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成夫妇忽转过来,看着我爷爷,道:“前辈,晚辈适才一直有话想说,那青冥子是这邪教异端的首恶分子,几乎把我的弟子杀个精光,还害死了天福公,您怎么能饶了他去?!”
“是啊父亲!”叔父愤愤道:“刚才咱们要是杀青冥子,易如反掌!您却把他放走,那是后患无穷。”
爷爷没有回答,却把目光转向我老爹,问道:“汉生,你怎么说?”
老爹沉吟道:“刚才父亲说那青冥子不人不鬼,又以赌城做道场,取魂魄,聚阴气,才成就了一身邪功。儿子心想,青冥子定是与常人大不相同,即便是死,也与常人不同。常人死了,无非是身与魂俱灭,青冥子要是死了,他所聚敛在自己身上的他人的阴魂,该怎么办?所以,父亲不杀他,应该是有不杀他的好处吧?”
爷爷颔首道:“还有呢?”
老爹道:“再有就是,青冥子设赌城,号称‘鬼谷’,以邪术造冥约,让众多术界中人都入他彀中,糊里糊涂签了冥约,就连汉琪他……所以,儿子又想,如果把青冥子消灭了,是不是会有什么坏处?”
我吃了一惊,叔父也是一怔,道:“我是以前说过赌命来着,可现在异五行都灭了,谁来跟我赌?难道那个青冥子死我也会死么?”
我连忙问爷爷道:“爷爷,我叔父随口说的赌命,到底会不会出事?”
“汉生,你说的大致不错。”爷爷冲我老爹点点头,道:“江湖人唤你做‘神断’,果有缘由。青冥子不是人,也不是鬼,乃是存续已久,荡世经年,未除记忆的残魂。”
“啊?!”众人闻言,都不禁惊诧。
蒋赫地道:“还有这种事情?残魂还能留在世上不消?”
“古之有大神通者,或具此能,虽然稀奇,但也不足为异。”爷爷道:“总之,青冥子为了让魂体不消,所以才成立这异五行邪教,打下赌城的基业,布局施术,哄骗世上的玄门高手前来,诱使入彀,让他们自甘堕落,然后吸魂取魄,裨补己身……如果当真杀死他,那他所聚敛的千万恶魂、邪灵,又将消散出来,带着执念、怨恨、贪嗔痴恐怖,势必害人无算,还不如留着他,却锁镇他的道行。这叫聚害于一处,胜过流毒无穷。”
墨守成道:“原来是这样,晚辈倒是没有想到。”
其他人也都恍然。
“这只是其一。”只听爷爷继续说道:“这世上黑白分明,日月相继,既有阴,则必有阳,既有是,则必有非。天下乱,则邪胜正,天下安,则正胜邪,然则邪始终不可尽消,此乃大道,无可违逆。所以,即便是正胜了邪,也最好不要将邪斩草除根,制其式微即可。否则,外无邪患,正必生乱,群恶无首,遍地疮痍。留下青冥子,叫他继续笼络天下邪教异端,待其略成气候,再一网打尽,如此反而太平时久。”
墨守成赞道:“前辈心胸、眼界之开阔,晚辈不及万一!就怕是以后他又成大气候了,却没人能治得了他。”
“治得了,治得了。”爷爷笑道:“其相是一生受制于人的窘相。若干年后,当有厉害的角色出手制他。”
墨守成道:“那就好。”
“还有其三。”爷爷道:“你们恐怕都忘了,这次来剿灭异五行的主力不是咱们,而是五大队。对于功名利禄熏心之辈,夺其美,掠其功,好似杀其父,夺其妻,此恨不共戴天。我观五大队诸人,皆是功名利禄熏心之辈,无宽宏大量豁达者。你我杀了青冥子,五大队明赞暗嫉,终非好事。留下青冥子,五大队自以为还有大功可立,又要四处寻他,便无暇顾及你我。你我岂不安生快哉?”
明瑶拍手道:“爷爷说得好,刚才五大队的样子咱们都看到了,如果青冥子被咱们灭掉,他们却死伤惨重,回去怎么向上面交差?这帮人小肚鸡肠,妒贤嫉能,如果不加入他们,迟早要受他们的气,还不如留个麻烦给他们,也好制衡。”
“不错,明瑶这个‘制衡’说的好。”爷爷道:“至于最后一个缘由,那便是刚才汉生所说的‘冥约’,青冥子不能被灭,也确实与那冥约相关。”
姥爷道:“冥约是什么东西?说到底不就是命术里的诅咒么?那还能厉害到什么地步?血玲珑可算得上是天下间的命术第一高手吧?她不还是败在亲家你的手里了,怎么,这青冥子设的冥约难道还要强过她的术不成?”
