细叶才刚探出头来,十几包黑色硬质塑料袋,从天而降压折了根茎。
童饮和抹去头上的汗珠,扶腰站在垃圾站口,机器人掘动垃圾的机械臂,仿佛在向他问早安。
“喂,这边!”他招呼清理机器人来搬垃圾。
兴许是太久没活动了,稍微干点儿活就汗涔涔的。活动后耳清目朗,阳光温柔许多,让他感到通体舒畅。
对窗女孩的青春活力让他倍受感染,一瞬间的惊鸿照影,给寡淡的生活添了一味清甜。
于是乎,他将积攒的日常垃圾打包,扛到离家几百米的小垃圾场。
近半吨的废料给清理出去之后,公寓空间顿时大了不少。
他还打算把屋子里外涮洗一遍,因为对面的住户,让他愿意留下常住。
最后几包垃圾扔完,他感觉到生命进行了一轮升华,由地狱折回天堂。
沿街走来,空荡荡的街道,三五台脱漆的机器人,在花坛中修裁花卉。老式清理楼道的机器人,履带呜呜作响。
即便时刻在清扫,地上仍有包装袋在飘。毕竟整个城市都被垃圾包围,公寓另一头就是垃圾堆积区域,时不时飞来些什么很正常。
头顶杉树上,大风刮来的紫红色的蕾丝胸罩仍挂在树梢,像一抹泣血骄阳,景象别致。
偌大的垃圾场空无一人,只有盒型环卫机器人在无休止地工作,人们从不会亲自来丢垃圾,直接放楼道口,等机器人来收走。
时常因为机器人坏掉,又无人修理,导致公寓被人们勤劳双手淹没的情况,但大家都默认接受。
“CR——379。”童饮和念了念机器人的编号,磨损有些严重,所以读起来并不顺畅。
环卫机器人亮起灯光,示意同他交流。
“早上好,我亲爱的朋友,睡得好吗。”
“睡得不大好,有些垃圾需要帮忙。”
“请带路。”
于是,童饮和理所当然地爬上机器人让它载着。用这样的方法可以轻松搭车,再偏僻的地方,只要是莱尔塔城所属区域都没问题。
不过行车效率不高,比步行稍微快些,毕竟它们不是交通用机器人。
饮和大扫除开始,已经往返在公寓和垃圾站间,走了好几趟。
心里一直惦挂着能同对面少女偶然碰面,擦出热烈的火花,一趟垃圾分两趟送,这会儿真的累了,所以让机器人载。
行不多时,好似被上帝忽略多年的童饮和,人生开始际逢重大变革。
从决心收拾屋子起,青春之血再度焕发。他抬头会心一笑:“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吧。”
那对窗瞬间击软心房的姑娘,此时正在不远处拖动垃圾,巨大的黑色垃圾包裹更衬托得她身材娇小。
或许是见多了风尘女子,偶见不沾烟火食的姑娘一见倾心。
“停车,停车。”环卫机器人毫无反应。“CR379,到地方了。”
机器人转了一圈,四处打量后,疑惑道:“在哪里?”
