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围城【23】

身体爆裂，也就意味着储存在体表下的毒液全部四散纷飞——这对于周围几乎是无差别的攻击，哪怕是契轲尔也不可能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继续找机会进行闪躲，因此才暂时退避后方。

这是库提利亚暂时规避契轲尔攻击的一种手段——将双方的距离拉开，这样才有机会避免伤害的继续加深。如果一直近身战斗的话，他势必会被契轲尔拖入他的领域中去。当然，他这样做，对他的魔力本身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毕竟，厚实表层是他的进攻和防御的强大依仗，现在主动破坏掉，必然是要耗费大量魔力去重新构造的。

这一幕当然也被艾娜看到了，虽然不太清楚那个巨型青蛙模样的怪物那样做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然而却能看出来现在是契轲尔的优势，不禁更加惊讶。或许是处于阿波卡维斯家族本来的基因使然，现在的她已经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如果身体还能承受得住的话，她都想试着上去打打看。

“是吗……这些就是魔物啊……？侵犯我们世界的怪物……”

喃喃一声，她又望向契轲尔。

“他好像是瓦斯兰人吧……姐姐和他关系看起来不错，现在看来……”

这么多年来，她甚至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偶尔来到院落，走出院子？那更是极为罕见的事。只是在上次艾拉遇险过后似乎是心态发生了些变化，才会相对频繁地出来走动。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走出过家的大门——今天还是第一次。

同样的，因为如此，她对外界的事也没有什么关注，因此甚至不知道几年前瓦斯兰内战的事，更别提契轲尔这个当时在战场表现极为活跃的人了。国内外的事……她都不太清楚。因此，她对瓦斯兰这个国家的主要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小时候所听说的五十年前两个国家爆发战争的事情上，所以对瓦斯兰人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当她之后知道了自己姐姐——也就是艾拉身边的契轲尔居然是瓦斯兰人的时候，不禁感到极为奇怪，主观意识认为契轲尔不是什么好人。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好笑，让人感觉艾娜就是小孩子心性，然而事实的确如此——谁能指望一个常年将自己封锁在房间内的女孩有怎样的成长呢？菲迪亚斯乃至艾拉都清楚这样对艾娜不利，但艾拉的话艾娜根本听不进去，就算是菲迪亚斯，艾娜对他也是爱搭不理，所以两人也没办法。

艾拉自觉自己亏欠了自己这个妹妹很多，因此之后在很多事情上都做出了让步——譬如三年前当有人提议拆除艾娜现在所住的院落的时候，由于艾娜的反对，艾拉最后还是力排众议，驳回了这个提案。过了两年，艾娜依旧没有出来，她当时甚至想过，如果真的无法劝动自己这位妹妹的话，那就让她永远安安心心的呆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吧……至少，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话题有些扯远了……回到艾娜身上。正是因为她对瓦斯兰人的印象不好，所以之后偶遇契轲尔的时候对他的态度都较为冷淡。这次，因为突然的危机，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成见，和契轲尔一起努力了这么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然而，就是这一段时间，让她感觉到契轲尔并非是自己曾经预想的那种人——

原来，瓦斯兰人也并非全是坏人吗？

脑海里不由得冒出了这样一个天真的想法。

曾经的她，如同一张白纸——比米菲娅更甚。米菲娅是对人情世故的懵懂，然而艾娜不光是对这个，甚至对于其他很多很多事都不明白，乃至简单的和人相处、言语表达都因为这几年的自闭而退化。这样的她，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自然也是不了解的。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她就像一张白纸，所以契轲尔这个因为意外而突然闯入她的世界的男子轻而易举地便在她一片纯白的世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由此，一种懵懂的感情也在她心中开始滋生。看着不远处正在和魔物战斗的契轲尔，她下意识地攥了攥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

“加油啊——！！！”

随后大声呐喊！

？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契轲尔下意识地往她的位置看了一眼——

随后，瞳孔一凝！

“快——”

“砰！”

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绿色的巨大舌头朝着契轲尔鞭挞而去，契轲尔不得不起身跳开。而同一时间，艾娜一只手轻捂着胸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她的心跳，也随着这边情况的变化而快慢跳动。

“你快……”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再次被打断，库提利亚不顾一切地朝着契轲尔冲过去！

“可恶！”

怒喝一声，他终于加强了混沌之力的使用！灰黑的力量顺着剑上的纹路流淌，让这把紫黑色的武器变得更加神秘而摄人。伴随着狂吼，剑上神石中蕴含的魔气也即刻放出，不再躲避，而是径直朝着库提里亚砍去！

