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汀宫之夜

里昂中心的宫殿群有着一个颇为拗口的名字，克莱蒙汀。

在古代的语言中，这个名字意味着充满光明的君主统治，或者说开明专制。

只是，在王国漫长的历史中，更多的只做到了专制这一点。而在宫殿不起眼处的阴影中，无数围绕权力的密谋策动着。

波恩有名的愚人节就是与其中的一起推翻国王的阴谋有关。

而历史姑且抛开不提，围绕着同样的一张王座，现在不也同样是充斥了各式各样的计算与算计吗？

既非开明，也无光亮，空余专制。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想要兄终弟及的菲利普亲王以及想要子承父业的菲欧娜而言，这权力才更有诱惑吧。

在车站受到了包括对方王室在内的热烈迎接之后，使节团一行分为两批。

大部分人在波恩方面人员的陪同下前往下榻的酒店。

而包括女王以及五大臣在内的核心的十余人则与波恩国王理查六世同一车队，来到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

不同于其他随行人员，作为今晚的主角，爱洛莉丝一世从专门的通道前往欢迎的晚会会场。

少女的前方是四名穿着红色对襟外套，穿着白色紧身裤的宫廷侍从，他们引着这位来自异国的女王穿过宫殿最有名的水晶走廊，露天喷泉、天文台，然后又走过一条墙壁上琳琅满目皆是各世代名家画作的过道。

波恩王国卡佩王室向来以赞助艺术的慷慨出名，经由他们的财富而得以从事艺术事业的人士也自然投桃报李，这条走廊就是这份感激最好的写照。

铺在地上的灰色地毯，其上是一针一线手工绣好的百花纹案。

在浅灰色道路的尽沿，伴随四名侍从合力推开了主色为金色的接近3米高的门扉，璀璨不让银河的大厅距离少女只差了不过几步之遥。

爱洛莉丝停下步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笼罩在银灰色光亮中的空敞厅室。

“金丝笼里的群星吗？”

下意识地呢喃着这间庭殿的别名。

据说这个流传了几十年的称号来自于卡斯蒂利亚的某一任皇帝。

因为是来自波恩传统意义上的世仇的称赞，反而在名气上压过了原本的名字。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爱洛莉丝连着急匆匆地往前迈了几步。如果不是地毯的缓冲，大概就会冒出一长串突兀的声响，打断用松香保养得圆润的小提琴了。

这间大厅的照明全然是以魔导器为光源。清幽的灯光在地板上流淌，绕过一道道人影，犹如水银汇集成河。

然而，正如同水银致命的毒素一般，这生于一国权力中心的幽深美景，也注定只能够加重置身其中的人们权欲的攻心。

“刚才的观赏还尽兴吗？爱洛莉丝陛下。”

迎着面过来的老人，即是波恩的国王理查六世，同时也是为了实行支持瑞佛的外交计划之前必须进行协调之人。

“刚刚即位就到访我国，能够迎接您这样一位高贵的女王，实乃我国的荣幸。”

爱莉稍微愣了下，然后慌忙地微微前倾这身子还礼。

“不，没什么，这是我们……”说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这种平时的习惯的语气并不妥当，又很快地改口，“只要……能够稳固我们两国……传统的友谊……那么就自然乐意之至。”

对方就是菲欧娜姐姐的父亲吗？爱莉紧张地游移着目光，不敢一直正视这位自己必须套取其口风的威严君主。

胡乱拼凑出一些书面语，然后有些哆嗦地接了下去。

老人保持着笑容耐心等她说完。

如同菲欧娜说的一样，是个纯真而且冒失的孩子。

“听到努曼埃尔的女儿这么说，我很欣慰两家王室之间的友谊能够长存。”

久违地听到父亲的名讳，少女顿了顿，眼睛躲着灯光，盯着脚下的地板。

“抱歉，我或许说到了什么不开心的话题。”

“不，能够继承从父亲……先王那里来的亲密友谊，我……很开心。”想到自己的使命，爱莉尽量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的言行显得得体。

只不过，就结果来说，还是让对话变得很生硬了。

理查六世看到这位完全不能适应政治生活的少女，笑容里面也多少带了点苦涩的意味。

尤其是在远远看见菲利普亲王在和一位来自萨伊蒙特——柯恩的大臣似乎交谈甚欢的样子之后。

作为支持者而言，单以能力而论这位年轻的女王实在不像是能够依靠之人。

即使人格上值得相信，可是，对于政治而言，人格的可靠又有什么用处呢？

“说到令尊，爱洛莉丝陛下，我记得他在即位后的首次来访约摸是在20多年前的事了。”

“嗯。”

“虽然比他年长了八、九岁，我大概也还算是和努曼埃尔陛下一辈的人。”

“当然，先王每一次来访的时候都是承蒙理查陛下的陪同。”

因为波恩先代国王的年事已高，几乎每一次努曼埃尔的访问都是由做了五十多年太子的理查接待。

记起来之前看到过的信息，爱莉对眼前的老人点了点头。

“现在努曼埃尔陛下已经蒙受创世神的召唤，去了天主的国度，卡斯蒂利亚的斐迪南已经退位给了儿子，前几天的报纸里也看到了瑞佛的卡尔十一陛下两鬓斑白的照片……说来我自己也是风烛残年。”

“……不……您还……”

伸出的手略微带着晃动，打住了爱莉的安慰。

“老去的人总是走不出什么路的，而年轻的一辈总会有亮路。”

“理查陛下谬赞了。”

“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显得有些缺乏立场，爱洛莉丝陛下还是不要妄自菲薄为好。因为就血统而言，您可是仅剩的伦巴蒂诺正统王爵，是千年前一度强盛的伦巴蒂诺帝国的唯一法理继承人。”

爱洛莉丝全身为之一震。

一千年以前吗？

听上去就完全是久远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以至于甚至连本人在内，几乎没有人会作如此想。

一般人都不会拿千年前的支票去要求兑现吧。

更何况这还只不过是张虚无缥缈的精神意义上的支票。

“理查陛下言重了。”

“也许吧，只是说不定……您在许多人的眼中有着无可比拟的精神权威性也不一定啊。”

梳理盘好的粉色头发跟着有些无措的摇头，居然是有些散乱了。

“总之，爱洛莉丝陛下今夜务必尽兴吧，在政治性的日程表开始之前。”

因为还在内心纠结着刚才那番话，少女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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