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危机【4】

晚上十一点左右，两人终于到达艾拉的家。时辰不算早，许多人都已经睡去，因此灯火大都熄灭了。虽然菲迪克斯房间内还发出微微的火芒，但思考了一会儿后，艾拉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打扰他。

反正，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再见也不迟。而且，她现在也没想好具体应该如何与对方说明这次事件。

没有惊扰很多人，她自己给契轲尔安排了住处——其实也就是契轲尔上次过来住的客房。了解到他之前过来过之后，她便让他自己过去，自己则是直接回房休息了……

毕竟，这次的事情过于突然。虽然现在还没发生太多事，但能预见到不久的将来此事很可能会发酵变大。到时候，自己几乎不可能置身事外。而自己做出的决定也肯定同时会牵扯到家族，所以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但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她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乱。

虽然不太清楚艾拉现在具体在想什么事，但契轲尔现在大概也能感觉到一些她现在的心境，所以也没再去打扰。轻叹了口气，他往房间方向走去。

和其他大家族不一样，阿波卡维斯本家虽然占地面积也很大，但是内部除了主要大路外的各种小路径却并没有经过什么专门的修缮——

就比如现在契轲尔走的这条不宽不窄的小路，道路的两边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而且道路各处随处可见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裂痕。

确实，这样的道路相比于那些精致的路要显得简陋的多，可是，契轲尔却并不讨厌这种所谓的“简陋”，甚至相对于那些精心修缮的道路，他对这些路还要更加喜欢。

也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感觉……总之，感觉这样的路要更加富有人情味，更加贴心。

“嗯？”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弯，转过去后便能看到住所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前面未见的路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两秒后，他便知道了答案。

走过拐角，率先映入眼帘的的便是一头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环境下却依旧耀眼的金发以及美丽精致的面庞。看到这些的第一时间他以为过来的人是艾拉，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一秒过后，从对方走路以及姿容的一些细节上却发现了她并非是艾拉——

而是之前见过面的、艾拉的妹妹，艾娜。

即便是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他走路的时候下意识地也会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因此，艾娜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转过这个弯看到人后才意识到，这一瞬间，她的身体僵了片刻，似乎是被惊了一下。

“契轲尔？”

但这种紧张在她看清了契轲尔的面容后便消失了，走上前两步，她淡淡地自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重新回归了之前的淡漠。这种表情和米菲娅的有些像，但又不完全相似。米菲娅的之所以常常是那副表情，是因为她天性如此；而艾娜则不同，她是后天养成的。

“嗯。”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这样应了一声。

的确，在之前，艾娜基本是不会出那个院落的。但是，在艾拉出事后的那一段时间，她却经常会出来走动。之后，艾拉被救出，还算是平安，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她一下子又由之前的活跃变得安静起来。不过，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少，在周围较为安静的晚上，她偶尔还是会一个人静静地出来走一走。巧的是，今天刚好就在这儿碰到了刚刚过的契轲尔。

两人认识，但却绝对算不上熟，仅仅只是见过一两面，而且还不算是美好的回忆。如果碰到的是别人，那契轲尔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边表现得略显窘迫——之后，艾拉和他聊起过艾娜的事，知道了其中大概的契轲尔这才了解到两姐妹之间的矛盾和尴尬的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他才有些显得无措。

不过，艾娜似乎却全然不管这些。按道理说，契轲尔这样一个外族人大晚上的出现在这儿绝对是不合道理的，但她却没有再问什么，仿佛默认了他的存在，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艾拉住所的方向，宛若惜字如金，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面无表情地便从契轲尔身边走过去，略显单薄的背影和轻点的脚步声就这样缓缓消匿在漆黑的夜幕中……

……

第二天，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发生了——埃拉昂派来了自己的一个心腹来到阿波卡维斯家，其目的便是找艾拉。当然，埃拉昂很聪明，虽然知道此刻对方很可能就在这边，但他却没有说要直接和对方对话。派来的这名心腹不过是来传话表示态度的——

如果艾拉小姐来了，就说我埃拉昂想和她谈谈事情，麻烦你们转告她这件事即可。

当然，艾拉的确就在这边，因此，她在这名心腹刚刚离开不过十多分钟后便知道了这件事，思虑片刻后便下了决定——反正是迟早要面对的事，就没必要躲躲藏藏了。于是，她决定下午便亲自去埃拉昂那边走一趟。

