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不许把我的事透露给外界，否则……”法尔科的手摸向手枪，流露出凶悍气息的瞳孔中倒映出诺雅那有些害怕的面容。

“为什么……？”诺雅问道。

“没为什么。”

“因为你是异民吗？”

“……！”法尔科瞳孔一颤。

诺雅确信了这答案，她微笑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放心吧，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现在的帝国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我们并不会迫害异民，我觉得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虽然魔力有点弱，但本质上你们都是……”

“你懂什么——？！”

法尔科的怒吼吓得诺雅瞠目结舌，对此小皮和吉鲁倒是面无表情。

法尔科强行收回怒火，转身继续走向下层，“少在那自以为是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那……能请你告诉我吗？”诺雅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追着那背影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

“可……”

诺雅刚想继续发问，小皮飞到她面前展开翅膀。

“别太纠缠了，真把他惹火了可没好处，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坏兽而不是探索异民的真相。”

“我知道，但要是法尔科他们真遇到什么不公的待遇，我……”

“你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帝国吗？”

“……哎？”

“歧视和排斥的根源在于人性，就算你让大帝颁布政令，人们只会加深对异民的厌恶和恐惧，法律可以禁止他们伤害异民，却不能强行要求他们接纳异民，否则人心一旦不稳，政局就会崩塌，那些皇亲国戚可没傻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那小皮你觉得就这样保持下去好吗？”

“有什么不好？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日子苦了点，起码有自由，也不会被人歧视或迫害。”

诺雅垂下头，看着法尔科的影子小声嘀咕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公平……”

“你不是杰德蒙特，没必要去坚持那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有多大力量就做多大的事，眼前还是先解决坏兽问题吧。”

“好吧……”诺雅虽心有不甘，但确实无法反驳小皮的意见，她只好继续就坏兽的事和法尔科交流，尝试缓解这尴尬的氛围，“那为什么法尔科会想来这里调查呢？”

听完刚才那些对话，法尔科的气也消了大半，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爽，至少已经能回应诺雅的疑问，“那你呢？坏兽应该没法对帝国造成什么大威胁，而且基本没人信它的存在，为什么你要来调查这种‘都市传闻’？”

“因为坏兽很危险……”诺雅说道，“我的故乡就是被坏兽毁灭的，就连我自己也差点被它们杀掉，要不是当时小皮来救我……”

“原来如此，为了复仇？”

“也不能这么说吧，总之我想让人们远离坏兽的威胁。”

“我们也一样。”法尔科语气沉重地答道。

“你们也……？”诺雅不解。

“为什么坏兽很少出现在帝国境内？那是因为帝国有强大的武力，除了极少数漏网之鱼，大部分试图入侵国境的坏兽都被消灭了。”

“哎？可是皇女和皇子明明……”

“坏兽是顶级机密，怎么可能把相关情况告诉给你这个凡人，再说帝国为了维持稳定统治，当然不会随意公开那么危险的存在。”

诺雅沉默了。

“但国境外就是另一回事了。”眉心紧锁的法尔科捏紧拳头，“我们异民的村落时不时就会遭到坏兽的侵扰，我的很多朋友都被坏兽杀了。自由自在？怎么可能。好不容易逃离了被歧视的环境，跑到深山老林里，结果还是要被坏兽追杀，我们的生活从来就没有稳定的一刻，帝国对此却置之不理，在他们心里，其实是恨不得我们全被坏兽杀光的。”

“怎么会……”

“事实就是这样啊！”法尔科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也曾经对帝国抱有幻想，但当我向那些处置坏兽的特殊部队求援时，他们当着我的面撕掉了信件，然后告诉我：‘我们的使命是保护帝国的人民，而不是未开化的野兽们’。”

“……”

“未开化的野兽……”法尔科一拳锤上墙面，“你所相信的帝国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就因为不擅长魔导技，魔力弱了点，就成了野兽，成了弃子！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根本不会理解我们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活到今天，故乡被毁就很痛苦了？我们的恐惧和威胁从来就没消失过，直到今天，哪怕明天，也不会消失，我们看不到可以放心生活的未来啊！”

诺雅这次真是无话可说了，她为自己的幼稚和无知感到深深的自责，她想安慰法尔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诺雅也被坏兽夺走了一切。”小皮打破了沉默，“她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朋友，就算逃过一劫，她还是经常会做关于坏兽入侵的噩梦。臭小子，你们异民的生活有多艰难我不管，但把诺雅和那些无忧无虑又一无所知的愚蠢人类相提并论就是你的错！”

“好了小皮，别说了……”诺雅劝道。

“不，我就是要说，我也不是为你而说，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小皮瞪着法尔科，“不过是吃了点苦头就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自己，动不动就对人发火，年轻人冲动可以理解，但血口喷人就不行！”

“嚯？你还有资格说别人？”吉鲁冷笑道。

诺雅羞愧地抱住脑袋，“小皮你也是啦……”

“我是最强的使魔，少拿人类的标准要求我。”

“这不要脸的境界也是舍我其谁了~”吉鲁无奈地交叉翅膀吐槽道。

“喂，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小皮飞到法尔科面前拦住他，用带有胁迫意味的语气警告他道，“你要敢再说一句伤害诺雅的话，我就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滚开，你这臭鸟！”法尔科一把拍开小皮。

“是你逼我的——！”

小皮正要酝酿魔力对法尔科下手，诺雅突然跑到它面前举起双臂，“住手——！”

“让开！不给他点颜色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小皮和法尔科同时愣住了。

“朋，朋友……？”小皮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连魔力都凝聚不起来了，“你把这小子当朋友？我没听错吧？还是你的脑袋被闷坏了？你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的？”

“我们就是一起寻找坏兽下落的战友，就像杰德蒙特一样。”

“不一样，那个男人是……”

“一样的！”诺雅硬气地打断小皮，“你要是再继续对我的朋友这么无礼，甚至想伤害他，我真的会……”

不知是没想好还是不忍说出口，总之诺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也没能说出后果。

而一贯霸道的小皮这次竟也乖乖听话地闭上嘴巴，落回诺雅肩头独自生起闷气。

就在吉鲁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几乎凝固的气氛时，法尔科的脚终于踩到了遗迹的底层。

“到了。”

随着法尔科毫无波动的语气，呈现在诺雅面前的是一扇新的金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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