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合的背影

“幻城晓琳，请多多指教！”少年憨厚地一笑，小小的瓜子脸上布满了风沙的痕迹。尽管如此狼狈，艾迪却没办法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那一股微微透露而出的女性的气息是不会错的。而且少年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勾起了她已然忘却的记忆。

那感觉像是残存的记忆碎片，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掠过。鲜血从指间流到地上，血红的朝阳又一次从地面上升起，一切的一切都再无生的气息。她已经麻木了，刺击，挥砍——不管是谁，只要死掉就好了。即使战争已经结束，即使尸体以及铺满了整个大地……

已经不需要解释了，这是任务——她将孤军奋战，直到最后一刻。

瘦小的身躯上布满伤痕，血液已经流干。痛苦？到底有多痛苦？那俨然已经超越想象，超越死亡。

尽管如此，结束了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结局当然是以人类胜利告终。

她果然还是最傻的一个。奉献一切去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到头来就连原本拥有的都失去了。

甚至连最重要的东西——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丢失了。在未来和平的时代，她已经没有用处。

她跪了下来，手中的长弓掉在地上，变为了一个精致的镂空剑柄。

记忆就在这里中断，没有任何征兆。之前似乎还有一大段记忆，但都已经残缺不全。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个质地粗糙的棕色毛皮披风。上面有烧焦的痕迹，仔细一闻，甚至有淡淡的血的甜腥味。微微一抖，有细小的沙粒落下。她坐了起来，在一段时间的眩晕过后，她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由冰做成的屋子，房间里房顶冰块是星空的颜色，其上有各色光点闪烁着，组成一个个星座的样子，宁静深邃。地板是完全透明的蓝冰，下方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房间里很朴素，只有一个用冰制成的床。而自己正躺在那张床上，房间里的唯一光源——天花板，正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她看向地面，蓝冰自然也将自己的形象反射出来。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银色的长发慵懒地散落在腰间，白皙的皮肤和冰糖一般剔透。白色毛茸茸的尾巴懒洋洋地飘在身后，两只狐耳立在头上。耳朵和尾巴白色的毛发中，总有一些黑色的杂毛混在里面；在那尖端，干脆就都是黑的发色了。均匀而修长的双腿给她的颜值加了很多分，纤细的手指完美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里——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又一点令人绝望的弧度的。

就在她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听声音像是两个人，一个轻，一个重。她试图走下床，但脚上的镣铐却传来的令人恼火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又坐回床上。

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个男孩。他的年龄和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

“这么快就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像是装出来的一样。“当时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你就晕了过去，这才刚过没半个小时。”

“......”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现在喉咙也干得根本说不出话。

“这是答应给你的东西。”他说着，递上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这里面呆了多久，这东西估计都不能用了。不过……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白色少女接过盒子，拍掉上面的灰尘，显露出来的则是一条金色盘龙的徽记。那大小充其量也就只能装下一本书之类的东西。不出意外的，盒子里的物品少得可怜：只有一件用来保护心脏的轻薄铁片和一个精美的木质镂空剑柄。

“这是你的衣服”少年将手里的另一团麻布包起来的东西放在门口，“这里毕竟也是监狱，而且......你知道的，想你这种体型的犯人根本没有，所以穿起来可能不大合身。先凑活着吧，至少得有衣服穿。”

少女用她灰白色的瞳孔看着少年，那审视一般的眼神让他打了个哆嗦。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请告诉我契约内容。”

“契约内容？”

少女并不想说第二遍，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一样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

“呃，这个我......在那之后会详细跟你说明白”看着少女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个任务，从这座监狱里，安全的，走出去——明白？”

“谨听吩咐”少女道。

“另外，我该如何称呼？”少年在临走前，又回头问道，“叫全名太麻烦了。”

“艾迪”少女简洁地答道

“很好的名字”少年微笑着说道

“那主人的名字，该怎么讲？”

“随便一点，叫我小林——如果你愿意，叫我蠢蛋也行。”

“......”

“欸？等......等一等？”

“你刚刚说了主人是吗？”

艾迪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展出这样的剧情？！我姑且先问一句，那个契约，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么？”

“是主仆契约，主人”少女仍然面无表情，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年。

“解除掉它”

“这是不可能的”艾迪轻轻道，她的两对狐耳不经意地抖动显得可爱异常。“我只会遵循持有契约之人的命令”

看着一脸死气的艾迪，少年也不打算深究什么了，地牢里透骨的寒气让他浑身发抖。“穿好衣服，我们就准备出发了......我在外面等你，最好快一点。”

“这个鬼地方，冻死人了”

“这里，是孔雀王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监狱。位于赤身之荒漠的正中央，延伸至地下三百公里。你似乎是这里最早的住户，已经呆了大概......一千多年了。”两人走在螺旋向上的无尽冰制楼梯上，墙上狰狞的冰柱像晶体一样延伸。很难想象，这里正处于这片大陆最炎热的沙漠里。“对此有什么印象么？”

艾迪摇了摇头。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装，斗篷领口有柔软的狐毛保暖；棕色的靴子温暖而舒适，虽然大小有些差强人意，不过那总比光着脚要舒服。

“你也算是个名人”小林笑道，“我听说精灵们视你为他们的游侠之神，在战斗之前都要高呼你的名字。”

艾迪偏过头，脸颊发烫。

“这是什么意思？”小林很欣喜地看到艾迪古井不波的脸上能有一丝情感。“害羞么？”

看着艾迪那副样子，少年爽朗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总会有一股亲切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看到之前的自己一样。”

艾迪看向小林，他那阴柔的面孔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就连背影也惊人地相似。尽管面前之人单薄的肩膀比不上脑海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就算这样，也够了。

小林将艾迪的兜帽拉上，然后拍了拍她肩头的白霜。

“快要到了”小林忽然严肃起来，“接下来不要说话，就算是有人阻拦也不要激动”

越接近上层，空气就愈加温暖。那无穷无尽的冰刺在这里显得不那么具有威慑力，有棱有角的地方都被暖流磨平，然后再冻上。看来这里经常被打开。

脚边的冰块里似乎冻着什么东西，艾迪仔细一看——

是一坨大白菜

“白菜？”

她顺着楼梯一眼望去：

冰块里冻着无数食材：青菜，糕点，甚至肉类——敏锐的嗅觉甚至捕捉到一股咸腥的气味，那些东西是海鲜。

“？？？”

话说这帮人类把自己的监狱当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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