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开封城不小,又因为地处中原、历史悠久而衍生出众多的术界门派,高手林立,各自不服,一个人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这许多高手给笼络到一起去?
“论说那怪人的来历,却是无人知道,甚至连见过他真容的人都没有,但是他的手笔之大,还不仅限于此!”空山大师道:“此人也曾来寺中找过我,但那时候造反派正闹得厉害,我一心要护佛宝,无暇顾他,又见他覆面隐容,藏头露尾,不似好人,而且说话讳莫如深,并不光明磊落,因此也不想与之多说。后来,他在言辞中,又多提到这八角琉璃殿,意有所指千手千眼观音像,贫僧心中不安,终于决定亲自藏身到这八角琉璃殿中,从此便算是与外界隔绝,再也没有见过他。”
“哦!”叔父道:“我就说单纯为了提防那帮造反派,你也不可能昼夜藏在这里!原来是提防那个怪人!”
“是啊,贫僧藏在这里之后,那怪人的动作仍旧是没有消停下来。”空山大师回顾空海和尚,道:“师弟,后面的事情,你是亲历者,还是你来对琪翁讲一讲吧。”
“是。”空海和尚接着说道:“自从住持师兄隐蔽在此之后,便是贫僧掌管寺院。那怪人又找上门来几次,说是要与住持师兄商议要事,贫僧按照住持师兄的叮嘱,对他说师兄突然失踪,无人知情。那怪人来了几次,都没见着住持师兄,也就索性不再来了。可是没过多久,出人意料的事情便发生了,那怪人连同他所结交的术界高手,在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从此竟无人知其踪迹!就连相尊今日所问的马人圭、杜秋兴、杨通明,也在失踪之列!”
“啊?!”我和叔父都吃了一惊,叔父道:“原来失踪的不止是马人圭、杜秋兴和杨通明?居然开封城中八成多的高手都不见踪迹了?那后来呢?”
空海和尚道:“两个多月前,恰是中元节那天夜里,我正在藏经楼休息,突然有小沙弥跑进来把我唤醒,对我说道是寺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具血尸,因为是中元节,怕是要闹鬼,小和尚们都吓得不轻,让我去看看。贫僧当时也吃惊不小,急忙起来前去查看,竟发现那人是个熟人,也正是之前失踪的开封城术界高手里的一人——元囯中!”
叔父道:“是火德门的门主元囯中么?”
空海和尚点头道:“正是他!当时,我试探了他的鼻息,发觉他一息尚存,还没有死。但是身上的伤势却是极重。”
叔父道:“是人为伤的么?”
“是的。”空海和尚道:“元囯中的内伤、外伤都十分严重,不住的吐血,胸骨未断,内脏却大伤,足见是被人以极阴损的掌力所害。更严重的是,他的一条胳膊几乎被火烧化!”
“啊?!”叔父吃了一惊,道:“我听说火德门是在明朝宣德年间开宗立派的,虽然势力不大,徒众不多,但是却以山术火法独步江湖,享誉术界数百年,其中还是很出人才的。那个元囯中既然是火德门的门主,应该不会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吧?”
空山大师说道:“元囯中此人的本事极高,不但在开封城中首屈一指,整个豫省术界里,他应该也能排得进前十!以贫僧比之,尚有所不如。”
“比你老空山还要厉害?!”叔父惊道:“那就是一流高手啊。这样的人居然被别人用掌力震坏了内脏?!他自己精通山术火法,居然被火烧化了一条胳膊?!这也忒怪了!”
“是啊。”空海和尚道:“当时贫僧也觉得事情诡异,心中也大为疑惑。元囯中伤势严重,寺庙中的条件有限,贫僧本想把元囯中送到医院诊治,但是术界中人多以侠犯禁,贫僧又怕他的伤是因为江湖仇杀所致,时局动荡,送到医院不但救不了他,恐怕还会要了他的命,于是就只能将他先抬回寺里,加以救治。”
空山大师插了一句话道:“我这师弟倒是精通医理的医脉高手。”
“可惜啊。”空海和尚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此人伤势实在是太过于严重,贫僧的手段也着实有限,无力回天。”
叔父道:“他死了?!”
空海和尚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中途他也有所醒转,回光返照之际,认出了贫僧,挣扎着提气说话,却只说了两个字。”
叔父道:“哪两个字?”
