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哪里会放黄姑再去找一竹道长的麻烦,揉身而上,弹指如电,“行云拂”的手法施展出来,眨眼间的功夫便点了黄姑前胸、后背、腹间、腰下、膝上十余处大穴。
被点了穴道之后的黄姑立时止住了脚步,但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黄姑身上突然乱响了起来,“噼里啪啦”,仿佛爆豆一样!
我愕然变色,以为是叔父下重了手,把黄姑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都戳碎了——毕竟那么瘦小干瘪的一个老妪,哪里能经受住叔父的“行云拂”指法?
叔父也是神情怔怔,却听“嗝”的一声怪音,正是从黄姑的喉中发出,又见她的身子往前倾斜,脚步竟然又迈了出去!第一、二步还显踉跄,可是后面已然是健步如飞!
如此一来,我和叔父都真正骇然!
真是活见鬼了!
“啪!”
就在黄姑刚冲到一竹道长跟前的时候,一竹道长突然伸手在黄姑额头上按下!
那是……是道符纸!
我看见了一张四寸多长的黄表朱砂符纸,不偏不倚的贴在了黄姑的额头正中!
黄姑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也不动,不但是伸到半空中的手都没有收回来,就连瞪大了的眼睛,张大了的嘴也没有再动一下。
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须臾间,变故三番五次,意外层出不穷,置身事外的我都觉得惊心动魄,更遑论身处其中的吕主任、汪兵、张英等一干人?他们全都已经看傻了。从叔父动手,到黄姑被纸符贴住,他们没有再说半句话。
“她不是人?变尸也不像啊?”叔父走到了黄姑身边,瞅了两眼,诧异的问一竹道长,道:“我封了她十二处穴道,她竟然还能动?真是稀奇了!”
“她是人,不过是祟物附体的人。”一竹道长说:“你封了她的穴道,禁锢了她的血气,可是却禁不住她的祟气,是那祟气驱使她动。只能用符镇住那祟气,才能真正禁锢她。”
“啧啧……”叔父惊叹道:“那她身上的祟物不一般啊,不然咋能压得住血气!”
“是不一般。”一竹道长神色凝重,看着手中的木偶,沉声道:“依我看来,道行定然是在三十年以上!”
我愕然的看向那木偶,只见它的表情似乎又有了变化,不但愤怒,而且还有几丝惊惧。
我忍不住问道:“道长,祟物就是这个木偶?”
一竹道长点头:“嗯。”
“我瞧见了它的表情在变,变了三次了,它,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眼力劲儿!”一竹道长多瞥了我几眼,有种刮目相看的味道,又低声询问:“令尊是神断先生?”
“是。”我点了点头,料想一竹道长是不愿意我们之间的谈话被别人听见,便也学他的样子,低声说道:“后学末进陈弘道,见过茅山掌教道长。”
“嘘……”一竹似乎是吓了一跳,用更加低沉的声音道:“可千万不要再叫我茅山掌教了……神断先生有子如此,可喜可贺啊——琪翁,你存心来看我笑话,也忒不厚道!”
“可惜了,原本想着老一竹打光汉打到半百,要解放自己了,谁知道关键时候,学了柳下惠,坐怀不乱。”叔父摇头叹息道:“不得劲儿,不得劲儿……”
“哼,贫道还算是保住了晚节,没能趁你的心意!”一竹道长瞪了叔父一眼,忽又低声说道:“你们也瞧见了,我这里不太平,我知道你们上山来肯定是有事来找我,但现在,无论什么事情,我肯定是办不了。不如你们帮我一个忙,把这黄姑和这具木偶都带走,查查到底是什么来头,如何?”
“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叔父还没说话,那吕主任突然朝我们这边走来,开口喝问。
黄姑没有动静了,他们的胆子也大了,慢慢的都围了上来。
“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汪兵说道:“快老实交代清楚,你们跟这老道士是不是一伙儿的?黄姑是不是被你们给教唆成这样了?!”
叔父横了汪兵一眼,冷冷说道:“你信不信,要不是我们制住了黄姑,她能把你整张脸给挠烂?”
