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上尉的面试危机（下）

钟摆来回发出的声响搅动着闷热房间内的沉默，发觉额角异样的感触，哈雷掏出手绢，发觉两位主考官并不介意以后，开始用幅度尽可能小的动作擦干从发际往下淌的汗。

果然不讨论一下北方的战争是不行的，贵为王国军中将，同时也是述职主考官之一的老人在大约两分钟之前做了如此的发言，可之后却像是卡了壳的步枪一样，久久等不来扣下枪响的一刻。停下这略显失礼的形容以后，那齐士上尉反倒有些松懈下来。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对方不问，那么就这样糊弄过去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又不是自己犯了什么过失，在雷欧力队长眼里，反而是这位犯糊涂的老前辈的形象崩塌才对吧。

“您不打算回答一下吗？”

对方终于开口了，但是所说的内容却让哈雷猝不及防间几乎呛声。

“房间里的都是军人，果然不提提北方的战事是说不过去的”，抛开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场面话，对方唯一可以被视作包含了提问的台词就只剩下这一句了吧。

换而言之，对方提出的问题就是让我针对整场战争发表自己的看法吗？

领悟到对方的意思以后，没来由地感觉胃部有些痉挛。

比起角度刁钻的技术性问题，回答这种发散性的问题并不算难，只不过，前提是在一般场合下的话。像现在这种决定了职场前景的会面，越是高自由度的问题就越是给人以一种测测你的器量和视野的感觉。如果只是单纯地做到回答，含糊应付完考官以后，势必也会把接下来的仕途给一并报销掉。

感受到压力的哈雷只好先把一些人尽皆知的东西先拿出来，毕竟都是些绕不开的话，能够拖延哪怕片刻，那也是难能可贵的重整态势的机会啊！

就是这个节奏，那齐士上尉，大力出奇迹！啊，不，这种场合大力的作用只能够是用来掐死主考官吧。

努力开始回忆起之前看到的信息，为了避免出现卡顿或者谬误，以几乎可用缓慢来形容的语速佐以平稳的身姿，表现出娓娓道来的自然。

“总而言之，可以确定的是，在最近沙俄军和瑞佛军应当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会战，而会战地点应该是以瑞佛国境内的两个重镇斯韦堡或者哥德堡之一为核心辐射开来的区域，就下官的看法来说，以斯韦堡的可能性更大。”

“确实是有听到军队大规模调动的消息，这也是那齐士上尉推测的依据吧。至于你所提到的两个要塞，照我脑海中的地图来看的确是左右战局的关键，可以说围绕这两处要害展开大型的攻防战也是很正常的。”

是因为搪塞而导致的心虚吗？哈雷没来由地揣摩对方的话里是不是包含了诸如“还有呢？”一类的言外之意。不过，无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年轻的上尉也不打算言尽于此，事关仕途，即令是稍有进取心的人都会燃起基本的斗志。下午自己已经权衡过攻打这两个要塞的利弊，那么就用这些作为一番雄辩的引子就好了。

“若是以摧毁瑞佛一国根基为战略目标的话，那么采用以战养战的方法，就这样驱使大军围困哥德堡，之后分兵进军或者以围城为诱饵伏击援军。总之在哥德堡取胜以后，夺下整个格纳文半岛南部，甚至把战火延伸到丹吉士半岛。只要摧毁了瑞佛南方沿海的港口都会，元气大伤的瑞佛王国一旦断绝了与南方往来的贸易线，饥荒的威力不下数十万雄师。”

那齐士上尉迎着对方带有疑虑的注视，讲到这里故作停顿。

“即便如此，您还是认为真正的会战地点更可能是在斯韦堡吗？”

可说是理所当然地提了这样一问，哈雷庆幸着对方的配合，要是对方就这样结束对话自己才真的要慌了。

“沙俄在松德海的舰队远不如瑞佛和丹吉士两国联合舰队的实力，在没有制海权的情况下沿海推进的话，瑞佛人只需要组织足够的运兵船就可以让沙俄军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而在北方，这一点则恰好相反，等到春季海冰渐渐消融以后，海陆并进的沙俄军队大可挥师瑞佛王都，直捣黄龙。”

“即便半岛北部的冬天要比南边冷上几倍不止吗？”

“这一点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公平的，况且沙俄的许多国民一样生活在寒冷气候的土壤上。”

“但是沙俄军是进攻的一方吧。”

“确实在冰天雪地里大规模行军是缓慢的，但是风雪也同样导致了侦察与信息传递的迟滞，集结数量足以反击的部队也很耗费时间。”

眉目慈祥的老人现在也因为卷进思考之中，五官间多出几分愁苦，说话也开始斟酌起来“在去年的11月上旬，瑞佛军针对沙俄集结军团的驻地展开了奇袭，有这一个事实为参考，瑞佛不应该在情报战上是占有优势的吗？”

既然能够在那个时候调查到敌人的驻地，对于大规模的入侵又怎么会反应迟钝呢？

“下官并不清楚瑞佛人在那时使用了什么手段，许多军事评论者都猜测是间谍发挥了奇效，就我所知，在那以后沙俄军队原本的主帅甚至被处死，可想而知军中势必是一番清洗吧。在这个过程中，事先建立起的情报网也难免遭到破坏，而且沙俄高层在保密这方面也肯定会多加留意。此外，沙俄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例如大量地传出假情报，又比如布置疑兵。我听说新上任的主帅是一位老练的军人，应该不难想到这些。”

对于瑞佛之前的那次奇袭，哈雷没有听到过什么可靠的内幕消息，只能根据常识，判断瑞佛建立了完善的情报系统。而自己想得到的，沙俄那边当然也会有人想得到，恐怕是不会在情报战上再吃一个哑巴亏了。

“等到一切见分晓的时候，该是胜负已经明了了吧。”

对于这句话，上尉也只剩下点头赞同。总之，分析到这个程度可说是足以交差了。毕竟也不是军官学院的正式考试。

果然，两位考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旁听已久的雷欧力队长终于开口：“那齐士上尉可以退下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合上房门的一刻，下意识地一口深呼吸，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如果不是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将军，一切早就结束了吧。

等等，说到王国的中将，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一位长相可说是别具特色的将军毫无印象呢？萨伊蒙特—柯恩的陆军规模不算大，能够担任中将职位的，如果只算在役的，那么不过十人上下。

是已经告退的荣誉中将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难道说是海军那边的中将吗？

萨伊蒙特—柯恩的海军是在获取柯恩岛的领土以后才得到发展的，许多高层都是由陆军抽调，以至于海陆军的高级军官服款式相同。如果说是自己之前并不关注的海军，那么不认识这位中将也算说得过去。

但是海军的中将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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