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源的举动则恰恰和阿罗相反,他在距离洞口最近的地方,找了一块落脚处,那里能感觉得到阳光,却又受不到阳光的直射。
正好可以供潘清源这样半死不活的人练功。
而潘清源的动作相较于阿罗来说,看起来更加古怪。
他先是凝神站着,木雕石塑似的,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之后又缓缓俯下身子,用两手撑着,按在地上,两腿也伸得绷直,整个身体除了两臂之外几乎成一条直线。
而后,潘清源的双臂开始用力,使整个身子往前驱行,与此同时,口中“嘶嘶”的作响,显见是在深深的往体内吸气。
等他的身子往前驱展到不可思议的幅度,不能再继续往前驱展的时候,潘清源就停了下来,开始换个方向,把身子尽最大可能的往后缩。
在回缩的时候,潘清源的嘴里又“呼呼”有声,显见是在缓缓的吐气……
如此这般,一连做了三、四次之后,潘清源又把一双手给动了起来,先动左手,后动右手,交替往前挪移。
与此同时,潘清源的两只脚却开始往后退去,把腰拉伸到了极点!
这些动作可真是太古怪了,我在一旁不由得就看得入神,恍恍惚惚之中,我又觉得这些动作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一时间,我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见潘清源突然抬头朝上仰望,片刻之后,又低下了脑袋,两眼开始朝着正前方平视,再到最后,潘清源手脚并用,像动物一样,以四肢爬行着前进,大约朝前面走了七步,才站了起来。
潘清源爬的那七步,四肢的落处位置都十分别致,细细想来,竟像是踏着北斗七星位走的一样,跟我的“七星步”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有一个夜尸,都这么认真刻苦的修行,我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却在这里唉声叹气,全都想着儿女情长,真是惭愧!
在我看的正入神之际,潘清源已经收了功。
瞧见我在看他,潘清源面带骄傲的说道:“你认得吗?”
“不认得。”我老老实实的说。
潘清源修炼的本事,看起来是有些熟悉,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应该是熟悉的。”潘清源道:“听说你们麻衣陈家的老祖宗陈义山写下了一本奇书传了下来,叫做《义山公录》?”
“是的。”我说。
这件事在术界江湖中广为流传,几乎术界中人人皆知,可以算作是术界江湖的常识了,所以,对于潘清源,我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潘清源“嗯”了一声,又说:“据说那本书里面包罗万象,要是学会了,学通了,就可以尊称为麻衣神相。这书中应该有记载我刚才演练的本事。”
“这是族里的传说。”我想了想,说:“但是,未必是真的。”
“你不用谦虚。”潘清源道:“好书就是好书,高人就是高人,厉害就是厉害。麻衣陈家的威名,术界江湖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我听说,《义山公录》只剩下了半部?”
“是的,元末明初之际,麻衣神相陈丹聪与千年尸王拼斗时,遗失了半部。”这也是族里的传说。
潘清源点点头道:“对,我也听说过,丢的那半部才厉害,号称《神相天书》,而且术界传言,能不能成为麻衣神相,其实全靠那半部。”
“传说中,是这样的。”
为了那丢失的半部书,麻衣陈家的族中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人寻找,可是到现在,仍旧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祖父天默公和叔祖天佑公的外出,一来是避祸,二来就是在为了这本书而奔波游历。
老爹、二叔、三叔等族中的长辈,也都时时的为这件事情而操心忧虑。
老爹也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等时机成熟了,就叫我学全了《义山公录》里的本事,然后也外出寻找那遗失的后半部。
可是,在很多时候,我都十分怀疑,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那部所谓的《神相天书》?
那个传说会不会是我麻衣陈家的族中人自行杜撰出来的传奇故事?
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家族,为了增加自己家族的传奇色彩,很容易杜撰出一些夸大其词的虚假历史来。
我不会因为自己是麻衣陈家的人,就相信自家是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那样是目光短视,头脑浅薄。
潘清源说:“我还听说,你们陈家现在保存的那半部《义山公录》是前半部,是基础,讲的都是些术的道理——不知道这前半部,你看完了没有?”
