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彼此的亲人

往后倒退，孤单的小屋，忽明忽暗的灯光，四散飘落的雪花，被覆盖的大地，远处勾引着人魂魄的大青山，往后倒退，就这样望着它们，倒退。坐在火车15号车厢1号座上面的一个青年望着远去的风景。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如此的想着。

“饮料，方便面，瓜子，零食，有谁要。”哐当的声音由小推车带着流入了在发呆的青年耳中。

思维像是被重新拉扯回来了一样，漫游的思绪被捕虫网重新网进了名为躯体的牢笼中，自由再一次被囚禁。咸鱼的气息一下子又占据了上风，青年趴在了火车配备的白色桌子上

放眼望去，车厢中只有寥寥十多个乘客。火车时不时传来的哐当声与急促的叫卖声是此刻唯一的主旋律。

咕~~~，一瞬间，青年的神色变得有点尴尬，纵使知道饿了后肚子会发出抗议，但真正响起的时候还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他转头，拉了拉旁边一个一个中长头发，脸被头发完全覆盖着看不清面容的人，小声说到:“梁清我有点饿了，可不可以...”

梁清拉了拉衣服，一口回绝到“不行。”声音就和说出的话语一样冰冷，就像是缥缈的雾气一样，使人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究竟是男还是女。“火车上的东西比较贵，性价比不高，咱们一路上必须计划着来，本来买了冬装就花费了一大笔钱，所以咱们必须省着点，马原，你难道忘了我和你说的了吗？”

马原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来。伏在桌子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小推车。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一边说着梁清一边站起身来双手向座位上方的车架上伸去。梁清的手指十分修长，稍微病态的苍白，没有使人看着惊悚的感觉，反而使人感觉赏心悦目。一个黑色的背包被拉了下来。梁清摸索了一阵，从中摸出了三个个饭盒和两双筷子。 他将最上层的那一盒和一双筷子，轻轻地放在了马原的旁边。

马原嗅着香气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打开饭盒，如珍珠一样的大米，带着一股最原始的芳香。那是生活在这片大地的人们从几千年前就以熟知的味道。

坐在一旁的梁清将中间层的饭盒放在桌上。

因为这节车厢空位还剩很多，所以本来应坐在对面的人都另外找了个位子单独坐了下来。因此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饭盒放在桌子上也不用担心妨碍到他人。

梁清将饭盒打开，里面装着用芝麻油油封住的番茄牛肉酱，番茄的鲜红与褐色的牛肉混在一起，使人不禁吞咽口水。梁清用一根筷子将牛肉酱精确的对半分开，接着又将其中一半再次对半分开。

在梁清进行切割时，马原盯着这盒牛肉酱靠近梁清小声说到:“这些食材都是你从你脑子里的那个什么抽奖系统里抽出来的吗？会不会有问题啊。”

梁清没有抬头，他将四分之一盒牛肉酱赶到马原的盒子里说到:“不全是，除了牛肉以外，全都是买的食材，牛肉我给街上的一条流浪狗试过了，那只流浪狗吃了没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吧那个什么系统最好还是少用。”

马原听了后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团米饭，诱人的牛肉酱覆盖着雪白的米饭，原本被油封住的香味在口中出不断流淌，番茄的酸甜，牛肉的厚重。人类为了生存延续的本能，在不断延伸的技法中转变为了另一种幸福。马原有时会想，人活着的幸福，不单单是为了单纯的感受着自己活着这件事本身，有时也是为了下一刻这种美好的期待。

梁清也默默地打开了饭盒默默的咀嚼着这份美好。他用余光瞥了瞥正在埋头苦干的马原，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了一个小弧度。

在这片安宁中谁也没说话。咀嚼声是最好的交流。

吃完饭后，马原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食不语，是谁教过自己这句话呢，老师？院长？还是...

饱腹感使人一点也提不上力气大脑也开始渐渐放空。

“梁清...”

“放心，有我呢。”

马原开始放空思想。空气中有什么在游动，与鱼在水中摆动发出的声音一样，哗。越来越多的鱼群仿佛在聚集。

火车上的人像没听到一样，坐在离马原最近的梁清也像没听到一样，一个人慢慢收拾着饭盒。渐渐地马原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且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停车站是H市车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

“马原，醒醒，要下车了。”梁清推了推马原。

鱼群又开始游动，缓慢而又古老的游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将人的灵魂从那浑噩中唤起。马原揉揉了惺忪的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夜已经不知在何时扑向了大地，外面的景色也从山林转变为了破败的小楼房，向远方望去还能看到一些高耸的建筑。马原感觉一切都变的那么缓慢。

“记着，穿好自己的衣服。等下下车就没这么暖和了。”梁清将两个手提箱和一个背包依次从架子上拿下来，虽然梁清看着瘦高瘦高的，却没想到格外的有力气，箱子在他手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速度越来越慢，最终静止了下来，原本寂静的车厢被注入了新活力。

“今天咱们回去你说吃啥？”

“妈，我到站了。”

“老李，我到H市了，你不给我接接风？哈哈哈。”

“大家不要挤。”

一时的喧闹。

“咱们等人走完了再走。”

“好。”

好在人还算少，马原穿上了一件褐色的羊绒大衣，又戴上了一顶厚实的黑色绒织帽。

从温暖的车厢中走出，面对着冷酷的风霜，以前读着书本描写到像刀割一般的冷风常常使马原笑出声来，可现在马原却亲身品尝到了这种滋味。转过身去，梁清也穿上了同款的衣服和帽子，不过他的是暗红色的款式。

马原从他手中将他的箱子接了过来方便他下车。

呼

人群推着人群走，马原与梁清就站在一边这样等着。

呼

白气从口中呼出，慢慢的升上天空。

呼

人群开始变得少了起来。梁清拉起了马原的手，马原也没有挣脱。

“走了。”

马原还能说什么呢。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孤儿院的院长不是，可怜他们的王阿姨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他孤儿也不是，他们有的只是彼此。

“马原，这学期你也不能偷懒哦。”

“是啊。”

向地下通道走去，有两片雪花从空中落下，离地面越来越近，在短暂的生命中，纵使快要消融也紧紧的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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