汪兵吓得浑身一哆嗦,缩头缩脑的躲到了吕主任的身后,吕主任不满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的身份,你们还不够格知道!”叔父道:“上面让我们下来,就是来暗中看看你姓吕的办事能力!一个寡妇就能把你们闹成这样子,嘿嘿……”
吕主任脸色骤变,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和叔父,一时间也摸不准我们的来路。
其余的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叔父道:“这个老道士有问题,这个黄姑更有问题,你们解决不了,我们就带走了!”
“这……”吕主任狐疑的看着叔父,道:“你们明明和这老道士认识,你们——”
“听说过五大队吗!?”叔父陡然厉喝一声:“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插手五大队的事情!?”
“不敢,我,我没有……”刹那间,吕主任面如死灰,吓得几乎瘫倒在地。
叔父冷眼扫向其余众人,无一敢直面叔父的冷峻目光,叔父“哼”了一声,道:“把人带走!”
叔父说完,扭头就走,一竹道长假装垂头丧气的跟在叔父后面,我赶紧过去背了黄姑,从那些不敢抬头的一群人中,穿行而过。
直到我们走出了吕主任等的视线,他们也没有谁追上来拦阻。
我心中既惴惴不安,又有些惊疑不定,见叔父和一竹道长谁也不吭声,也只好忍住,直到走出道宫门,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大,五大队是干什么的?您什么时候替五大队办事了?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五大队?”
叔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左顾右盼,前后瞅了几眼,然后突然鬼鬼祟祟道:“先躲起来再说!那帮兔崽子应该快缓过劲儿了。”
一竹道长说:“上房!”
两人说上就上,蹬地攀墙,又跃上了宫房,然后叫我把黄姑给抛上去。
我有些愕然,越发的不明白叔父要做什么,不过仍旧是照做了。
把黄姑弄上宫房之后,我也跟着攀了上去,正要再问叔父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道宫之内急匆匆的传了出来。
吕主任带着人跑得飞快,汪兵也跟着跑在旁边,气喘吁吁道:“吕,吕主任,到底怎么回事?五,五大队是什么来头?我,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要问了!”吕主任在宫门前站住了,深吸几口气后,道:“我跑不动了,你们快些,先把他们的人给我找到,一定要问清楚——不,把人给我请回来,让我来问!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好!”几个人快步往山门冲去。
我在房顶上看见这情形,又一看叔父和一竹道长都满脸狡黠,顿时恍然大悟——叔父刚才竟然是杜撰身份,假托五大队的名头,在虚张声势。
但“五大队”这个称谓肯定不是叔父杜撰出来的,因为叔父说出来“五大队”这个名头的时候,吕主任的脸色是真真切切的变了,他确实是被吓到了。
那“五大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能让那吕主任如此忌惮?
道宫门前,汪兵又问了一遍:“吕主任,五大队究竟是做,做什么的啊?”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乱问!”吕主任恶狠狠瞪了汪兵一眼,忽然厉声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以后给我消停点!自己嫁不出去,就当一辈子老处女,别打别人的算盘!如果这一次捅出什么乱子来,我饶不了你!”
汪兵愕然不知所对,又惊又羞又惧又怒,脸色涨得跟鼻头一样红了。
我心中一阵嘀咕:怎么这吕主任对汪兵发作开了?
不过骂骂这个酒糟鼻也挺让人解气,从头到尾都是她上蹿下跳、煽风点火搞出来的事情。
这时候,被吕主任指派出去追踪我们的那几个人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向吕主任回报:“主任,他们人已经没影了。”
“这么快?山道上呢?”
“没有瞧见人。”
“啊?”吕主任有些失神,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五大队的人?可要是真的,又怎么会跟一竹老道士那么熟悉?嗯,以一竹老道士原来的身份,认识五大队的人也完全有可能……”
有人忍不住问他道:“吕主任,我们现在怎么办?”
“哦……”吕主任回过神来,道:“现在,现在,嗯,这里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开展完了,下山到别的地方去吧。”
“现在就走?”
“嗯……”
“不管那个老道士了?”
“嗯……”
“那个红叶也不管了?”
“嗯……”
“那他还捆着呢,放不放?”
“嗯……”
不管手底下的人问什么,吕主任都回答的心不在焉的随口一答,满脸心神不宁的样子让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好再对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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