周遭空荡荡的。
不及等机器人反应,童饮和欢快地跑向那姑娘,有力的长腿奔跑的画面竟有几分骏马风范。
少女身穿蓝白两色紧身服,撑起的布面,让胸前“W”型图案变得圆滑。下身是纯白色的短裤,脚下是质感精良的纯白色短帮靴。
这身装束,远看白得像株百合。
少女把巨大的垃圾袋放在小小的滑板上,又把滑板捆起来,一边扶稳垃圾袋,一边拽滑板前进。
如果普通人来做,这么大的包裹,碰上个石子,马上就翻车,会很狼狈。
而少女却一手拽滑板,一手拽垃圾袋,在路上稳稳当当地前进。
饮和走了过来,看见她把整个脸埋在兜帽里头,两侧黑色的发丝如流水般倾泻下来。
“垃圾放在这里就好了哦。”
突如其来的男声,把女孩惊出野猫的声音,“唔”地半抬起脑袋。瞥了童饮和一眼,嘴角一撇,目光转向街道一侧的器械店铺。
欸?童饮和摸了摸自己的丛生的胡子,醒悟到邋遢形象不宜示人。
已经习惯,家、废品站和天堑,三点往来,只有售**郎交易的晚上会打扮得精巧一些。
平时都是越丑越潇洒。绒毛般的胡须,长得毫无个性,完全是返祖模样。
虽然外表磕碜,但内心火热。
他继续热心地说道:“你是新来的吧,莱尔塔有机器人会帮你清理垃圾哦。CR——,来清理一下。”
机器人,任何国度都有,发达的地区会更完善些。莱尔塔的机器人,尤其是边界城区的机器人,皆是被淘汰下来的老旧产物。
饮和觉得这句话说得,显得自己很没见识。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过擅自帮别人决定,不经过别人同意就帮忙,也不会得到认可。
少女缩手躲开突然袭来的机械臂,顺手抽出包裹下的滑板。探出不悦的目光,瞧了眼童饮和。
她没说一句话,绑滑板的绳子都没去解一路拖着,用力地踏着滑板逃离。
饮和的注意力全在少女身上,只顾欣赏,不顾她是否如意。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琼玉般白皙的皮肤,嫩粉的嘴唇。
真是出水芙蓉般的可爱女孩。如初放的春樱,未涉世俗一点尘埃。
一下午,饮和就守窗待她,只要窗外有一丁点动静,马上来看。
他有一台折射镜,淘垃圾时觉得好玩就买来了。窗子拉开一条缝,把一头伸出去,就能看见外面的一切。
冰淇淋车今天依旧没在公寓停留,因为这片公寓住户实在少的可怜,也难怪租金廉价。
“感谢!”
清澈的声音响起,饮和马上从床上弹回墙边,兴奋地抬起折射镜。
少女终于回来了,带着巨大的包裹,因为是空气袋夹层的包装,能够看出是电子器械产品。
依旧用滑板拉拽。
饮和一看,觉得机会来了,那么多的东西少女肯定拿不动。
他兴冲冲跑下楼,果然看见少女在楼下驻足。
两人一照面,少女好像见了鬼似的,两三口吞掉冰淇淋,因为太凉,又不想吐掉浪费,所以不停地哈气。
一人高的器械,少女竟然一只手托了起来,迅捷地跑上了楼。
光那大蓄电池少说六十斤上下,更别说其他存盘之类的东西。
她就那样轻描淡写地一只手托着上去了?
饮和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见面便逃,也不自讨没趣,往公寓楼外的街道走,佯作赶巧碰见而已。
他也想吃冰淇淋,准备买少女同款冰淇淋。
走到外面的大道上,冰淇淋车已经准备发动,因为这条街没人来买。
饮和及时出现在副驾驶的窗口,喊道:“师傅!停车!给我来几份冰淇淋!”
“好嘞,要什么口味。”
“刚才那个人买的是什么?”
“混合水果的吗?”
“对!”
拿着一大包冰淇淋坐回墙边。
他觉得自己好傻,也学少女的样子,三口吞掉一大盒。
冰爽入骨,太凉以至于没法好好品尝味道,好像吞了加了奶油的冰屑。冻得牙齿麻木,直对着口腔扇风,觉得很过瘾!
“啊——呼——这才是夏天的意义吧!”
然后他拉了一个晚上。
凌晨时分,夜莺鸣啼。
饮和屋内明如白昼,他恨不得搬着马桶上床睡觉。才刚躺下体位变化,腹部的剧痛又换了强度追袭而来。
拉肚子的疼,不比伤筋动骨的干净的痛,它是一种损耗体能的折磨,藕断丝连,滞粘的痛。
直至拉的唇焦口燥,身虚体乏,痛感才缓解。
关灯之后,饮和才发现对面的少女也开着灯。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消磨了激情。
翌日,饮和今天上班。
他起床第一件事——开窗。
可惜少女没有如他所愿,隔空相见。
可仅是看见蓝玻璃窗,就能联想到少女的柔美身段,甜美睡颜,温热吐息,简直太幸福了啊!真是扇美妙的窗户啊!
