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小人物的觉悟

好警察忍住脾气，继续深入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张瑗幻想出来的咯？难道从头到尾，你就没有和张媛做过任何交流？张媛可是说，她问过你的，你一直在点头。”

这下白峰无话可说了。

他确实在点头。

但是他压根儿没去听张媛说了啥。

他只是觉得张媛别过来就行了，别戳破他和丽莉的通话就行了。

好警察耐住性子听白峰解释完，怒火中烧地拍上笔录薄，用日了狗的眼神瞪白峰。

“这事儿已经上了晚间新闻。媒体都把你当大英雄报道，吹的如火如荼，报纸上连记者应该享有调查权的鼓吹都比比皆是。搞半天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原来是这个样子。你风流快活了，你知道警察厅这次出警动用了多大力量？多少预算打了水漂你知道吗你！”好警察肝火大盛。

“我也不知道张媛脑洞这么大啊，我特么还以为今天倒霉到家了，诸事不顺还要挨枪子儿。”白峰也苦大仇深。

好警察脑袋里面过了一遍细节，搜肠刮肚也没找到能制裁白峰的罪名。

他疲惫地放弃了，说：“你真是该挨枪子儿。”然后站起来走了。

瑗瑗那边，警察已经无力了。

只见瑗瑗拿着粉底盒子认真化着妆，喋喋不休地说：“今天刚和导演试镜完毕，哈哈，我觉得我很上镜哦，不管怎么说铁定是我了，只等剧组寄合约了呀，本来觉得和白峰的缘分到头了呢，没想到他这么勇敢，居然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也许只有我这样青春靓丽又冉冉升起的新星才能够陪伴在他身边接受采访呢。”

警察咬着笔帽，麻木地问：“这么说除了白峰点了头之外，没有其他证据能够支持你的理论了吗，都是你的推理，对吗。”

“是啊，虽然我也觉得没有多少人能够像我一样推理到这一步，但是真的，真的足够明显了啦，说实话这种剧情在电影里都快演烂了，但是真的发生在友谊步行街上？简直太刺激了。喂，警局外面是不是挤满了媒体和记者啊？我可以和我老公出去接受采访了吗？”瑗瑗补好妆，跃跃欲试地问。

警察垂眼瞧着笔录本，继续干巴巴地问：“所以都是你的推理，对吗。”

瑗瑗得意道：“是的。那么在媒体面前公布的时候请着重提一下我的名字哦，毕竟我才是第一目击者和线索提供人呢。如果不是我那么机智，那么敏锐，可能步行街早变成一片废墟了呢。”

警察兴趣索然地接着问：“那么在你的推理里面，犯罪嫌疑人呢，作案动机呢，炸弹位置呢，白峰的动机呢？是什么呢？”

瑗瑗若无其事地抹着口红说：“那不是你们条子操心的事情吗。”

“我问完了。您稍等好了。”警察站起来，走了出去。

三个西装警察交流了一下结果。

然后不约而同地点燃了香烟，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喷着烟。

“根本就没有犯罪嫌疑人啊。”三个人一起绝望地说。

“谁去跟金督察汇报啊？”穿灰西装的警察说。

黑西装和皮夹克不约而同掰了一阵手指头，同时说：“今天轮到你了。”

灰西装说：“不行，这怎么能跟日常混到一起，今天的危险系数太高了，我们 一起去汇报。是兄弟就同生共死。”

那俩人泪光闪闪地和灰西装对视了一会儿。

“我还是比较愿意给你上香。”黑西装第一个卖队友。

“清明节去你坟上烧纸。”皮夹克也撇清关系。

两个人鞋底抹油溜了。

灰西装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我瞎了眼认你们这俩兄弟！”

他颓丧地捏着手里的本子，拖着勉强上前线的沉重步伐走向南边的督察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但是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用力一推。他看见门上镶嵌的考究金漆的“金荷莉”门牌就害怕。

越喜欢的瓷器越害怕摔了。越仰慕的女人越不敢面对。

尤其是那个女人输了钱又累断腰、正在不知道生哪门子气的时候。

灰西装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拿手稳住门，轻轻叩了三下。

“进来。”悦耳的声音淡淡传来。

灰西装呼吸了两下，推门进去，立正敬礼，“督察，审出结果来了。”

“抓错了是吧。”金荷莉背对着门，宽阔的椅背遮住了她的身躯，只能看见一双套着皮靴的洁白小腿任性地搁在办公桌上。

“好腿。”灰西装在心里夸一声。

他仰慕金荷莉不为别的，就为了警察厅没有哪个能在枪法上击败金荷莉。

所以在他的认识里，坚持训练的金荷莉拥有天下女人里最标准的身材。只要是金荷莉的腿，就是好腿。只要是金荷莉的照片，就是女神。

所谓脑残粉就是这样的。

忽然听见女神直指要害，灰西装心花怒放，恨不得放礼花拉横幅：“果然是女神！这都猜到了！”

心里高兴的要死，表面严肃的说：“是的。白峰电话掉沟里，他在接女友丽莉的电话。然后他的小三张媛走过来，脑补了所有的剧情。接下来张媛报了警。”

“呵呵。”金荷莉说。

“怎么处置？”灰西服问。“媒体报道得沸沸扬扬，说白峰是协助警方阻止爆破案的英雄。”

