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不被人知晓的虚无世界,没有光、没有声,如同深海一般静谧。
汤文予四处张望,却也只能看到黑暗。
在这世界中,唯有黑暗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里汤文予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害怕,不知为何,反而有一些心安。
在黑暗中,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亦或者说他已经掌控了时间。他向更深处漫无目的的走去,或许已经走了很多路,又或许仅仅只是在原地踏步。
这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这时,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又无比神圣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吗?”
“嗯,我来了。”
汤文予点了点头。
尽管在他记忆里,他从未听到过这样神圣到让人不忍跪拜朝圣的声音。但此刻,他却感到无比亲切熟悉,好像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无论那个声音说什么,自己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
“你很难过呢……”
“嗯。”
汤文予不否定,他确实一直都觉得有些难过。尽管他不会因吃不饱饭而发愁,身边还有各种美丽的少女,但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很难过,很多时候感觉这世界虽然很大,却很空虚。
虽然也有很多开心的事,但令人不开心的事也有很多啊。
母亲的离去、自己的弱小、与朝夕相处的伙伴们的别离、被好朋友误解……
这些事就像一个人一生中必须要走的迷宫,而走出这迷宫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去想,闭着眼睛愣头愣脑向前冲就好了。
走出迷宫的那一刻,这类人就成了冷漠的大人世界中的一份子,可喜可贺的是,他们很少再会悲伤了,因为他们没了心也没了肺。
而汤文予却总是在想这些事,他想的越多,越迷失其中。迷失越久,越觉得难过,越难过就越去想,渐渐成了恶性循环。
值得庆幸的是,看出汤文予悲伤气质的人很多,但令他愈加难过的是,没有几人能真正了解他的悲伤,有人曾劝他,“为什么要悲伤呢?开心的事不是很多吗?”
然而这类人就像是那种说出‘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个诗人一样令人作呕。
他真的有站在过那个少年的角度去想吗?或许有的少年确实如诗人所言,但那不代表所有人。
一味站在旁观者的高度去指指点点,这类人在太宰治笔下,就是那种‘平心静气劝天皇陛下去开水果店的大人物’。
【斜阳】中,和子的弟弟,直治的日记如是写道:我装作老成,人人就传言我老成。我假装是个懒汉,人人就谣传我是懒惰虫。我假装不会写小说,人们就说我不会写。我伪装成骗子,人们就说我是个骗子。我充阔,人人以为我是阔佬。我故作冷淡,人人就说我是个无情的家伙。然而,当我真的痛苦万分,不由得呻吟时,人人却在认为我无病呻吟。
一天早晨,纵情玩乐、放荡、颓废的直治自杀了,他终究没能摆脱他渴望摆脱的那略显懦弱的贵族之气。遗书最后写道:姐姐,我是贵族。
尽管汤文予经常报以微笑,但他却很悲伤,那丝虚假的微笑藏着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他担心以及不让任何人因此变得和他一样悲伤的的温柔。
他有时想。
可能有了永不别离的羁绊、有了强大的魔法亦或是有了花不完的钱和奈央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就可以开心了。
但又或者不是。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让他高兴的是,那个声音没有说出让他‘高兴点’那样的蠢话,而是带着一丝试探的口气问。
“要不要留下来陪我直到永远?这里虽然唯有虚无,但至少不会让你痛苦的事。”
“虚无不也是痛苦的一种吗?”汤文予顿了顿,说,“不过如果我留下来让你能开心的话,我愿意留下来。”
“呵呵~”那个声音忽然笑了,声音很好听。
“你还是走吧。”那个声音说。
忽然,一个盒子出现在汤文予的手中。
“打开它,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属于你的,里面有能让你幸福的钥匙。”
汤文予虽然有些茫然,但没有丝毫犹豫,打开了盒子。
随后一道白色的闪光将他的意识与身体带走……
“你会幸福的,因为你一切的痛苦都由我来承担。”
那个声音的主人独自一人俯视着虚无的天空,表情无悲无喜。
虽然很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但是,我终究还是无法留不住你。
不过已经足够了,既看到了你的脸庞,又听到了你的声音。
已经足够了。
忽然黑暗散去,虚无世界的真相是一个由毫无尘埃的废土以及已经崩坏的天空所构筑的世界。就像神的故土一样,不,这里与其说是神的故土,不如说是囚禁神的牢笼,空阔而贫瘠。一袭黑衣的白发少女孤零零的站在废土之上,痴痴凝望着汤文予刚才还站着的那片土地。
她有着一头纯洁无瑕如雪一般的白发,以及冰一样的眼睛,似乎经历过几百个冬天。她有着与黑木奈央相同的面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尽管面容相同,看起来却无比神圣,如同女神一般。
她或许是黑木奈央,亦或者不是,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过去肯定是黑木奈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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