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他看到塞纳克雷母的士兵放火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可能计划利用这火来截断己方的右翼部队——因为当时吹的是北风,恰好能帮助火焰向北方扩散,而右翼刚好处于火焰蔓延的方位。
然而,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推测。当时的北风不算大,如果仅仅是利用风的话,火焰的扩散不会很快,如果不快,就很可能让对方反应过来,跳出圈套。最关键的是,昨夜下的一场大雨,让地面比较湿润,火势很难蔓延。而且在他们之前泼洒的油耗光之后,火很可能还会自己熄灭。综合考虑,契轲尔也就认为对方也许单纯的只是想暂时抵御己方骑兵的攻击而已。
但是,两分钟后,火焰便开始了疯狂地扩张;五分钟不到,整个右翼便被截断了。其速度之快,有违常理,以至于当大家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莫说昨晚还下过雨,就是没有,火焰蔓延的速度也太过夸张。所以,契轲尔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又有了一个能解释的通这个现象的猜测,但是却一直未能得到证实。但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是对的。
敌军,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安琪,她提前计算好了双方开战的位置、洛卡维斯战阵的长宽。然后,以一种突破常规的思维、天才的方式,设下了常人难以想象到的陷阱。
她,提前命人在草原上适当的位置,洒上了酒。时间,则是开战当天的凌晨。
没错,就是酒。
那天晚上虽然下了很大的雨,但是雨并不是一直在下,大概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便停下来了。这就为了这个计划能够得以实施提供了可能。
塔克维斯坦这个国家拥有者整个大路上数一数二的酿酒技术,他们能够制作出酒精含量极高的酒液。而这也为这个计划的实施提供了先决条件。雨后,地面湿润,干枯的草也沾满了雨珠,低浓度的酒洒上去后会被立刻稀释。稀释程度过高,便难以作为燃料而让火焰长久燃烧。
于是,他们在凌晨三点以后,披上黑色的斗篷,借着夜幕的掩护,拿着酒精含量较高的酒液,洒在草地上。尽管要将其布满如此宽广的区域需要耗费较长时间,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很难想到会有人采取这种措施。
由于下雨后地面本来就是湿润的,这又恰好提供了掩护。酒又是无色的,表面上看不会有任何异常。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哪怕光用眼睛看看不出什么,但是酒液遍布了这么广的区域,怎么说也该有些味道。如此一来,只要有少数人闻到了这不正常的气味,不就有暴露的可能了吗?
这就是安琪的恐怖之处了。
那个晚上,冻雨侵袭,寒风肆虐。而洛卡维斯这边没有好的保暖措施。
所以,所有将领,包括契轲尔,都下达了一道命令:
“允许士兵少量饮酒。”
问题,解决。
士兵为了能取暖,定然不会一次性喝完所有的酒,他们会一点点喝。喝了一口,等冷的不行了,再喝一口……开战前,他们也并不会做清洁的工作,因此那淡淡的酒香还萦绕在他们的口中,回荡在他们的鼻腔内。
如此,谁又能区别这酒味到底是自己之前喝的酒的味道,还是从这草原上的地面所散发出来的呢?
这是天才的预见。或许,这场本就准备不足的战役,早在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是契轲尔对她的评价。他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
抬头一看,汀娜已经在钓鱼了,契轲尔只得自己将这叠纸稿放回原位。
“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有些打瞌睡的汀娜立刻被惊醒,愣愣地左右看了看。
没等她允许,敲门的人便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正是二人之前念叨着的安琪。
她仍旧是一身简单的侍女装束,模样清秀而不妖艳,给人的感觉既不热烈也不疏远,是一位看上去很普通的女孩。
可谁又能想到,看似普通的她,拥有者如此不普通的能力呢?
“克里斯汀娜大人,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安琪看着还在揉眼睛的汀娜,淡淡说道,“现在已经到晚餐时间了。”
“哦,对了,晚饭。”
听到开餐了,汀娜由本来萎靡的刚睡醒的状态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已经很饿了,都怪安琪,今天又不准她吃点心……
“契轲尔,一起过来吃吧!”
“一起?”
契轲尔怔了一下:“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的朋友,也就是塞纳克雷母的客人,和客人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嘛。”
说着,她便直接拉着契轲尔的手准备带他走出去。
“克里斯汀娜大人。”
这时,站在一旁观望的安琪说话了。
“我建议还是不要带他去为好。此次晚饭,是专门为您和琉米尔大人准备的。”
“琉米尔?哦,对。”汀娜拍了拍脑袋,“我还真忘了,她明天就要走了啊。”
“是的,她还特地嘱托我问问您,什么时候才能把欠她的二十人份团子带给她。”
“额,这个……这个我当面回答。”她尴尬地咳嗽两声,转身说道,“对不起啦,今天有事,下次再一起吃吧。”
“哦,没事,你忙你的。”契轲尔摆摆手。他本来也不想去。
“嗯,真乖!”
