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青冥子曾说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小辈,他在世的时候,连二爷爷都还没有出生呢,二爷爷现年已经八十余岁,也就是说,青冥子的年纪远在八旬之上,但他如此容貌,怎么看也不过是三四十岁,莫非他真的不人不鬼?
念及此,我不禁又瞥了一眼那素衣女子,她的模样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难不成她的实际年龄其实也已经过了八旬?
这也太荒诞了,我自己想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爷爷对那青冥子说道:“慧眼相神,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我却能看穿你的底细。”
青冥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爷爷道:“灵眼相气,我还知道,这赌城是你的道场,若没有这道场,你也成就不了如今的模样,此间死多少人,你便增添多少道行,此间的怨气越重,你的阴气也就越重。然而,即便如此,你的邪气,也不如我的正气厚重。也就是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青冥子冷笑道:“不错,这所有人中,我只忌惮你一人,但是你的道行,与我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若说我不如你,未免大言欺人了吧?”
“是否是大言欺人,一试便知。”爷爷道:“你也休养够了吧?”
青冥子道:“已着急与你一较高低!”
“好!”爷爷缓步走上前去,环顾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随即便都默然退后,解了对那青冥子的合围之势。
爷爷道:“青冥子,你若能胜,算你本事,你若能逃,也算你本事!请!”
说完最后一个“请”字,爷爷目中精芒大盛,眼神刹那间变得异亮惊人,浑身的气度也变得更加渊渟岳峙,煌煌浩浩,莫可名状!
爷爷看上去是没有锋芒的,但是却又像是锋芒无处不在。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好!”
青冥子喝一声彩,也往前踏出一步,对着爷爷,敛起笑意,肃容以对,衣袍鼓荡飞舞中,周身黑气渐渐散出。
爷爷凝身不动,那青冥子忽然“嘿”的一声,双手平推,袖中黑雾滚滚而出,交缠成势,恍若两条黑龙,一条直冲爷爷面门,一条盘向爷爷腰胁!
这青冥子练就的一身阴气极其厉害,能幻化成黑雾、黑烟、黑气,或起自脚下,或出自袖中,或从周身毛孔外散,那正是他一身邪功之所在!神鬼莫测,变幻无穷!先前叔父、二爷爷、姥爷均是败在此处!
但青冥子与叔父、二爷爷、姥爷对战之际,也没有一出手便施展这等绝招,都是在情势危急之下,才出其不意,骤然使出,以扭转乾坤,转败为胜。
而如今,青冥子与爷爷对阵,甫一开始便是两股黑雾,声势如此浩大,可见他对爷爷是忌惮已极,出手绝不留招!
爷爷见状,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让过那两条“黑龙”锋芒,双手也是平出,袖中鼓荡,竟也奔出两股黑雾来,乍一看,与青冥子那两股黑雾如出一辙,但再一瞧,却又清亮的很,无半分污浊秽乱。
爷爷放出的黑雾速度极快,刹那间,已混入那两条“黑龙”中!
青冥子只一怔,忽听爷爷口中喝道:“疾!”
骤然间,“咔咔”怪响,那两条“黑龙”瞬间竟凝结成冰!上下横连,凝滞为柱。
爷爷双臂震动,“嘭”的一声响,那冰簌簌碎落,转眼间便坠入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冥子吃了一惊,抽身急退,爷爷大步赶上前去。
青冥子退的快,爷爷赶的更快,青冥子刚跑出三步,爷爷两步已经追及他身后!
青冥子倏转身,右手中指猛然戳出,一道黑气箭一般冲爷爷眉心迸射而去!
爷爷竟不躲避,张口厉喝:“哆!”
这正是六相全功中的口相绝技龙吟!
如叔父与我,使出龙吟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如雷鸣滚滚,声震九霄,不论敌己,都遭威慑,凡受声者,无不血气翻滚,头晕耳鸣,十分难受。
所以,我原以为爷爷这一声龙吟响起来,必定震撼更大!
却不料,惶恐之下,我所闻之声,竟与爷爷平素里说话之声相差无几!
这,这是龙吟么?
是龙吟!
只惊疑了一刹那,我便看见青冥子指尖迸射出来的那股黑气在瞬间崩坍!
更令人骇然的是,青冥子的羽冠砰然一声,片片碎落,长发披散下来,化作三千无根青丝,狂飞乱舞,他的面皮也在刹那间如中风暴遽虐,都鼓荡得变起形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爷爷是将龙吟的功力聚于一点,厚积而薄发,不伤旁观,专克仇雠!