在离开之前，她将事情的梗概告诉了菲迪克斯——一些细节方面的事就连她此刻也无法肯定，所以便没有多说。但即便是如此，当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菲迪克斯依旧是大吃一惊——不难理解，一国之主现在身体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在政坛上混了那么久，即便是傻子都能混出些东西来了。因此，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机的气息——

这政坛，怕是要变天了……

和上次赴约一样，她这次也没有带其他人——但是内在性质却是全然不同的。上次，是希提金找到了穆卡斯的一些把柄并以它们为要挟才成功骗到了艾拉，而埃拉昂肯定就不会出这些问题了。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后，艾拉也变得谨慎了不少——

类似的手段，对她不可能再凑效了。

埃拉昂很聪明，他提出和艾拉见面的地方不是别地点，正是他自己的府邸。

他大概猜透了艾拉的心思，知道对方无论如何总会和自己见面——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当然，他尚且还不能保证艾拉是否就会归顺自己——成为自己的助力。可即便是如此，将会面地点选在如此明显的此处，对于那些暗中监视着情况的人，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无疑会想入非非。毕竟，这位第三圣者素来和二王子走的就比较近，现在即便是要支持他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即便是艾拉最终保持中立、不加入埃拉昂的阵营，但其他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也会投鼠忌器，从而对他们起到一定的限制作用。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艾拉不去揭穿——

艾拉同样也聪慧，当她了解到埃拉昂的布置后边大概猜到了他的这些心思。当然，她不会去揭穿——即便最后依旧保持中立，她也不介意为埃拉昂提供这么一些小小的帮助。毕竟，相对于大王子布拉托来说，她对埃拉昂的确要更加熟悉、更有好感。

“欢迎。”

见到艾拉到来，埃拉昂微笑着说道。艾拉坐下，却发现面前的桌子上早就摆放了两套茶具，而且半透明的壶中的茶水量也绝对是两人份的，并冒着温润的热气。

“看样子，你是早就猜到了我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吗？”

她举起面前刚刚盛好了茶水的茶杯——一两片舒卷开来的茶叶柔柔地漂浮在棕绿色的茶水表面，琼鼻微微一动，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没有回答艾拉的问题，他保持微笑：“这是刚刚到手的新鲜茶叶，一般人我还真不会拿出来品尝。”

轻抿一口，她不由得赞叹一句：

“确是好茶。”

说罢，她放下茶杯，然后看似随意的瞥了几眼桌上的茶具，不由得笑道：“这么一段时间没见，没想到殿下的兴趣和品味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哦？怎么说？”

她轻轻晃了晃面前的杯子，半杯茶水泛起小小的微弱漩涡：“他人品茶，无论是真正的茶术大师还是普通人，所用的杯具大多是不透明的、精致的瓷器也好、滥做的窑皿也罢，都是如此。而若是酒的话，承载的杯具大多又是透明的了。”

“我曾经在没事的时候思考过这个问题——什么同样是液体、同样都可以承装，但大家却都下意识地用不同的仪器去装载和使用呢？我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这些它们的内涵是不同的。相对于茶来说，酒要更加奔放，透露出一股热烈，所以盛装它的杯具也大多透明，其目的便是要让人隔着被子便能感觉到它的气息、感受到它的独特色彩；而茶不同，它要更加内敛，讲究的不是酒那样的奔放，而是淡淡清香的细水长流，其内在精神静水流深。所以，大家才更习惯用不透明的仪器去盛它，目的便是要更晚的让人们察觉它的真容——直到端到面前看到、喝到嘴中品到，才能完全感受到它的外在和内在。”

她如此说到，随后放下茶杯。

“不愧是你，即便是这样的小事，也能说出如此多的道理，我很佩服。”

静静地听完艾拉这番话，埃拉昂笑着拍了拍手，随后端起自己的茶杯仔细看了看，接着自语：

“或许如同你所说吧，我的品味还真就和他们不同。我并不认为酒就一定要是酒，茶也就一定要是茶，如同人的性格会变、人的外在会演，这二者间何尝又不能互相对调呢？半透明，既不过分疏远，又不过分亲近，让人看到大概，却又不露出真容，这才是我所追求的和谐境界。”

他微笑着说完，然后将小小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聊天就到此结束吧，开始来谈谈正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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