“哼！”

看着契轲尔的攻击，库提利亚不仅冷哼一声，然而虽然这样表示，可这道攻击中所蕴含的力量哪怕是他也不敢小觑。伸出舌头，磅礴的魔力从口中吐出，化为一颗墨绿色的珠丹，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它，并在其表面流转。

下一秒，剑与珠发生碰撞，发出轰然巨响！哪怕是地面都为之震颤，周围不坚固的房屋几乎是在瞬间便因为强大的冲击波而崩塌。碰撞中心处的地面也因为冲击波而被不断削去，直到变成一个近一米深的圆形坑洞。

龇咬着牙齿，他没办法再顾及其他，全力将自己现在所能掌握的所有混沌之力疯狂输出。而库提利亚也不甘示弱，周围魔气流转。几秒后，剑上的光芒消散不少，而绿色宝珠也开始出现裂缝。

“轰！”

一个呼吸后果，绿色宝珠似乎无法再承受压力，轰然碎裂，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契轲尔剑上的力道也全部用完，而他本人也因为超负荷的使用力量而狂喷了好几口鲜血。当然，库提利亚这边也不好受——那绿色宝珠是动用了他的本源力量的。因此，在它被破坏后，他的实力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下降不少，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恢复。

即便是如此——

几乎是在碰撞结束的一瞬间，甚至还没等口中的鲜血吐完，脚下生风，他便迅速绕过库提利亚，往艾娜的方向赶去——

而这次，库提利亚没有主动拦他。

视线终于不再被库提利亚那庞大的身躯所遮挡，一眼望去，那位美丽的妙龄少女还在那个位置满眼期盼地望着自己，视线跟随着自己脚步而跳动——

可，她没有注意的是，脚下，一道法阵已经缓缓铭刻成型。此时，俨然就只剩下最后一笔！

“契轲尔！”

见到契轲尔冲过来，艾娜愣然了一会儿，但还是下意识地举起酸痛的手朝他招了招。虽然脸上有灰，还有被沙砾破开的小血口子，但她还是露出来一抹最纯净的、不参一丝杂质的笑容……

可是……

来不及了！已经要来不及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契轲尔只得大声疾呼——！

“快-跑！！！”

？

可能是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句话，少女呆了呆，但出于信任，她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后余光终于瞥到了脚下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法纹。

“这个是……”

“哧哧哧哧哧哧！”

可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下一刻，法阵的最后一笔终于成型！在这一瞬间，它迸发出强烈的光芒，还没等少女意识到任何事，无数道闪光便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穿过了她的身体！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契轲尔的步子停住了，呆然矗立原地。

少女还是那样的表情——脸上是微微的笑，但或许是因为前一刻看到法纹的原因，表情有些疑惑——

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

没有任何征兆的，甚至没有血液溅出，半个呼吸后，她的身体便如同搭好却不小心被风吹落的积木一般一块块落下，一块块，一块块，从脑袋，到脖子，到胸口……直到脚踝。

整个人，化为了无数混杂血丝的肉块，聚成一团。而在此时，法阵光芒再度闪烁，紫灰色的火焰在法阵范围内升腾，将它们灼烧。仅仅是一秒多的功夫，本来还留在地上的、她曾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化为一股淡淡的青烟，飘散消失……

就这样，消失……

契轲尔一下子有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现在为止，他身边的、他所较为在意的人尚且没有任何一个在和混沌的战斗中殒命——哪怕是汀娜，现在也还有存活的可能。虽然对魔物依旧抱有警惕，但说真的，他却没有感到多么害怕。因为还没有重要的人死去，不是吗？

当他看到艾娜脚下出现法阵的时候，他一开始也在竭力提醒，但却被库提里亚打断。但说真的，他心中下意识也没有认为这东西就能立刻要了她的命。毕竟，自己对于混沌似乎有特殊意义？那……艾娜现在在自己身边，应该也不会就这样被他们杀死吧？

而且，或许是因为艾娜长得很像艾拉。所以有的时候，他真的会无意识地将对方当成艾拉看。那样强大的艾拉，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

然而，她不是艾拉，是艾娜。她不是什么强大的圣者，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纸一般的女孩。

真正感觉到致命的危险，是在他朝艾娜跑过去的时候，是在他注意到法阵即将成型的时候，是在艾娜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股确实的、无比凝实的致命危机感，才涌上心间，可却已经如同一股洪流，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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