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不如归去

“姆，让我看看下一页写了什么。‘杰克是个爱笑的大男孩儿，他无时无刻都会露出可爱阳光的笑容。一天，有人说了一个笑话，听过笑话的人，不管他再悲伤都会大笑起来。杰克听了之后，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说哈哈哈哈哈哈’。”

“……”

“‘约翰男爵开了一家烤肉店，为了商品的质量，他向每一个顾客保证，店里绝不会出售死猪肉，死牛肉，死羊肉，死鸡肉……某天，一个小女孩问他，这些肉都还活着吗？结果，约翰男爵改行卖水果了’。嗯？哦！原来如此。”

“……”

“‘邻居想知道瘦子汤米的洋葱汤为何总是那么美味，汤米说，关键在于处理洋葱的方法，每次切洋葱时他都会尽可能地睁大眼睛。因为不把眼睛睁大，他可能会切到自己的手’……姆，说的也是。”

“……”

“神憎恶人类，因为他们每次见到他总是一惊一乍地高呼：哦，我的天呐……”

“孩子。”

“怎么了？斯汀老爷子。”

艾比仰起头看向身后的斯汀。

艾比从杜鹃那里收到那本小册子之后，她就一直读得津津有味。可是斯汀却始终没理解书中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反而还感觉到了类似寒冬中的凉意，让他不禁怀疑这本书是不是被下了什么未知的魔咒。

“这本书写了什么？”

“嗯？不知道！”

艾比回答得很果断，斯汀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意外地有意思，上面写的文字也不像斯汀老爷子的那样歪歪扭扭，可以看得懂，所以还不错啦。”

“哼？”

艾比这话勾起了斯汀的好奇心，比他的手写还要美观的字体，他想要亲眼见识一下。

于是他歪过头，越过艾比的肩膀看了眼她捧在手上的小册子。

因为册子比较新，书页边缘没有残缺的锯齿状。上面的文字虽然字迹不稳，但还算得上工整，就像是刚刚拿起笔学写字的七八岁小孩。没有图书馆藏书的苍劲，也没有信件落款签名的洒脱，就这种程度，也敢说这些文字比他写得要好？真是太天真了！

斯汀缓缓回过头，瞥了一眼在身后默默赶车的杜鹃。

因为斯汀厚厚的白眉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让警惕的杜鹃误以为她的身后出现了什么她察觉不到的动静，连忙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再回过头后，斯汀还在看着她，她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没过一会儿，斯汀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就更让杜鹃感到奇怪。

像斯汀这样令人敬畏的冷酷战士，怎么可能会无端做出毫无意义的举动，他的行为一定有什么深意。于是，杜鹃开始细细聆听周围的声响，哪怕是车轮轴承地摩擦声她也不愿忽略。

就在这时，或许是被马车的动静惊醒，一只灰头白斑的山雀突然窜出草丛，扑腾着双翅飞向半空，上上下下，飘忽不定。翅膀外翻得像个大风天在广场上闲逛的姑娘。

杜鹃立即从车座旁抽出短弓，连箭都没装上，仅仅是拉满了弓弦，随处一放。扭曲地震颤声像被赋予了力量击中了山雀，双翅一下子没了力量，重重地摔回了地面。

“哇，好厉害！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在弓上注入了魔力，然后biu地一下射到那只鸟儿的？我也好想学！斯汀老爷子，你会这招吗？能不能教教我？”

刚刚那一幕全都看在了艾比的眼中，她不禁感叹杜鹃奇特的射技。

斯汀也看到了，只是他的表现不像艾比那样激动，很平静。

“哼，不过是惊弓之鸟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惊弓之鸟？那是什么？这个法术的名称吗？”

听到陌生的词，艾比的双眼中绽放出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不是法术的名字，孩子，这是一段故事。讲的是很久以前有位神射手，他能不搭箭，只拉弓，就能将天上飞过的秋雁射下来。”

“所以说，这就是他被称为神射手的原因咯？”

“恰恰相反，孩子。他是因为拥有高超的射术和观察力，能够一眼看出秋雁受了伤，并且正处于落单的恐慌中，这才是他被称为神射手的理由。”

“哦，我明白了！这么说来，杜鹃小姐她也是神射手咯？”