“我还没有看。”我摇了摇头。
潘清源奇怪道:“你是麻衣嫡系,神断的长子,就你最有资格,你为什么没有看?”
潘清源有怀疑,我只好对他解释了一番,说:“我老爹忙,平时都是二叔传我的本事。我老爹得空的时候,也会零星的教我一些《义山公录》前半部里的知识,但是那原本的书,我还没有看过呢。总之,还是因为现在的时机还算不太成熟吧,等我本事早好些了,就去学那本书。”
“你倒是真老实。”
潘清源忽然一笑,弄得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害得我提心吊胆,目光不由自主的死死的盯着他的脸颊,生怕那块肉也掉下去。
潘清源笑了片刻,然后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啊。”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我反问道:“如果是陌生人问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咱们不是朋友吗?”
这潘清源应该是之前被人害的太惨了,所以即便是和我们处在同一个战壕里了,仍旧会有提防、戒备的心理。
这是人之常情,我也理解,我更愿意敞开心怀,坦荡对他。
“朋友?”潘清源瞪大了眼睛,道:“你当我是朋友?”
我诧异道:“咱们要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对,对,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呢?!”潘清源大喜道:“老实讲,我姐姐让我救你们的时候,我还是不乐意的。我觉得外人都未必靠得住,要靠就得靠自己。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个真汉子,是个好朋友。”
“嗯。”我点点头:“咱们本来就该是好朋友。”
“是好朋友,我就把我刚才练的本事教你。”潘清源说:“刚才我演练的,其实也没有多稀罕,是五禽戏中的虎戏。”
“哦!”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五禽戏啊,怪不得我看起来有些熟悉呢!”
“是啊。”潘清源道:“只不过,五禽戏是由医脉中的神医华佗所创,可惜华佗死的时候,他所著的《青囊经》却失传了,留下的五禽戏只是简单的图谱。即便是学了,也只能是强身健体而已,不能练气修道。”
“我瞅见你刚才在吐纳了。”我说。
潘清源刚才配合着步伐和身形,呼吸古怪,绝对是在进行吐纳之法,练气修行!
既然世上流传的五禽戏遗失了吐纳之法,那潘清源又是怎么会的呢?
“你看的仔细,不错,我确实有吐纳练气。”潘清源一笑,道:“那壳子是华佗的,芯却是我们潘家的!”
“啊?”我不明白潘清源是什么意思。
“我们潘家祖上就觉得这流世之法太过于简单,所以就进行了改良,加进去了吐纳练气的配合。”潘清源道:“这五禽戏在被我们先祖改良了之后,又重新传给子孙,因此,我刚才练的本事可是独家秘技,你在外面是学不到的!”
“是么?”我对潘清源刮目相看。
“那是当然。”潘清源得意的说道:“这里面是有很多我们潘家自创的诀窍和心法的,如果我不说给你听,你就算是看见我的动作了,你也一定学不会!你就算是学着做了,也一定会做错,甚至还可能岔了气,歪了经络,弄得自己走火入魔,半身不遂!”
“那可真是厉害!”我赞叹的说道。
“想学吗?”潘清源道:“来,来!我教你。你是有底子的人,必定学得很快,而且学了之后对你来说有大用!”
“啊?!”
听到潘清源居然要把家传的绝学教我,我先是一阵惊喜,觉得他真是拿我当朋友了。
但是,略一想,我还是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知道有这门本事就好了,学就不必了。”
术界江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门派、家族的禁忌,尤其是家学,更是不可外露、外传,这是基本的江湖规矩。
这些,老爹和二叔都多有交待,叫我在行走游历的时候,多加注意的。
“为什么?”潘清源却皱了皱眉头,道:“你瞧不上潘家的本事吗?”
“不是的,您们家的本事真的是很好很好,我从来都不说谎话。”我诚恳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学?”
“我二叔说过,别人家的东西就算是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东西,你可以羡慕,可以赞赏,但就是不能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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