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克蕾雅慢慢褪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走进浴池。不浓不淡的雾气后,是她曼妙的身姿。
“哗啦。”
溅起水花。
她坐下来,温暖的将她团团包围。
她伸出臂,握一手清流,缓缓放开,它便一丝丝地留下,抚摸、亲吻着她粉润的肌肤。
浴池中还有些花瓣在漂着,而此刻,却都缓缓聚集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吸一口气,淡淡的香气流入鼻中。
她一点点挪到了水池的边缘,靠着壁面。虽然这一部分也浸在水中,但是温度还是明显要低了一些。
一半温暖,一半寒冷。
恰似她现在的心境。
眨了眨眼睛,棕灰色的瞳孔映照出这一池的清澈。
咬了咬嘴唇,又不明意义地拍拍水面,波纹自中心荡漾开来,整个人再无力地缓缓全部滑入水中。不一会,水中从下往上冒起了小泡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哗!”
她猛然起身,水流从身上丝丝滑下,发丝端末,也滴落着小小的水珠。
轻呼一口气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擦干净身上的水,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的衣服。
这衣服并不是有多么华美的高贵衣装——不过是普通女孩的装束。不过,她穿上去,却有一种别样的美——
一种独特的气质。
然后,穿上鞋,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夜晚的走廊,火光忽明忽暗,她独自走着。美丽的她,给人的感觉却并非照人的明艳,而似娟娟的静女,颔首低眉,璎珞矜严。
可同时,又有一种绝对的自信,由内而外,自然生发。
……
同时,在遥远的瓦斯兰的王都巴布尔,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屋子,然后双手抱拳,弯下腰来。
身体轻微颤动
“大,大人,卡尔德他们……失败了。”
“哦?”
听了他的话,这名大人这才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体色也偏暗。
然后坐下来,冷笑一声。
“怎么,让你们的三个人去抓一个娇弱的女孩,都抓不住?”
“不,似乎……似乎她身边有别人的帮忙。”
“哦?是谁?”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那么,她现在身在何处,知道吗?”
“这个……也不清楚……”
那人背后冷汗直流,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大人,然后马上收回视线。
“废物!”
闻言,“大人”终于收敛不住怒气,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你们,合计着关键时候你们却没一个派上用场?”
那人被这句“废物”下的腿都软了,嘴唇颤着,说不出话来。
那“大人”握紧了拳,又气极地晃着头。良久,似乎终于消了点气。
“罢了罢了,就当养了几十条狗了。”
他嫌恶地摆摆手。
“滚吧。”
“啊……是是是。”
那人闻言,如获大赦般地连连点头,然后退出去,中途还打了个踉跄。
见对方离开后,他右手揉了揉头部的穴位,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一旁的小木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这天晚上,艾拉还在为自己的这个任务而发愁。她先是在来回走圈,然后叹了一口,坐到椅子上,扶着额头。手从额上慢慢滑下来,落到眼睛处时,火灯的光芒从指尖的小缝射入,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哎……”
然后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她随口说了一句。虽然已经在掩饰自己内心的烦恼了,但是认真听的话还是能感受到声线下的一丝有气无力。
“咔擦。”
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克蕾雅。
“嗯……克雅,是你啊……”
艾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事吗?”
克蕾雅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艾拉也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她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太过严肃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但她也没有再问。目光同样落在她的身上,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次来,首先,我是想向你道个歉。”
克蕾雅说道。她的语调比较慢,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晰。
艾拉依旧望着她。
“之前,我欺骗了你。我的真实名字,不叫克雅。”
她又道。
“我的真名,叫做克蕾雅。全名,则是:克蕾雅·法米尔·斯卡维妮·菲奥娜。”
尽管已经对她即将要说话做了各种猜测,但是,当“法米尔”这三个词出口时,艾拉的瞳孔依旧是猛然一缩。
同一时间,瓦斯兰内,那位“大人”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终究还是法米尔一族的人,留着她……还是夜长梦多……”
他眯着眼睛,自语道。
……
“法米尔……”
艾拉又呢喃了一句,然后再次望向面前的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可能我这么问有些冒昧了……但我还是想问,你和阿诺德·法米尔的关系,是?”
她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他是我的父亲。”
克蕾雅同样望着艾拉,认真说道。
“父亲……”
艾拉闻言,怔了一下。
但马上恢复平静。
这是,预料之中的回答。
“你也坐吧。”
她指了指一旁的小沙发,自己走过去坐下。克蕾雅同样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么……克蕾雅,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如说这么叫起来要亲切的多。我不也叫你艾拉么?”
她轻笑着说。
“行,那我就这么叫你了。”
艾拉嘴角同样微微上扬。
“那么,克蕾雅。这次过来,你的目的恐怕不是单单向我坦白身份吧?”
进入正题。
克蕾雅的手不自觉地轻抓住了面前茶几的檐角。
“是。我之所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是想问你一件事。”
顿了顿。
“艾拉你,是不是,有对瓦斯兰出兵的打算?”
轰——
屋外,闪电划过天际,一声炸雷响起。
要下暴雨了。
……
契轲尔坐在床上。他回想着早上克蕾雅对他说的话。
“你还想不想再回到瓦斯兰?”
自己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你……”
契轲尔抬头,没有看着克蕾雅。
“你问这个干什么?”
克蕾雅依旧望着契轲尔,几秒后,却又轻轻摇头。
“不,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她这么说。
她这么说……
契轲尔叹了口气。
莫非,她内心深处,希望能够重回瓦斯兰,推翻泰尔威亚的统治?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又想起了昨天艾拉对自己说的话。
“国王,准备对瓦斯兰动手了。”
……
这么一来,她的立场,岂不是也和艾拉、和自己一样了?