“这要看她怎么说了。”

说完，斯汀看向已经离开马车，跑向山雀坠落的泥地，然后提起今晚的食物，跨着步子走回马车的杜鹃。就算她毫无保留地展现非凡的才能，也未让斯汀心中产生半分担忧，甚至比不上现在还远在天边的某座城镇里到处张贴丝布妮悬赏令的伊尔兰道商会。

斯汀只知道，向杜鹃这种大张旗鼓暴露自己才能的人，实在不像是一名刺客该有的素质。

而另一边，杜鹃刚刚越过一块不高不矮的石块，抬起头就看到斯汀一行人已经停下了步伐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光看对方二人一马的神态，就已经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问题。

于是，杜鹃略显尴尬地提了提手中的山雀解释道。

“哈哈哈，做我这行的经常要在战场上看到各种各样的伤口，久而久之，什么人受了什么伤，我都已经能一眼看出来了，没什么奇怪的啦。”

这不是什么开脱嫌疑的借口，这都是杜鹃的亲身经历，惊弓之鸟的技巧也确实是从在战场上待久了才学到的技巧，只希望斯汀他们不要因产生了提防。如果让斯汀觉得她已经成为威胁安全的存在，趁她不注意就下了杀手，那就是最糟糕的结果。

虽说叫杜鹃自己解决晚餐食材的问题是斯汀的意思，但为了自身的使命，她有必要稍微隐藏一下自己的实力。

晚餐有一只山雀果腹，这相对于过去的生活来说已经足够丰盛了。

可就在杜鹃将晚餐丢上了马车，斯汀冷不丁地说道。

“一只山雀还不够，你的晚餐还少了点蔬菜。”

杜鹃有些诧异，一个看上去十分老练的冒险家，居然对别人的晚餐吃什么指手画脚。

“哈哈哈，可是平时我吃这些就足够了。”

“既然你想加入我们，那晚餐的营养指标要由我来定，我不允许与我共餐的人有任何营养缺失的情况发生。这是铁则。”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鹃虽然对斯汀的不将就略感不满，但也只能屈从。幸亏她在采集方面也有一些经验，不至于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囫囵吞枣地乱抓一把，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算是有不少收获。

等到了休息的营地，杜鹃将一箩筐满满的野菇野菜野果递到斯汀面前，仿佛跟他较上了劲。

斯汀探头随意地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带毒的蔬果，反倒看到了不少珍贵的草药，然后满意地轻点了头，对杜鹃说道。

“你不是想要隐藏实力吗？这筐东西可又把你给出卖了。”

这话一出口，杜鹃突然察觉到自己被对方算计，恼怒的红晕染上了她苍白的脸蛋。可转念一想，又压住了去呵斥斯汀的冲动。

“这可是我的晚餐，我总不能找些毒蘑菇害自己吧？”

说完，愤愤地收回了箩筐，然后转身回到马车边上，开始搭建自己的篝火。

这时候，刚刚在一旁用铁锅烧开水的艾比凑到斯汀旁边小声问道。

“斯汀老爷子，你讨厌杜鹃，为什么还让她跟着我们呀？”

“讨厌？我没把她怎么样吧？”

“诶？你难道没发觉自己从她加入后一直在刁难她吗？又是让她自己准备晚上的食材，又是看不起她的实力，现在又把她惹火了。这怎么看都是讨厌一个人才会做出事情吧。”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斯汀突然心领神会，慢悠悠地长叹了一声，原来他的做法在七八岁的小女孩看来是这个意思啊。然后话锋一转，向艾比问道。

“那你呢？你觉得她怎么样？”

“姆？我？马马虎虎吧，既不算太讨厌，也说不上太喜欢。不过话说回来，她给我的小册子还蛮有意思，而且似乎是个挺厉害的一个人，不像是一个坏人。”

“呜噜噜。”

“哦，连丝布妮也觉得她不错吗？”

斯汀又发出一次慢悠悠地长叹。

虽说丝布妮涉世不深，丝布妮是匹马，但老年人儿童还有马都得到了一致的答案，这由经验、阅历乃至物种构成的代沟都能实现观念统一，足以说明杜鹃的为人应该不会错。

斯汀终于感到有一丝丝的安心。

“如果让她来保护你的安全，你愿意吗？”