青冥子仰面折腰,翻身急退,爷爷又赶上前去,青冥子刚直起身来,爷爷已到他跟前!
青冥子大骇,“呼”的拍出左掌,爷爷右掌抵上,两下相击,半点声息也无,却黏在了一起,再不分开。
围观众人无不屏气凝息,这是考教两人修为深浅的时候到了!
这可不像是两人比拼招式的繁复简易,也不是相较彼此法术的精妙蠢拙,更不是在考量敌我身子的伶俐榔槺,而是实打实的有一分道行便多一分胜算,那是半点巧也讨不了!
须臾间,青冥子天灵盖上黑雾蒸腾而起,盘旋不散,浓郁氤氲,笼若冠帽,他面上也是黑气森然,鬓角、脖颈无不筋肉暴起!
爷爷的头顶之上并无雾气蒸腾,只是在面上,时或有红芒一闪,但稍纵即逝,鬓角处也有几根青筋稍稍盘踞,嘴角处却渐渐凝起笑意来。
看爷爷如此神态,我心中大定。
青冥子应该不是爷爷的对手!
爷爷忽然开口说话,道:“青冥子,你费尽心血,耗数十年之功,苦心经营,造出偌大一个赌城,构陷人心,诱食人法,想以邪术取魂补阙,争长短而损道统,蕴污秽而乱造化,奈何天公不允,终让你功亏一篑!你虽年长于我,可修为不正,绝非我的敌手!”
如此性命攸关之际,爷爷竟能这般侃侃而谈,神功精妙,修为超绝,竟至如斯地步!委实令人既惊且叹又喜!
那青冥子正拼尽全力应付,自顾尚且不暇,哪能说出话来?
“你道号青冥子,乃是上青天,下冥冥,志在非小!”爷爷微微一笑,道:“可惜,大道如青天,你独不得出!”
青冥子猛然咬紧牙关,右手倏的一探,袖中白芒闪烁,短剑当胸刺了出来!
“啊!”场中众人无不失声惊呼!
青冥子这一手,实在是太过歹毒!
众人惶遽之下,爷爷却双脚钉地一般凝立不动,头顶蓦地腾出一股淡淡的青雾,面上红芒大作,掌心“呼”的一声响,那青冥子“唔”的一声闷哼,连人带剑,倒跌了出去!
爷爷拔脚向前,左手中、食二指一夹,已将青冥子手中的剑捏在指中!右手一拂,落在青冥子肩头,青冥子刚从地上爬起来,受此一击,又跌了出去。
爷爷左手捏剑,凝视片刻,忽然右手弹刃,口中道:“赤堇山锡,若耶溪铜,五岳之铁精,神人之器术,候天伺地,日月同光,雨洒雷击,藏风砌霜,百神临视,万夫莫当!好一把鱼肠剑!”
“鱼肠剑?!”我们这一干人无不大惊失色!
鱼肠剑,乃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春秋时铸剑大师欧冶子亲自练就,公子光得之,赐予专诸,专诸持此剑杀吴王僚,号称勇绝之剑!专诸死,而鱼肠绝迹,后世多有传说,却始终不见真容。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却见到了。
青冥子弯腰伏在地上,脸色煞白,似乎直不起身子,那素衣女想要上前搀他,却被三叔拦住。青冥子勉强发笑,道:“陈天默果然见多识广,你是第一个认出这把剑来历的人……”
“上古宝物,竟为你所得!唉……”爷爷叹息一声,道:“可惜你没有慧眼,看不出来这把剑的神邃——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克敌难成,反害其主!”
青冥子道:“何解?”
“这般解。”爷爷忽将手一挥,剑芒闪处,青冥子大叫一声,胸前早中!
那剑,刺在青冥子膻中穴处,直至没柄!
“啊!”那素衣女子厉叫一声,发了疯似的冲上来,三叔竟没有拦住!
“我杀了你!”那素衣女子嘶吼着,手掌起处,一道白芒匹练似的闪将出来,状若大刀,“呼”的砍向!
可爷爷也不知道是未加提防,还是措手不及,竟没有躲!就还是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那白芒,瞬间就砍在了爷爷的颈侧!
我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同那素衣女子,也呆在当场。
谁也没料想,那素衣女子毫无章法的一招,竟能击中爷爷!而且是落在要害!
场中诸人,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都直勾勾的盯着爷爷!
但就在此时,爷爷忽然一笑,他颈侧的白芒如冰雪消融,倏失不见。
爷爷缓缓走到那素衣女子跟前,对方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爷爷道:“先别动怒,他还没死。不信,你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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