孤家寡人多年,心中能有丝丝毫毫的念想,已是人生一大乐事。
漫步车来车往的街道上,一手拿着早点,一边踱步上班。往常的冷清街道,今天热闹了几分,早早的人们就出来活动。
他买了两年多的早点,从没跟店主打过招呼,一手交钱一手接三明治,情愿自闭在小小的世界,不做半点无用功。
工作地离得挺远,乘有轨电车还要过几条街,再跋涉一段沙土小路,才能来到天堑的E区电梯。
同事见面纷纷打招呼。
“早——”
“早——”
“......”
“早——”
饮和就看不惯,都大老爷们,还学人客套。
“别他妈早了,不早了!”
“今天玩什么?”
“牌吧。”
玩牌,三人四人都可以。视工作强度分配五人工作,全权由工龄三年的尼诺安排。
饮和玩了两盘,输赢对半。
几个烟枪,又有一支接一支地抽,自动灭火装置又把休息室搞得到处是水。
众人负责扫水的扫水,拖地的拖地,收拾老半天,饮和终于能好好歇会儿。
他有气无力地坐回工作台上。
尼诺跟过来,坐在侧面,笑道:“今天怎么啦,肾透支啦?”
“滚,我那可好着呢。”
之所以没精神,还是昨晚拉肚子。
“那你肯定在想女人。”尼诺嘲讽道。
“不能想吗?”
“约出来吃饭啊,光想有屁用,能在这儿给你遇到,也不会是啥人上人,放心约。下三滥点儿,也成。”说完尼诺喝了口酒,哈哈大笑,心中把下三滥手段幻想了个遍。
饮和不会动那下流心思,少女在他看来纯洁无比,如若能每日得见,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笑脸已经足够美好了。
看着窗外被绞碎蠕动的垃圾,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其中一员。
少女是绝美花卉,而他是培在根部的粪土。
“啪啪”他对着左脸抽了两记大耳刮子。
「我想什么狗屁呢,太卑微了吧!我好歹八尺男儿,社会的中流砥柱,以后——」
想起以后,他又陷入沉思,感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浑浑噩噩地度过。
还是幻想一些美好的东西吧!
工作中,饮和满脑子都是少女。
长久以来的自卑怯懦,以及仅存的心高气傲让他变得很内向。
内向的人有种优秀的想象力,脑海可以劈波斩浪。
饮和的想象力更为惊骇,假设童饮和有让他极为舒心的人,那么便能凭借幻想的人格时刻相伴。
那种幻想,真实得仿若鲜活生命。
内向不是个褒义词。
童饮和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向得病态,乃至人格分裂的地步。
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能做出正常反应。谈心交流也好,互诉衷肠也罢,酗酒作乐还是红床交往,这都是他的生活之一,他拿捏得很好,宛如一名正常的初入社会的少年。
墨色瞳孔微微泛着棕黄,透过他的眸子,空荡的房间里多了几个幽灵般的人。
穿制服的大学同学倚靠在墙边,聊近期的巨兽角斗;母亲抱着猫咪坐在休息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子玩伴少女蓝蔷薇正搂着他的脖子,用发丝蹭他脸颊。
他们各自忙碌,路过他的身边也会同他聊上几句。
童饮和侧过脸与蓝蔷薇四目相对。
“你走吧。”当他要开始遐思对窗少女时,一定要先赶走蓝蔷薇,否则畏罪的背德感导致他无法继续下去。即便二人都是虚假的,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
“哼,嫌弃我了吗?”蓝蔷薇用可爱地声音答道。
“我们一起长大,适合做亲人,不适合相爱。”
“也是呢,对着我你总射不出来呢。”
“滚,明明是你突然出现,吓得我——”
“你还会需要我的。”
“希望不会。”
幻影开始变得透明直至消散。
蓝蔷薇出现,总是在他状态最糟糕的时候,所以他并不希望看见她的幻影。