爷爷道:“青冥子比我稍差半筹,修为实在血玲珑之上。”
二爷爷道:“那如果昔年嵩山论道,青冥子在场,五行六极莫非还要易主不成?”
“那也未必。”爷爷道:“青冥子的修为应该是在异五行成教之后,于赌城中骤然拔升的。昔年,嵩山论道时,他的本事未必高过诸位,恐怕比之袁洪荒也还有所不如。但布下冥约咒术,乃是在其道行大成之后,且他道号青冥,于冥冥之事苦下功夫,而此等法术又非你我所长,因此,这事情便棘手了。若灭了青冥子,所受冥约束缚者,必遭大害……”
叔父不在乎道:“父亲,您也不用上愁。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个死么?!那又有啥了不起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只争来早与来迟!道儿现在今非昔比,长成了大人,又遇见明瑶这好闺女,我无牵无挂的,才不怕!”
这话说的我心中怏怏不乐,爷爷也有些不悦,道:“你的命受之于谁?!你不惜命,别人也不惜命么?!”
叔父垂头道:“是,儿子说错话了。”
爷爷道:“你也不晓得轻重厉害!这冥约若是让你好好的死,那也无碍,若是叫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你待怎样?!”
叔父一愣,道:“咋会生不如死,死不如生?”
爷爷没有回话,忽然说道:“把你衣内装着的东西拿来让我看看。”
叔父怔住,道:“哪,哪个?”
爷爷道:“你怀里口袋中是不是装的有咒牌一类的邪物?我看到有黑气。”
叔父恍然,道:“往生咒牌啊!”立即拿了出来,递给爷爷,道:“父亲,这咒牌邪门的很,碰着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我在旁边也连忙捂着明瑶的眼睛,明瑶道:“怎么了呀?”
我道:“那咒牌最会害人了,你可别看。”
话音未了,爷爷已经将往生咒牌拿在手中,道:“此牌善能叫人致幻,倒真是非同小可。”忽的掌中一股红芒闪现,拂过那咒牌,便即消失,再看咒牌,模样虽无什么变化,但感觉上,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跟以前大为不同了。
老爹道:“父亲,您是把咒牌上的邪气给去掉了么?”
“嗯。”爷爷道:“从此以后,这往生咒牌就不能再害人了。这赌城中的冥约,与这往生咒关联极大,这咒牌上的符箓图文可研用以破冥约。汉琪,出赌城以后,你跟我去鹿邑,寻真源先生,他是命术大家,或可解你冥约之缚。”
叔父道:“太清宫的真源先生么?儿子也认得,不用劳父亲大驾,我和道儿去一趟就中。”
爷爷略一迟疑,然后道:“那也成。嗯,还有这两位——”爷爷走到罗小锦和蒋明玉身旁,挥袖一拂,两人悠悠醒来。
爷爷道:“多有得罪了。”
蒋明玉愣了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爷爷叫道:“你这老头,刚才用的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打我?!”
“妹子!”明瑶走过去道:“是他老人家打败了青冥子,也算是替罗叔叔报了仇。”
蒋明玉道:“谁要你来跟我说了?你是想告诉我他好心肠么?你以为我会领他的情么?我看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谁知道你们都打着什么坏心思!?”
我忍不住道:“你这人也忒不知好歹了吧?!说话怎么一点也不论理?”
蒋明玉嚷道:“你说我不论理,那我就是不论理了!笑话!我论不论理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
我被噎的,也真是无话可说。
叔父、姥爷、二爷爷、陈汉名、陈汉礼等也都皱着眉头,蒋赫地更是憋着气不吭声。
明瑶对罗小锦说道:“娘,您跟我们回家去吧?”
“你叫我回去?”罗小锦道:“我还叫你跟我走呢!你走不走?”
明瑶道:“我跟着你去哪儿啊?再说了,大哥也在家里,您不想回去看看他么?”
“我不看!”罗小锦气愤愤道:“你们都向着他,都是白眼狼!我才不看!只有明玉向着我!”
“明瑶!”蒋赫地大声道:“哪儿恁多话?!回来!”
明瑶红着眼睛退了回来。
罗小锦和蒋明玉抬了罗经汇的尸体,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后,蒋明玉忽然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嘴里道:“你等着!”
我还没怎的,姥爷在旁边忍不住怒骂道:“这个死妮子!一巴掌糊死算了!咋这么让人厌!?”
二爷爷道:“蒋赫地,那是你亲生的闺女不是?!”
蒋赫地道:“是啊,跟明瑶长得一样,咋会不是亲生的?”
二爷爷道:“那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姥爷道:“就是,要是我的女儿,生下来时就扔尿罐子里沁死!”
蒋赫地:“我……”
爷爷道:“好了,带上天福,咱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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