斯汀唐突的提问让艾比有些愣住了。虽说心中浮现出一丝的不安疑惑，但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露出熊孩子想要惹事一般的坏笑。

“如果她的打扮不那么阴森，当然再好不过啦！谁谁谁要跟一个老头子到处跑啊，我想要一件新衣服都限制这限制那的，没劲死了。要不是有丝布妮在，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到处跑呢。你只要把丝布妮留下，你去哪里我都不会在意的，哼。”

艾比调皮地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即便被艾比这么数落，斯汀不但没有伤心，反倒是有些放心了。

他慢悠悠地从木桩上站了起来，这可把刚刚逞一时嘴快的艾比吓了一跳，一下子着急起来。

“你，你要去哪！？”

“教她做饭。”

“哎？”

见斯汀径直走向杜鹃所在的方向，艾比一下子没理解他说要教杜鹃做饭是什么意思。

此时杜鹃已经把火生好，正准备要把一整只没经过任何处理的山雀往火堆里丢。却担心火炭溅到自己身上站得远远的，手伸得老长。

在杜鹃就要丢出山雀时，斯汀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惊讶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满脸白胡子花花的老头，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要说什么。

“扒死人的东西都不怕，扒个山雀的毛就乱了手脚。把它给我，我教你怎么做。”

莫名其妙被斯汀嘲讽了一番，杜鹃使劲甩开被抓住的手走到一边，提高警惕。

“你想要做什么？”

虽然她现在表面一脸严肃，其实心中已经在不停打颤。斯汀走到她身后抓住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杀死了。

然而斯汀的想法就像他口头说的一样，只是想教杜鹃做饭。

“我过来教你做饭，你在边上好好看着。”

说着斯汀伸出手。

“不必了，我这样就好。”

“不行，有我在场的晚餐，不允许把焦炭放上盘子，还是说这是你们唐秦国的特色？”

“……”

只要关系到斯汀个人习惯的问题，杜鹃就没有说出半个“不”字的权力，只好乖乖交出山雀的脖子，把位置让给了斯汀。

斯汀接过后，扭动手腕大量一番，接着问杜鹃。

“你拍晕它了？”

“是啊，晕没晕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

杜鹃指了指被她丢在一旁的大石块，斯汀看后叹了口气。

“记住，放血要用清醒活生的，不然血放不干净。”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在半死不活的山雀脖子上划了一下，流出的鸟血全洒在了杜鹃刚刚升起的火堆上，发出滋滋声响。

可因为山雀的血太少，没法完全浇灭火势。于是斯汀上去踩了两脚，杜鹃的表情由不满一下子变得惊讶。

“喂！你在做什么？！”

斯汀没理她，而是在把火苗都踩灭之后，转身走向自己的篝火，说道。

“你搭的那玩意儿，我看着都没了晚餐的胃口。把剩下的火星掐了，然后到我这边来看怎么搭篝火。”

“……”

“艾比。”

“啊，啊？什么？”

目瞪口呆地看着斯汀和杜鹃互动的艾比，突然间被叫到名字，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锅里的水开了吗？”

“开，开了。”

“嗯。”

看了眼刚从身前经过的斯汀，又看了眼正在憋屈地甩动手里的斗篷灭火星的杜鹃。艾比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艾比原以为斯汀对她已经足够苛刻了，可当她见识到斯汀对杜鹃的态度，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虽然斯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动，但是语气和说话的方式简直要严厉一万倍，比当初对待伊尔兰道商会的混蛋们还要恶劣。要是斯汀一开始就用对待杜鹃的态度来对待自己，自己估计早就疯掉了。

那个样子实在让艾比感到害怕，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好奇，斯汀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教起杜鹃做菜，而且还那么认真。

会不会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

艾比是这样想的。

如果斯汀不在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斯汀到那个所谓的“费施曼”去做什么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随斯汀走过了几十天的旅程……现在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如果斯汀有一天不在了……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是错的，她开始全神贯注地留意斯汀的一举一动。看着斯汀指导杜鹃如何快捷地剥除山雀身上的羽毛，如何在取出山雀的内脏，如何找到肉的纹理将肉切成拨片，如何掌控火候让肉不至于被香油煎焦……一切都是像斯汀平时对待晚餐那样无微不至。

