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叔父离了大相国寺,便奔朱仙镇,这一路走得快,只一个钟头多点便到。
朱仙镇不大,也破败的很,叔父带我寻到杨家,不料那里早已经是破落院子一处,大门紧锁,院墙坍塌,从外面能看见院中的情形,荒草丛生,落叶满地,毫无生气,至少已经是数月无人居住的迹象。
叔父愕然至极,呆站在杨家门前许久,然后回顾我道:“这,这究竟是咋回事?”
我虽然觉得事情匪夷所思,但是哪里知道是何因果,只狐疑道:“这会不会跟异五行有关?”
马人圭和杜秋兴是赌客,但空山大师和杨通明却不是,四人全都失踪,不知去向,以常理根本无法可解。除了异五行,我实在想不到别的说辞。
叔父颓然道:“一个熟人也找不见,去哪里找赌城呢?找不到赌城,又咋找异五行呢?”
我沉默了半天,道:“大,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大相国寺吧?”
叔父道:“空山老和尚又不在寺里,去那里又能干啥?”
我道:“好歹大相国寺里还有和尚,可马家、杜家、杨家都是荒废的,咱们回大相国寺看看空山大师的师兄弟在不在,从他们那里应该也能谈听出些消息吧?”
叔父道:“也只有这样了。”
我和叔父其实已经是身心俱疲了,可还是耐着性子,又匆匆往开封城中赶回,这一路上都无话说,只憋着一口气。
等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刚进大相国寺,叔父突然拉着我躲往山门之后。我吃了一惊,诧异着想要问话,叔父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便不敢作声。
和叔父藏在门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异动,我正觉不着边际,叔父忽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我忍不住道:“到底是怎么了?”
叔父道:“出朱仙镇的时候,我约摸着有人盯上了咱们爷儿俩,而且还一直跟到了这里。不过,这一会儿,又像是没了。”
我愕然不知所对,和叔父出来朝山门外看看,连个鬼影都没有,哪里有人跟踪?
我道:“大,是疑心生暗鬼吧?”
叔父道:“估计是吧。”
既然无人跟踪,我和叔父便往寺内走去。寺中的和尚见我和叔父去而复回,虽然疑虑,却也不敢过问,还唯恐避之不及。
叔父已经是急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害怕不害怕,上前揪住一个中年和尚,直接就问:“你们庙里辈分儿最高的和尚是谁?”
中年和尚:“啊?”
“啊啥啊?”叔父道:“快说!除了空山之外,谁的辈分儿最高!”
中年和尚:“那,那就是空海师叔了。”
叔父道:“他在哪儿?”
中年和尚:“他,他在藏经楼里。”
我和叔父舍了那和尚,急奔藏经楼而去。藏经楼在八角琉璃殿之后,是大相国寺内最后一座两层建筑,高七丈,深两丈,面阔五间,是大相国寺珍藏经典之地。
我和叔父刚到藏经楼,便瞧见有个老和尚在掩闭屋门,叔父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把门一抓,道:“空海法师在哪里?”
那老和尚愣了愣,道:“贫僧就是空海,请问施主有何事?”
“你就是空海啊。”叔父点了点头,道:“找的就是你,咱们谈谈?”
空海和尚看上去不过五十岁,却满脸沧桑的神色,双眉低垂,眼角耷拉,一身僧袍不干不净,手里端着一碗粥,上面浮着几根咸菜,似乎是正要关上藏经楼的门,然后食用晚饭。
听见叔父说要谈谈,空海和尚又愣了愣,道:“敢问施主,要和贫僧谈什么?”
叔父道:“空山去哪儿了?”
空海和尚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叔父也没做纠缠,又问道:“你认得我吗?”
空海和尚又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叔父道:“我是空山老和尚的好朋友,我姓陈,是禹都陈家村人氏。”
空海和尚“哦”了一声。
叔父道:“你知道开封赌城么?”
“什么?”空海和尚皱起了眉头,道:“开封赌城?开封什么时候有了赌城?”
如此一说,我和叔父就知道这空海也不是个知情人。叔父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你认识马人圭么?”
空海和尚摇头道:“不认识。”
叔父道:“杜秋兴呢?”
空海和尚摇头:“也不认识。”
叔父又问:“杨通明呢?”