“耿锐，你的意思是顺水推舟？”金荷莉依旧没转过来，淡淡问道。

“这样对警察厅的业绩和声誉都有好处。三个人都无罪释放，嘉奖白峰，然后把案子挂几个月，使点办法就能嫁接到后来的爆破案里去，一同结案。”耿锐说。

金荷莉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掌声响起，iPad的声音嚷嚷起来：“恭喜你，胡了！一番，二番，三番，四番……”

耿锐这才知道，女神又在玩麻将。

金荷莉搁下Ipad，皮靴从桌上滑下来，拿起水杯走向饮水机。

“真相就是真相。丢脸也要说真话。”金荷莉接了一半凉水，又接一半热水，轻轻晃着水杯，然后瞧着耿锐说：“你这么想可以舒坦一点。媒体欺负警察厅这么多年，终于警察厅可以和媒体同归于尽了。一巴掌甩过去，啪啪啪啪。每个记者脸上都有手掌印。”

金荷莉轻轻啜了一口水，歪头看耿锐：“开心吗。”

耿锐噗嗤笑了。

他并腿立正，敬礼道：“是。”

“没你的事了。”金荷莉走回办公桌。

耿锐点点头，退到门边，闪身出去，把门虚掩好。

“把人全部放了。联系新闻社，要求头版发布警方的正式答复，还原一下真相。”耿锐吩咐手下。

警员全都笑了。

“打脸的声音响遍全城呢。”大家说。

白峰在警察厅走廊上等到丽莉，连忙迎上去，牵着她的手问：“他们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了吗？你没事吧？”

丽莉摸着胳膊上的淤青，嘟囔道：“抓人的时候太粗暴了啦。到了警察厅以后就碰到讲道理的人了，他们对我态度很好。”

白峰牵着丽莉，匆匆往外走，像在躲什么，一边疾行一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搞的，我手机掉沟里了，趴在地上接电话，别人还以为我特么在拆炸弹还是在搞什么，总之就报警了。连累你真是抱歉，我一定努力补偿你。”

“你，你真的趴在地上接我的电话吗？”丽莉低头忍着笑，有点害羞又有点欢喜，心里七上八下地问他。

“是的，因为太丢人所以就没告诉你啦。”白峰东张西望地带路。

丽莉被白峰牵的一路小跑，她美孜孜地咬着下唇，转着眼睛说：“看在你用心接我的电话的份上，我原谅你好了。”

白峰心花怒放：“那真是太好了！周末我们去温泉乡好吗？把今天的烦恼全忘掉。”

丽莉俏脸浮上红晕，不敢吱声了，心突突乱跳，咬唇不语，算作默许。

“taxi！”白峰牵丽莉跑出警局，开始拦出租车。

忽然一团记者簇拥着花枝招展的瑗瑗冲了过来，就像渔网里乱蹦的金枪鱼里拱着一只鲜艳夺目的大龙虾。

“老公！记者都在等你呢！你今天好棒哦！”瑗瑗在人群里踮脚飞吻。

白峰感觉手心里美女的柔荑变凉了。

他转身想解释：“丽莉，我……”

狂怒的丽莉抡起坤包砸在他脸上。

＂白峰！你不是人！＂丽莉的心情像蹦极一样从云端直坠崖底。她哭着把白峰推开，抡起坤包一顿抽他，坤包拉链开了口红粉底补妆镜撒了一地，丽莉视而不见，拉开出租车门，哭着坐进去，绝尘而去。

＂丽莉！＂白峰拼了命追那出租车，直到跑断气。

蚁群一样的记者居然追不上狂奔的白峰。

丽莉在出租车里泪如雨下。

出租车司机故意放慢车速。

白峰用燃烧阳寿的爆发力居然追上了出租车，扒着车门，边跑边拍，心急如焚地嚷嚷。

司机停车。

丽莉哭着跺脚：＂不准停，快开车！＂

司机指着前面的红绿灯说：＂红灯，小姐。警察厅外面的红灯我不敢闯啊。＂

白峰心急火燎地拍窗求饶。丽莉捂耳朵。

后面的记者簇拥着瑗瑗冲上来，无数话筒气喘吁吁地戳过来：

＂单枪匹马制止爆炸后白先生您有什么感想？＂

＂假如记者有调查权的话您作为记者是否会为市民贡献更大的力量？＂

＂相比默默无闻的警方，您支持记者拥有调查权这一呼吁吗？＂

瑗瑗的问题更加简单粗暴：＂老公你居然劈腿！好难过但是我不怪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老公！＂

白峰缓缓摇头。他扶着车皮退后两部。

红灯只剩下十秒了。

白峰蓦然乱抡拳头轰开记者，咆哮道：＂滚！谁是英雄，我是你麻痹的英雄！老子只是在打电话而已啊！调查权！你们在开玩笑吗？你们想和警察平起平坐？那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占领国务院啊！都给我滚！＂

然后他看着瑗瑗说：＂对不起，我贪恋你的身体，你爱我的人脉，我以为这场逢场作戏我们心知肚明。我是混蛋，我们结束了。＂

瑗瑗睁大眼睛瞪着白峰，表情狰狞起来。

＂你这个禽兽！你禽兽不如！＂瑗瑗破口大骂，然后捂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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