虽然越看越觉得来气，但这是她这个岁数还带点娇蛮的孩子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然而直到晚饭全都做完前，她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可探索依旧没有停止……

杜鹃端起面前的木盘子，盘中的美食像是在高档酒楼中才会见到的精致。除了她采集获得的山雀肉和山菜，斯汀为了不错过饭点，烹饪课程教到一半，所幸就顺便把全部人的晚餐一次性做完了。因此，杜鹃的盘子里有斯汀的食材，斯汀的盘子里也一样有杜鹃的食材，艾比一样，丝布妮也一样。

既然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东西，斯汀也没什么机会在晚餐里做什么手脚。于是杜鹃大胆放心地握起叉子把食物送进嘴里，其实她老早就已经饥肠辘辘，闻到盘中香辛料的香气更是难以忍耐。

“嗯！味道，意外的不错啊。”

杜鹃是个热爱家乡味道的人，自从离开唐秦国后，她就没打算去尝试异国他乡的菜品是什么味道，吃不惯东西，吃了也是浪费。

之所以对斯汀的晚餐倍加赞赏，只是平时风餐露宿惯了，很久没有尝过带有咸味的熟食，凡是加了盐的东西，总会重新唤醒味蕾对美味的渴望。

“如果在采集时多找点嫩山菜，味道估计会更好。”

“啧。”

在观摩的时候已经受够了斯汀的指责，没想到在吃饭的时候还被嘲讽了

“哪有啊，我感觉比平时要好一些呢。”

“……”

可谁知，艾比突然接了话，就像是故意要拆台似的，斯汀一瞬间无话可说，同时也让杜鹃感到有些意外。

然后就像连锁反应一般，艾比趁着谈话的氛围还未消散，抓住了向杜鹃搭话的机会。这是她的强项。

“杜鹃小姐杜鹃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一切发展地太过迅速，杜鹃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露出对待天真孩子的微笑。

“问吧。”

“你为什么来艾泽顿呢？我的意思是外国人到这边来都会有原因的吧，而且做的还是这么残忍的职业……抢走死去的人的东西。像你这么厉害的人，明明都能够不用箭就把鸟射下来，为什么要做遗物商人呢？”

艾比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话里却一针见血。杜鹃原以为她应该是个怕生的安静女孩儿，没想到一开口就直接触及到了她痛苦的过去经历。但可能是在美味晚餐的柔化下，她对艾比也卸下了年长者的矜持。

“因为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是什么意思？”

陌生的词汇难倒了艾比，但是这难不倒年迈的斯汀。

“一个成语，意思是身体不由自己做主。”

“哼，没想到大爷你还挺懂的嘛。”杜鹃嘲讽道。

“略知一二罢了。”斯汀不懈。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出现了剑拔弩张的态势，为了不让他们继续争执下去，艾比连忙追问。

“有人逼你做遗物商人吗！？那他实在太过分了。等下，像杜鹃小姐这么厉害的人都会被威胁，那个人会厉害成什么样子！”

艾比因为阅历不深，自认为厉害的人只见过斯汀和杜鹃。

斯汀是无法被超越的存在，因此艾比自顾自地把幕后黑手的实力放在了杜鹃和斯汀之间。

天马行空的想象不禁让杜鹃陷入了苦笑。

“哈哈哈，让我身不由己的并不是一个人，是整个国家。”

说完，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接着叉起盘中的一块野山菜放进嘴里。虽然带着微微苦涩，但杜鹃却觉得刚刚好。

“我的家乡，现在正发生着战争，战火蔓延至国土的每一寸土地，已经燃烧了十多年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会完全熄灭了吧。呵呵。”

杜鹃冷笑了两声，可艾比却读不出笑容中的悲凉。

“战争要结束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一点都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

杜鹃突然提高的语气，把艾比吓得双肩一缩，小小声地道了歉。

“战争一旦结束，我的家乡就会彻底失去它本来的名字……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好……唐秦只拥有一个名字，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

“……唐秦！？”