空海和尚只会摇头:“不认识。”
“这都是开封城中的成名人物,你居然一个也不认识?”叔父大为愠怒。
空海和尚道:“贫僧是方外之人,对世俗之事一概不知。名利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施主,您还有什么要和贫僧谈的么?”
叔父哪里还有话说。
空海和尚道:“施主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好谈的,贫僧就先休息了。”
说罢,那空海和尚往藏经楼里退去,且把门给掩上了。我和叔父站在外面呆了片刻,眼见天色越来越黑,竟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叔父道:“我还从来没办过这么不清不楚摸不着头脑的事儿!奶奶的,憋了一肚子火!直想把这庙给烧了!”
我的心情也糟糕的很,可不能火上浇油,只是说道:“大,要不咱们去找找我三叔,他的想法多,或许从他那里能得些主意。”
“嗯。”叔父愤愤的骂道:“真他娘的不舒坦!”
我们俩正要离开藏经楼,刚转过身,下了台阶,却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响,急忙回头时,只见一个东西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我和叔父先是一怔,然后又纷纷抢上前去,见是个纸团包着的石头,各自吃了一惊。
叔父也不拾那纸团,急往藏经楼后面奔去,我迟疑了片刻,把纸团捡了起来,抖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进藏经楼。”
我惊异交加,见叔父从藏经楼后转了出来,脸色黑沉,知道他没逮住人,便把纸团拿给他看。叔父看后,倒抽一口冷气,道:“自打进了开封,没遇上一件正经事儿!这他奶奶的是谁写的!?”
我端详了片刻,只觉得那字迹实在是丑陋,几乎就是刚学会写字的人才能作出的笔迹,可是隐隐之中,我又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而且那香气极其熟悉,竟让我下意识的想到明瑶!可明瑶的字迹娟秀,我是见过的,哪里似这般拙劣?再说了,明瑶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啊!一定是我自己想她想的出现错觉了。
重新定了定神,我问叔父道:“大,咱们进这藏经楼不进?”
叔父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咬牙,道:“进!”
我道:“万一是个圈套呢?”
“是圈套也要看看是啥圈套!”叔父道:“那个空海和尚,一问三不知,不是个好秃驴!”
说罢,叔父就去推那屋门,一推之下不动,叔父“哼”了一声,手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里面的门栓已然是断了,叔父推门而入,我也跟着进去了。
藏经楼里面黑漆漆的,不见灯火人影,也不闻声息动静。我道:“大,空海法师是不是已经休息了,咱们这样不好吧?”
叔父默不作声,先把一楼给寻了个遍,这楼虽然名曰“藏经”,其实已经无经可藏,空洞洞的几乎是家徒四壁。空海和尚也不在。
我们又轻声上了二楼,结果二楼还不如一楼,一楼虽然空荡,但好歹有些柜子,这二楼就是个空房,不要说人了,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空海和尚更是不见踪迹!
我和叔父都傻了眼,我们明明是眼睁睁瞧着空海端着饭碗进了藏经楼的啊,怎么进来一看,人凭空消失了呢?
这藏经楼上下也没个后门,窗户更是紧紧闭合,空海和尚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
难不成我和叔父刚才见到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个鬼?!
我和叔父又匆匆下楼,把一楼的藏经架和藏经柜都打开来看,藏经架中一目了然,空空如也。藏经柜中倒是发现两个木盒子,我和叔父各自捧出来一个看,只见我那上面写的是“空山法师”,我霍然一惊,又急忙看向叔父那个盒子,只见叔父那盒子上面也写着四个字——“空海法师”!
我连忙把木盒又放回了藏经柜中,惊疑不定道:“大,这,这是干什么的?”
叔父沉声道:“存放骨殖的盒子。”
“啊?!”我悚然一惊,道:“那,那空海法师,他,他……”
叔父一屁股坐在地上,嘶声道:“开封地面邪,不会是真遇到鬼了吧?”
我咽了口吐沫,道:“刚才没仔细看,不知道他有影子没有。可是,既然是庙里的和尚告诉咱们除了空山大师之外,辈分最高的就是空海和尚,那空海和尚怎么会是鬼呢?”
叔父眼神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会不会这庙里的和尚其实已经死完了?咱们遇到的都不是人?”
叔父这句没来由的话吓的我浑身猛然一紧,刹那间,我只觉背后凉飕飕的直灌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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