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值钱

小智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如果说统领亲自带兵上阵战死的话还算有理有据，可这几年鲁鲁克城根本没有打过仗，战死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因为违反军纪，犯下重罪的话被处死也说得通，可根据赛达对上任统领的敬仰来看，应该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又或者说……

“他死了，就死在卧室里，房间的摆设很平整，没有打斗的迹象，他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赛达哀声说着，手抄起桌上的酒瓶仰头灌酒，却发现那自己渴望能够麻木精神的液体并没有如预想中的灌入喉中，酒瓶早已空空如也了。

“发现他的是管理勤务的士兵，军官们赶来看到如此情况时都不禁怒发冲冠，但当他们看到地板上，匕首刻下的六芒星图案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掩面叹息。”

“为……为什么？”

“六芒星图案，那是代表天神殿意志的，六芒星执法队的标志，这个组织的任务就是，除掉某些违抗神意的人。

统领大人他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即便是帝国不给予鲁鲁克城援军，统领大人也一直在暗中不断抗争着，他利用自己家族的财力势力不断从各地方守备军调来兵力，鲁鲁克城征兵额度到达后，他竟花自己的钱财招揽冒险者充军！当帝国下令调地方守备军进境外战线时，统领大人无法明面上抗衡，只是阳奉阴违，尽最大力量保住鲁鲁克城的兵力……

以上每一条，都是皇帝陛下的信仰绝不允许的，所以他死了，死于违抗神意。”

沉默。

午夜的死寂，皮肤可以感受到空气冰冷的温度。

小智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如此黑暗。

感觉就像是陷入了一场骗局，一个皇权与神权结合起来的专制独裁！

皇帝以神的名义发号施令，神殿解决掉那些不服从神意的人，做到这一步，皇帝的权利没人任何人可以制约！

为什么？天神殿为什么要和皇帝联合串通？嘉文六世给了神殿什么好处以至神殿可以为皇帝放手杀人？

小智摇了摇头，虽然很好奇这些问题，但他还是能分清主次的，过去的事情没有在此深究的意义，特别是现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就更不能考虑这些次要的问题了。

“那么，也就是说，原先的统领大人由于反对皇帝陛下口中的「神的旨意」，于是被除掉了么……”

“不仅是他，很多将士都是如此，所以现在已经没人敢再对神的旨意指手画脚了。”

“是这样么……”

小智现在感觉，可以用绝望这一词语来形容。

而忽然之间，想到之前最初的话题，小智的神经顿时又紧绷起来，如同一桶彻骨的冷水猛然浇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小智小心翼翼的，用着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甚至带着些哀求的语气问：

“那个……统领大人，神的旨意是……让您死守鲁鲁克城是吧？”

“嗯。”

愤怒？同情？哀怨？不甘心？小智心中各色各样的情绪交融在一起，通过脸上凝结成的扭曲的不像样子的表情而表现出来，他瞬间从椅子上跃起，厉呵的声音响彻整个酒馆：

“那您考虑的计划！弃城而逃减少损失什么的！不也是违反神意的事情吗！”

以是午夜，整个酒馆只剩下小智这一桌客人，小智的声音在这空旷之中回响，那蕴藏着复杂而强烈情感的呐喊，将整片夜幕都染上了哀伤的气息。

“是么？你在担心这个么？哈哈……”

上校阴沉的脸，此刻终于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来，而在小智眼中，这份笑容却无比的心酸。

“虽然说是违抗神意的人都可能被杀掉，但我们这数十位的军官，数百位的士兵，要是都违抗神意，要真的杀掉，恐怕会轰动整个中亚帝国吧？为了维护国家利用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我就不信他能全部都杀掉！”

“可是……”虽然言之有理，但小智明白段话只是安慰的说辞而已，他能领会到更深层的意思，继续问着：“您是守备军的领导者，如果这样集体违抗神意的话，统领大人，责任最大的就是您。”

“我？哈哈哈……”

赛达，这位帝国最忠实的统领缓缓抬起头，他看向酒馆的大门，目光仿佛穿透门板，看向街道，看向民房，看着整座鲁鲁克城。

“没关系，我的命，不值钱。”

这一刻，一种崇高的敬意，从小智的心中油然而生，他看到这位半醉的帝国军官，眼睛里闪烁的精芒，那是他坚定的决心，嘴角狡猾的笑，那是因做出了自认为正确选择的正义感和满足感！

尽管才认识不到一天，但小智的内心，已经被赛达彻底的震撼到了。

什么叫真正的人格？

终于无话可谈，赛达摸了摸口袋，接着朝柜台喊了一声。

“老板，结账！”

小酒馆老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显然，在如此寂静的夜晚，赛达和小智的对话被听的一清二楚。

“大人，这……这顿饭钱给您免了，听您说的，现在也不在乎这笔钱了……”

老板战战兢兢的，心里却明白的很，现在叫自己过去，无非是要自己保密什么的。

但只见赛达拿出钱袋，将里面的金币倒在桌子上数了数，一共二十枚，他数出来十枚递给老板。

“这……都说给您免单了，而且就算收钱，也只收枚银币就够了啊！大人，您这……”

“少……少废话，你给我……给我拿好喽！”

赛达装作真正的醉鬼的样子，口中结结巴巴说出几句撒酒疯般的话语，但他差劲至极的演技，却让小智心中一阵酸涩难言。

“这里面……有一枚是饭钱，有一枚是赏给你的，还有一枚……是打碎盘子的赔偿，剩下的给你，是要你帮我……帮我做一件事……”

“大人您尽管开口，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力去办！”

酒馆老板也感受到了，这位大人是位大义凛然之人，所以对待的态度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你，叫上几个亲戚朋友，明天就离开鲁鲁克城。”

“啊？”

酒馆老板等待了好久，看到赛达早已闭上了嘴巴，才意识到大人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这也……太简短了吧？

“说完了？”

“说完了。”

“就这件事？”

“就这件事。”

“可是大人，就算您不说，我也是打算明天离开的啊！”

得知了这件事，那里还有留在鲁鲁克城的道理？酒馆老板哭笑不得的解释说 。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是让你这么做了，费用也给你了，做不做就靠你自觉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多谢大人，那就我就只能祝大人计划顺利了……”老板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最后再为这位令人崇敬的长官献上祝福了。

看着老板离去，赛达笑了笑，桌子上剩下的十枚金币推给了小智。

“这些是给你们的，我希望你们收下，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吧，中亚很大，除了发生战争地区以外，大多数地方还是可以过得很安逸的。”

“我……我不想收下……”小智此刻内心复杂。

“我希望你收下，就算是，就算是做个纪念也好……”

赛达拍了拍小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你还很年轻，头脑很好，学武也很有天赋，将来去做冒险者雇佣兵之类的肯定没有问题，如果喜欢安定的话，做个大家族的侍卫长也好，只要不要像我一样当帝国官员就好，哈哈哈……”

终究，小智眼里噙着泪，把这十枚金币收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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