从杜鹃悲愤的话语中，艾比听到了一个可怖的名字。这致使她不再敢向杜鹃提出任何一个问题，也不敢跟她时限相对，只能在剧烈地心跳声里，默默低头吃着盘里的晚餐，生怕被人发现。

斯汀和伊尔兰道商会那晚的谈话，艾比至今记忆犹新。唐秦国是打算购买她的买家，而杜鹃正好来自于那个国家。

虽然艾比觉得杜鹃不像是刺客，但如果让杜鹃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国家需要的人，她会不会因此突然变成刺客的样子呢？

不知道，所以说太多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默默吃饭才是不被察觉的最佳办法。

“但是，我们却无法改变无能为力的现状。”

艾比不打算说话，杜鹃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

“饕穹的炼丹术实在难以抵御，将士服用圣君子的丹丸后，各个神力附体，刀枪不入，肉体凡胎的我们，靠着再先进的机关术也无法抵御这些妖怪的侵袭，唯有在圣君子这狗贼炼制丹药期间才得以苟延残喘，这一挣扎就是十几年的时间，现如今也快挣扎不动了。神力将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已经无法依靠周旋延缓战败。回首一看，唐秦已经因为王城四处转移而生灵涂炭。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中，只有死亡才能够养活我们这种流离失所的人。相对的，我们也会比一般老百姓了解到的更多。”

杜鹃放下了手上的刀叉，开始将缓缓地凑近低头吃饭的艾比。

“在王城不断迁移的时候，唐秦也借用了境外势力的力量进行抵抗，那其中，也有来自艾泽顿的人鱼肉。”

听到“人鱼”二字，艾比猛地抬起垂下的头，而此时杜鹃的脸已经近在咫尺，直视着自己。艾比甚至能从对方黑色浑浊的双眸中看见泛着火光的自己，她连忙闭上眼睛缩到一边，生怕因为自己的金色眼瞳暴露了自己是人鱼后代的身份。

可是，杜鹃的话依然没有结束。

“可惜，僧多粥少。而且最终实战下来，虽然拥有了一只不死的军队，但是力量上仍然讲究个人能力，人多还好，人数薄弱的话，仍然无法与神力将匹敌。后来听说他们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人鱼的子嗣身上，据说它比人鱼还稀有，能不受任何约束与人类产下后代，它的后代有等同于人鱼肉的效力。只要不断产出，不断消耗，再强大的神力军，也无法击溃由不朽人民支持的唐秦！”

盛着丰盛晚餐的木盘摔落在地，艾比一跃躲到了斯汀的身后，紧紧地揪着斯汀老旧的皮夹克。

她想让斯汀说些什么，最好能够通过刚刚杜鹃那怪异的言行戳穿她是刺客的身份。

但是斯汀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像个严格遵守用餐礼仪的小老头一样，不紧不慢地享用他的晚餐。

而正对面的杜鹃一开始就没对艾比的行为有多意外，反而过了会儿才表现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向只露出半边脸圆瞪着眼的艾比问道。

“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把八岁的孩子吓到了。”

正巧享用完晚餐的斯汀放下了餐盘。

“她小时候曾被人鱼救过一命，人鱼对她有恩，然而她的恩人却在你的口中受到了极端的虐待，这会给她幼小的心灵蒙上阴霾。”

说完，弯腰捡起艾比掉落的空木盘，摞了起来，洒出的饭菜收集起来后全丢进了篝火里。

“哦？是吗？”

杜鹃嘴上将信将疑，可心里一点都不相信斯汀的说辞。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我有些搞不清楚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祖孙关系。”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把盘子洗了。盘子怎么洗干净应该不必教了吧？”

斯汀将手里的两个盘子递到杜鹃面前。因为刚才一刻不停地在说话，杜鹃盘里的晚餐都没动多少。

“啧……好吧，是我冒犯了。”

接过盘子后，她又看向躲在斯汀身后的艾比，缩了缩肩。

“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感到害怕了，为了表示歉意，我把我的晚餐分你一些吧。”

可就在杜鹃要伸出手时，艾比迅速地从斯汀身边跑开，藏进了丝布妮宽大的身躯后，没再出来。

完了。

杜鹃心想。

艾比开始对她产生警惕，尽管对她的最终目的有不可逆的恶劣影响，但对她本心而言，却似乎能让她稍微感觉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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