晃了晃脑袋,他又叹了口气。
这件事,果然还是需要告诉她。哪怕仅仅是看在她是王女的份上,她也有知道此事的权力。
此时,外边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契轲尔走出房间。
现在的话,时间还不算太晚,不过九点多。她应该还没睡。
克蕾雅、奥里奥和自己的房间相隔都不算太远。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便走到了。
“咚咚。”
他敲了敲门。
可是,几秒钟过去了,没人应声。
再度尝试了一次,依旧如此。
于是,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微微一转——
居然没锁。
犹豫了小会儿,终究还是推门而入——
微寒的风拂面而来。
窗户,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三指宽的小缝。床单的衣角被吹了起来,轻轻晃着。
但是,屋子的主人,此刻,却并不在此处。
……
目光回到艾拉和克蕾雅这边。
艾拉看着对方,她刚才的话让自己感到震惊。
为什么她会知道?
难道是契轲尔告诉她了?按目前形势来看的话,契轲尔恐怕一开始就知道对方身份。之所以迟迟没有告诉自己,她略微思考,便能明白。
按照身份来看的话,契轲尔将这件事告诉她,也并非不可取。反倒说,以她的身份,知道这件事也是或迟或早的区别而已。
不过,看她刚才的语气,却又不像。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沉默片刻后,艾拉这么说道。
二女互相对视。
“看出来的。”
闻言,克蕾雅笑了。
“哦?”
“其实不难吧?只是你之前没有想到我的身份,表现得相对明显些了而已。”
稍微停顿了一会,她又继续说道:
“比如之前收到泰尔威亚的信和赔礼时,一般人见了肯定会高兴——或者说至少不会为此感到不快。毕竟再这么看,都是赚了的。”
“可是,你当时的表情,却没有给人这种感觉。最后让那名使者退下时,更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会有这样的情感流露,我只能推测,你,对瓦斯兰,或者说是对泰尔威亚,有想法。”
艾拉听了她的话,眯了眯眼。既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否定。她继续听。
“另外,前天晚上,我过来给你送咖啡的时候,你当时所看的,是瓦斯兰的地图吧?如果你对瓦斯兰没有任何打算的话,为什么要花心思在这上面呢?”
“最后一点,刚才我在表明自己身份的时候,你表现出了惊讶。这个可以理解。但是惊讶之后,却又有一瞬间的兴奋。”
说到这里,她又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如此,我便能猜测到,我,恐怕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对吗?”
话落,房间内又陷入了一时的沉寂。
十余秒后,艾拉看着克蕾雅,叹了一口气。
“是的,你都说对了。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
克蕾雅淡笑着微微颔首。
“可是。”
艾拉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你的父亲,写信请求我们塔克维斯坦出兵,解决掉泰尔威亚,从而重新建立起“法米尔”一族的统治。但,相信你我都清楚,单单靠着狄尔姆斯特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和泰尔威亚抗衡的。所以,假如这场战争失败了,那么到时候,你父亲所承诺的商道、关税等等东西,都是空头支票了,无法兑现。然而,我们塔克维斯坦却出了力。”
顿了小会儿,她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所以,目前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贸然开战的。况且,现在即便有你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也缺少一个可以开战的理由。”
“我明白你的意思。”
克蕾雅点点头。
“对于你前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国内现在反对泰尔威亚的势力不少,虽然他们每一个的兵力都不是算多,但是集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而在这其中,有三分之二左右,都是支持法米尔一族的,他们,都反对泰尔威亚的统治。”
“至于你的后一个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三分之二的势力中,有一支,我确定能够联系的上。这样,开战的理由,即便没有,也能制造了。”
艾拉闻言,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样做……确实可以。”
“那么,我们现在的立场,就是一致的了?”
克蕾雅说着,然后站起来,伸出右手。
“是的。”
艾拉也站起来,但是却没有与其相握。
“那么现在,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说着,蓝色的眸子即使在如此半昏暗的环境中依旧闪亮。
“你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你,能承受即将到来的压力?”
“报仇?”
闻言,克蕾雅怔了一下,接着便笑了。
“这,当然也是一部分。”
“不过……”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穹苍,猛然,一道闪电划过,将黑暗裂缺。
“我最终的目的,也是早就计划好的目的,是成为瓦斯兰的王,女王。”
她自信道。
看了她半秒,艾拉终于伸出手,她同样笑了。
“那么,合作愉快。”
……
瓦斯兰内,那位大人离开了自己的住所,来到了王宫。
“陛下。”
面前,是一个体格比他小很多的人,但是,他依旧弯下腰来行礼。
“泰尔威亚卿,快起身,不必多礼。”
被称为陛下的男孩虚扶了一下,连忙说道。
“谢陛下。”
泰尔威亚这才直起身子。
“陛下,您的姐姐,现在暂时脱离了我的掌控了。”
闻言,普米拉愣了一下。然后,眯起了眼睛。
“啊,是,我的那位姐姐,运气是真的不错啊……”
顿了顿。
“不过,为了你,也为了我,我想,她,是必须要死的,对吗?泰尔威亚卿?”
话落,天际闪过一道细长的银色闪电,划破苍穹,但是短短不到一秒后,黑暗再次侵占了整个世界。
泰尔威亚笑道:
“这是自然。诚如陛下所言,她,非死不可。”
倾盆大雨,终于落下。夜色之中,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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