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祈福会

南方边境的战争已经开始了两周，双方的战绩都乏善可陈。

正如首相韦林格曾告诉安东尼斯的一样，南海这次宣战确实只是想让西海配合一下，陪那位海斯廷斯郡主玩玩战争游戏。

南海的军队声势浩大，但其实并没有把重武器带上前线，而且每次进攻前都要释放明确的信号，好让西海可以有所准备。而所谓的进攻也是南海军队在西海边境要塞的射程之外开枪放炮，动静不小实际上对西海军队根本没有真正的威胁。而西海方面也非常默契的从来不会走出要塞防线，遇到南海的“进攻”也是只用近程武器还击。

所以，两周过去了，双方根本没有给对方造成人员伤亡。西海军中倒是死了四个人，但并不是被南海军队所击杀，而是死于西海自己的一门大炮炸膛。

甚至在战争期间，南海帝国的南星航运集团的商船还在不停的跟西海的各家商会进行着交易。

尽管这战争就是游戏，但按照规矩，如果开战两周之后没有胜利的话，西海王国就要举行祈福会，而祈福会是由教会主持的。

与西海王国政府所举办的仪式不同，西海国教——摩高教的教会所举行的仪式总是冗长而且繁琐的。

安东尼斯对宗教其实很有好感，但他确实真的非常讨厌那些又臭又长的仪式。但作为国王以及名义上的摩高教一级司祭，他必须要参加祈福会。

虽然西海的国民并不是都把宗教信仰非常的当回事，但他们还是很乐于参加教会所举行的各种活动的。来到腾灵城圣殿前的平衡广场上的民众并不比之前参加国庆日狂欢的人数少。

安东尼斯和伊莎拉都穿上了参加宗教仪式专用的白底金边礼服。安东尼斯在仪式之前的几天里恶补了和战争相关的经文。因为伊莎拉曾经是修女，所以她对于整本《平衡之书》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在她的辅导下，安东尼斯迅速从完全记不得任何经文变成了对《平衡之书》的大部分章节都比较熟悉。

祈福会开始了。

平衡广场的正中升起了巨大的旗帜。旗帜正中是摩高教的徽记——平衡之印，而围绕着平衡之印的是象征四神及他们化身的四个符号。

西海总司祭带领所有人祷告之后，圣乐队就开始演奏圣歌，而整个圣歌敬拜的过程要持续一个半钟。

曾经是修女的伊莎拉，听到圣歌的旋律之后，下意识的跟着唱了起来，而安东尼斯这个时候只好浑水摸鱼了。虽然他努力的学会了最基础的几首圣歌，但其水平也仅仅是能跟上节拍而已。

安东尼斯看着专注于歌唱的伊莎拉，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伊莎拉平日里的那种温柔娇媚不见了，她现在眼中满是坚毅和圣洁。

也许现在的伊莎拉才是真正的伊莎拉？毕竟她从一出生就被送进了修道院，在那里潜心当了二十多年修女才被国王赎了出来，她的性格理应会被神职人员塑造成这种坚毅而圣洁的吧。那在安东尼斯面前表现出的柔媚会不会是她为了逢迎国王而不得不伪装出来的呢？

“我真的会胆子大到去跟教会要一位修女当老婆？而她真的是自愿跟我结婚的？”安东尼斯真是不敢相信这是他做的。但是确实所有人都知道国王是娶了一位修女。

整个圣歌敬拜的过程中，安东尼斯一直在胡思乱想，而伊莎拉却始终很专注的在听圣乐和唱圣歌。

圣歌敬拜结束了，总司祭带领所有人祷告之后，开始了祈福会的第二个环节：读经和讲经。

读经的是一位少年修士，他每读完一段经文，总司祭就会对这段经文做出大段的讲解。

圣歌多少还有点娱乐性，而讲经就可以被称作枯燥无味了。就算是修女出身的伊莎拉，也没有刚才举行圣歌敬拜的时候那么的专注了。

“喂，刚才唱圣歌的时候，你怎么不好好唱歌却一直盯着我看。”伊莎拉脸色微红的小声问安东尼斯。

“因为我觉得你认真起来的样子很有趣。”安东尼斯握了握伊莎拉的手，又接着说道：“而且你唱的真的很好听，我忍不住不看你。”这倒是实话，伊莎拉的歌声说是天籁之音有些夸张，但至少也算是极其动听。

“你想听我回去专门唱给你听，但是参加仪式你要做出专心的样子啊，否则要给人留把柄的。”伊莎拉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一列白发苍苍的各级司祭。