他试着构想那女孩的幻影,但只能在脑海中呈现而已,对她了解甚浅。
终日与魂灵般的幻象为伴,真是惊悚。
除了身边的幻影外,童饮和更诡异的是,在他的躯壳内,也存在其他人格。
他的幼年只有虚拟伴侣——蓝蔷薇陪在身边。这类虚拟伴侣产品,儿童款,成人款男女都有。
二三岁,每天就是在地上爬来爬去,追猫咬猫,和蓝蔷薇躲猫猫。
大人很忙。
因为太喜欢猫,所以叼起尾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然后脸上多了一道直至下巴的血痕。
幸好父母没发现。
大概四岁大的时候,他记住了虚拟玩伴蓝蔷薇的逻辑。
他惊恐地发现蓝蔷薇是死物,人造程序永远用同样的思考方式,发出同样的声音,做同样的动作。
年幼的他无处表达恐惧,只能竭力地幻想蓝蔷薇的存在,妄图骗过自己。
久而久之,他的家中竟然真的多出第三人。
一天傍晚,父母还未回家,他关闭了蓝色方盒,虚拟玩伴的投影消失。
门后一身粉蓝裙子的蓝蔷薇陡然现身。
她个子长高了些,粉蓝裙子双马尾,满脸宠爱笑容。她的思维变得有生命的,懂得回应他心中所念。
“我想大玻璃罐砸下来的清脆声音一定很好听!”
“药,猫猫能吃吗?”
“从楼上摔下去的话,还治得好吗?”
“……”
蓝蔷薇逐一给出解决方案。
老鼠闻腥来到下水道口,舔舐新鲜的血液,外面还不断有血液流进来。一名衣装干练的女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分钟哭晕了两回,醒来继续哭。
他的儿子童饮和像散架的玩具,摔在地上。
饮和的小学时光。
夏天的某日傍晚,那天整日阴云漫天,直到傍晚才放晴,地面上薄薄的一层枯叶。
童饮和在教室里跟同学打架,被打的女生团成蜗牛,在地上滚来滚去。
饮和的脸上、膀子上被小刀划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事后女生再也没来上学。据说眼眶断裂,影响视力,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即便再来上学他们也不会一个班级。
妈妈陪了他整个夏天,那场架蓝蔷薇没有参与进来,之后蓝蔷薇同那个女生一样没有再出现。
大学时光。
大学最后一年,这学期整个班只有童饮和一个人来上课,学校准许回家实习,但他忘了家在哪儿。
到了第二个月,深秋的校园褪色的落叶在林荫道上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软软的。这一日的晚餐,童饮和惊讶地发现蓝蔷薇在餐厅。
十几年未见面,她长大了,变成了高挑的美少女。还是同样淡蓝色头发,蓬蓬裙,同样光彩照人。
蓝蔷薇现身时,童饮和获得了超凡的学习能力。万字论文过目不忘,数理化工一点就通,唯一的遗憾极易头痛。用脑越深,头疼越烈,同时也更了解自己。
人能够控制肌肉,感受神经,而童饮和的控制,能够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某个器官,甚至是某处神经。就像是化身成微小的人形,沿着高速运动的神经冲浪,审视自己鲜红的肌肉和流动的血液。
直到他疼晕那天,通过观察他清晰地看见大脑损伤的严重程度,之后就不敢再过度用脑。
后来,他的大脑孕育出一道崭新思维,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借这道思维,童饮和可以预估未来自己的行程,小到起床刷牙的频率轻重,大到撰写论文的逻辑素材,都可以通过思维程序化,而他不必过问。
大脑进化后产生的新人格。
现在,童饮和的生活都由思维预先规划好,处理站的工作亦不是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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