空海和尚缓缓说道:“鬼谷。”
我和叔父愕然,鬼谷?这是什么?
我和叔父来开封求见空山大师,本来是为了寻找赌城,而今,赌城还没找到,却又知道了个更诡异的所在。
一如空山大师所说,叔父是个很爱管闲事的人,既然他知道了开封城中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而且又跟自己的许多好友相关,那必定是非管不可了。如今,“鬼谷”喧宾夺主,叔父已然把赌城的事情给忘了,连连追问两个老僧:“鬼谷是啥地方?在哪儿呢?”
“贫僧也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字,说与住持师兄时,师兄也是一头雾水。”空海和尚道:“想来,元囯中是与那怪人结交之后才失踪的,而今又莫名其妙的重伤而回,临死前说出‘鬼谷’二字,那么,鬼谷必定也与那怪人有关。”
“贫僧和师弟推测,鬼谷乃是一个神秘所在,开封城中所有失踪的术界高手恐怕都在那里。”空山大师道:“以名忖之,鬼城绝非善地。”
“这是废话。”叔父道:“动动脑子谁都能想出来这事儿肯定是那怪人在捣鬼。鬼谷也肯定不是啥好地方,不然元囯中咋会受那么重的伤跑回大相国寺?他肯定是拼了命逃出来的。你们就没有去查查,鬼谷究竟是啥地方?”
“出了人命关天之事,我们师兄弟怎么会不查?”空山大师道:“可是元囯中失踪的离奇,回来的古怪,又死的突然,只说了‘鬼谷’两个字,又从何查起?我们把元囯中的尸身藏在寺中,也不敢骤然焚毁,师弟用药物保持其不腐,然后便去查访鬼谷。可是,两个月以来,几乎是一无所获。一来,时局动荡,我们不能白天胡乱走动,只能在夜里暗访;二来,除了元囯中之外,其余失踪的术界人士,竟再无一人出现;三来,别的术界高手,在听闻此事后,大多惶恐不安,不但不帮忙查探,反而多有推诿,甚或有离家远遁避祸的。唉……”
叔父不禁骂道:“这帮胆小如鼠的鳖孙!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不怕自己遇上啥难事?”
空山大师叹道:“沧海横流,方见人心啊。”
我听了半天,道:“元囯中前辈死的时候,只说了‘鬼谷’两个字,再没有别的线索。咱们都以为是个地名,可会不会有别的可能,它是个人名?是那怪人的名号?”
空山、空海师兄弟各自一愣,空海道:“这一节,贫僧倒是没有想到。”
空山大师也颔首道:“不可排除此种可能,古时云梦山不是有个先贤圣人唤作‘鬼谷子’么?今后倒要去查查,有无唤作‘鬼谷’的人。”
空海和尚“嗯”了一声。
空山大师又道:“闲话说了许多,还不知道琪翁和小友前来开封,所谓何事?”
叔父癔症了一下,然后道:“哦,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我们来是为了找一个地方——开封赌城,你听说过没?”
“开封赌城?”空山大师皱了皱眉,道:“未曾听过,开封还有这等所在?”
“嗐!”叔父急躁道:“那就先不管赌城了,先说‘鬼谷’!我现在最先知道的是,那怪人笼络了恁么多开封城的术界高手,目的是要干啥?他又为啥要把笼络过去的人给打伤?”
“那怪人的目的究竟何在,实在是难以捉摸。”空山大师道:“但他所结交之人,无一不是术界的成名人物。马人圭和杜秋兴虽然是以斗鸡、斗蛐蛐名重当世,可是马人圭熟知风水,杜秋兴深谙机关,这两人在术界中也大大有名!因此,那怪人的目的,定然逃不出一个‘术’字!贫僧忖之,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也有本门的秘籍法宝,再联想到那怪人曾来大相国寺寻我,言谈中多次提及这八角琉璃殿,而八角琉璃殿正是供奉我大相国寺佛宝的地方啊!所以,贫僧便猜测,那怪人必定是觊觎开封城中各门各派的绝技,或者宝物!”
“觊觎各门各派的绝技,或者宝物?”叔父沉吟了起来。
我忍不住插嘴道:“大师,如果那个怪人只是觊觎各门各派的绝技和宝物,似乎是没有必要把人都给掳走吧?他直接去偷岂不是更省事?”
空山大师闻言,皱眉道:“这也是贫僧疑惑的地方。但是若非为此,又有别种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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