“他们有权力抓我的把柄？”安东尼斯问道。

“是的，而且你为了娶我，还给了他们更多的权力。”伊莎拉叹了口气。

“又说到这上面来了，娶都娶了。就算我现在把你还给他们，难道他们就会放弃那些权力？”

“对不起……我不该再提这个了。而且，我就是一个普通修女，他们肯定更看重拿我换来的那些权力。他们只怕一直在窃喜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呢。”

“你哪里普通了？我就不信那群老头子不觉得你貌若天仙了。”安东尼斯虽然对宗教持正面态度，但却对神职人员的品行总是保持怀疑。

“你……你难道是在怀疑我在修道院里的时候就已经不纯洁了？”伊莎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身体开始微微的发颤。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东尼斯一时语塞。他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话确实会被理解成这样，而且说不定自己内心深处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答应我不再提教会和修道院好不好。我爱神，但是我真的不想多提他们。你如果真怀疑我不纯洁，你可以去彻底调查一下。如果结果对我不利，我也不会去辩解，你直接处决了我就好了。”伊莎拉甩开了一直被安东尼斯握着的手。

“……”安东尼斯只得报以沉默。他试图再次握起伊莎拉的手，却再一次被甩开。

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冷战气氛中。

冗长的讲经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是赎罪祭祀。这是整个祈福会最为重要的环节。

西海的摩高教相信战争如果一直不能取得胜利，那一定是整个国家还处在罪孽之中。而赎罪的方式就是鞭打九位“天生罪人”。

天生罪人，就是生来长着纯金色头发的人。

在安东尼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的头发会天然呈现金色。而生来长着金发的人被摩高教认为是触犯神的罪人摩基恩的后代。根据神授（据说）的《平衡之书》上的记载，摩基恩曾经是神最喜爱的先知，但却因为受金钱的诱惑而串通当时的统治者私自创立了一门宣称统治者是神的后裔的新宗教。神为了惩罚摩基恩，就把他的头发变成了自然不可能长出来的金黄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金钱什么都可以做。而他的后人，也都继承了金色的头发。

在西海，像安东尼斯或者伊莎拉这样纯黑色头发和眼睛的人，被认为血统最为高贵，而金色头发的人被认为是血统最低贱最污秽的世代罪人。

九名金发男子**着上身自行走上了平衡广场中央搭建的高台。而悬挂在广场各处的幕布上立即就映出了这九人的影像。

身穿白袍手拿长鞭的九名惩戒司祭随后也走上了高台。总司祭简短的祷告之后，宣布赎罪祭祀开始。

话声刚落，惩戒司祭就同时举起鞭子重重的抽在金发男子们的身上。

安东尼斯看着那些人被鞭打的画面，听着九条鞭子齐刷刷的发出的鸣枪一般的声音，自己的背上也感觉到一阵阵的火辣。

然而让安东尼斯觉得惊讶的是，那些被鞭打的金发男子脸上并没有什么很痛苦的表情，他们都非常淡定坦然的在接受着重重的笞击。甚至有几个人嘴边似乎还挂着笑容。

“他们是自愿，甚至是抢着来担当赎罪祭祀上被鞭打的罪人的。”伊莎拉大概是注意到了安东尼斯脸上诧异的表情，所以主动打破了沉默说道。

“这是为什么？生计所迫？”安东尼斯说。

“差不多吧。金头发的男男女女得不到任何像样的工作，也不能拥有田产。而被鞭打却会得到丰厚的补偿金，他们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西海移民到其他国家去，所以每个金发男人都梦寐以求能有参加赎罪祭祀的机会。然而赎罪祭祀其实很少举行，而且也不是每个金发男人的身体素质都能符合教会的标准，他们并不想当场打死‘罪人’；所以，今天最终能来接受鞭打的金发男人，此时此刻心里其实多半是非常兴奋自己好不容易能赶上这次机会，所以那点疼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了。”伊莎拉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在其他有些国家是不是金头发反而被认为是血统高贵？”安东尼斯突然想到了黄嘉木的那个世界。

“也许吧。我不确定，陛下。我对其他国家的情况完全不熟悉。”

安东尼斯点了点头，试图再次去牵起伊莎拉的手，他觉得伊莎拉既然主动开口说话了，那也许就是稍微消点气了。他决定主动点，有时候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主动表示亲密的话，也就能打破僵局了。

然而伊莎拉依旧态度强硬的推开了安东尼斯伸过来的手。

“陛下，仪式上其实我们两个不应该有身体接触的。您之前握我的手，已经坏了教规，我只能替您祷告，希望神可以宽恕你的过犯。”伊莎拉冷冰冰的看着安东尼斯，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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