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父母双亡

子爵来到这柯恩岛是在1个月前，那时候因为教宗的圣诞生日，以及元旦，整个都灵都在准备节日的热闹中忙碌着。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即便是少了一两个社交界的红人也似乎并不会引发什么太大的争议，况且聚光灯下从来只缺少插足的位置，却永远不会缺少候选人。那些同样善于玩弄甜言蜜语，喜欢四处风流的人，很自然地就在仕女的舞会以及贵妇人的沙龙里顶替子爵的角色，至多表演得没有他那么出彩罢了。

不过似乎再好的演技也难以让子爵招架住眼前的少女。

“久疏问候，请陛下容许草民在这荒芜之地向您致意。”当爱莉这边字词尚在唇齿间犹豫着的时候，不慌不忙地捡起来掉了的黑色帽子，抽出手帕擦去了脸上的尘土。好像之前的尴尬没有发生一样，子爵用平稳的声调问安。

接下来就姑且听听对方慌乱的道歉，然后自然地离开就好了吧。

并不打算在少女这里耽误时间的子爵在笑容之下是做着如此打算的。

“抱歉，我......朕实在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传令了6次也没有遇到的子爵，嗯，说起来不是说不方便吗?但是忙碌的人并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吧。”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却开始往强硬的方向转折，俨然丝毫不在乎自己刚才犯下的问题。

“陛下，在这一点上，在下不得不做出辩护了。”

“所以是有什么隐情吗？”

“是的，这附近有着父辈留下来的农庄，一般都会在年末的时候过来查账。这里经办的业务是将田间风味自然的蔬菜、肉类卖给认识的熟人。”

尽管出身在王国的贵族世家，子爵很罕见地从祖上继承了一大批产业，是的，是产业而不是土地、金钱、债券之类的单纯意义上的财富。这一点倒是大不同于寻常那些远离资本、自诩干净的贵族阶层。

平日在都灵城里的交际实际上也包括了商业交涉的意义在其中，而且拜此所赐，这位子爵先生能够同时在资本家和贵族的圈子长袖善舞。对于需要维持人际交往的子爵来说，这些得到尽心培养的作物的确也是活络自己人脉网络的利器。在餐桌上享用到美味的同时，也会对于农场主人平添出好感吧，至少一般人是会这样的。

“这就是卿不愿意理会征召的理由吗？”

话虽如此，关心田地的收获到了忽视宫廷委任的程度，作为借口来说还是不大可能成立的。这一点即便是少女也很容易地察觉到了。

“部分是，在下之所以每年赶到这里，也是因为家父的墓地正是在此地。”

“是过来吊唁吗？”

“是的。”

“抱歉，朕过问了。”

“不，谈不上。”

少女以樱色的双眸对着子爵的脸庞，眼中起先是蒙上了一层呆滞，紧跟着则浮现出些微的泪光。落在那俊美五官上大约只能称呼为视线，而不能说成是目光，因为少女意识仿佛翩然飞舞的蝴蝶，飞离视觉内的一切，扑进虚幻的梦与花丛。

察觉到对方的出神，以子爵的立场似乎也只能静静地等待几十秒。或许不幸中的万幸在于，站在眼前的女孩即便是发起呆来，身上至少有着一种干净的可爱。对于在涂脂抹粉的仕女堆中挣扎过无数次的子爵，这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过程。

“怎么会谈不上呢？利奥波德卿在父亲的墓前也会很伤感吧。”

“前几年来的时候还会流泪呢。”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口吻，脱口而出的话语仿佛只是在回忆不起眼的小事，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悲愁和怨恨。

“和现在的我一样啊。”

爱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复，不过脖子微微向一侧偏移，视线也转向泥土构筑的路面，瞳孔中闪烁的光亮渐渐在眼脸聚积起来。

“......”

一种莫名的烦厌在胸口涌现出来，这种情况算是内心在动摇吗？

然而，在这位女王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一面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选项，更确切的说，至少不是子爵所希望的发展。自从那一日开始，他一向习惯于扮演一个在人前游刃有余的角色，把自己的感受彻底地压抑住，取而代之的，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按照自己的构想，在计划好的位置呈现计划好的姿态。

自己应该是这样，完全遵照计划来进行所有为人处世才对。

但是，现在却有一种想要违背这一习惯，想要稍微表现出自己真实内心的冲动。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精灵的无稽之谈，还是说同样是经历失去家人而有的两人间的共鸣。

反正也是不会影响到计划的小事，就算偶尔发泄一下真实的情绪也不会有问题。而且爱洛莉丝一世，照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归根结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此时此刻的这句话，其中所包含的同情，多半是真的吧。

有个小小的声音，仿佛恶魔般在内心深处开了口。

“陛下......”

在子爵开口的瞬间，十分巧合地传来了大口的喘气声以及各类物件擦过草丛发出来的悉索声响。之前被甩开的侍从们终于赶上了自家的主子，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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