趁着契轲尔不注意,她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快速收手,向门外跑去。
“放心吧,我会安排人将晚饭送到你房间里来的。”
她嬉笑着撂下这句话,不久便没了影子。
契轲尔仍站在原地,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又脸,还真有些疼。
“你不要介意,大人就是这种性格。”安琪在一旁说道,“琉米尔大人也经常被她这样捉弄。”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你记得路的话,你就先回房吧,我等会儿就把晚餐给你送过去。”
“哦……好吧。”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沿上朝外望着。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安琪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上边是一碗米饭还有几碟菜品。
契轲尔走上前接过盘子,一边将菜一个个放在桌子上,一边问道:
“这次你怎么不敲门了?”
安琪看了他一眼:“你会不让我进来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
契轲尔也真的是饿了,从出门到现在起,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他拿起碗便开始夹菜。
而安琪走到门边将门关上,然后又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契轲尔吃。
契轲尔本来以为那声关门声是她出去时顺便将门关上的声音,吃了两口抬头再夹菜时才发现对方还坐在自己旁边,正在看着自己。又联想到之前自己看的纸稿上的内容,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禁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你有什么事吗?“
安琪点头。
“有的。”
“那你怎么不说?”
“我等你进食完毕。”
“……”
十多分钟后,契轲尔终于吃完了。他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说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安琪看着已经空了的碗,然后转头看向契轲尔。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先说谢谢款待吗?”
“啊?”契轲尔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呢,难道是天才的怪癖么?
好吧。
“那就……多谢款……”
“不用谢。”
安琪快速而有力地说道,接着又马上说:
“好了,我们进入主题。”
契轲尔也懒得说什么了。
“第一件事,你刚才在房间内和克里斯汀娜大人聊了些什么?”
“聊了什么?”契轲尔想了想,“这个……也就是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啊……这之类的东西。”
“就这个?没其他的了?”
“没了,就这个。”
安琪又上下打量了契轲尔两眼。
“没想到你们才相认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窜通一气了?”
契轲尔内心一惊,但还是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啊?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安琪再次盯着契轲尔,这种凌厉的目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极具侵略性,似乎能把人洞穿。
“她将我的事全部告诉你了吧?”
丹唇微启,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
闻言,契轲尔也放松下来。既然都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他也就懒得再演戏了。
“是的,都说了。”
两秒后。
“呼——”
没想到,安琪也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吐了一口气,直接向后倒在了契轲尔的床上。
“我就知道。”
契轲尔见状只能内心苦笑,看来刚才对方也只是在猜测,不过是在玩心理战,假装自己都清楚的样子逼着自己坦白。没想到,这第一次交手就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他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对方能想到这一点。如果只是瞎猜,那几率也太小了一些。
“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会询问她关于之前那场战役的事情,这样一来,就一定会牵扯到战术的设计与谋划,”安琪抓了抓枕头,“她傻里傻气的,肯定无法自己编个故事骗人,就只能将事实全盘托出了。而且,她那么喜欢你,恐怕说出这些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把我供出去了吧。”
“傻里傻气……”
契轲尔再次无言,这是一个侍从用来形容自己侍奉的主人时用的词语么?
随后,安琪甩了甩腿,从床上弹起来。“不过,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次她的语气倒是正常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契轲尔。
“哦,放心吧,”契轲尔点头,“我肯定会保密的。”顿了顿,他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将你的这种才能掩饰起来呢?如此优秀的能力,多少人想要却没有,而你拥有却刻意隐藏。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你这种出色的能力,你的地位也就肯定不会只是现在的普通侍女了吧?”
“我现在就不是普通侍女,”安琪认真地纠正,“是克里斯汀娜大人的贴身侍女。”
过了一小会儿。
“人各有志,我就是不希望这件事被过多人知晓。”
几秒后,仿佛是觉得之前说的话还不能让人信服,她又补充:
“因为,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我肯定就会被很多贵族争抢。即使我仍然能呆在塞纳克雷母,那种清静的生活也没了。我喜欢安静。”
她说这番话时,眼神出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飘忽,但是这一细节却被契轲尔敏锐地扑捉到了。
“这样啊。”契轲尔点头:“也对,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我也尊重你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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