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到太清宫宫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叔父,叔父大喜,又瞪我一眼,道:“你干啥去了?!”
我举着手里的木盒,道:“道祖墨宝,在这里。”
叔父惊喜交加,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道:“从高桥美子那里抢回来的,哦,就是那个高美。”
叔父骂道:“奶奶的,还真是她?!”
我道:“您也怀疑她?”
叔父道:“是真源说的,说高美曾经来过一次,告知他自己已经成家生子,那时候真源才发疯的。真源在房中自己也找不到道祖墨宝,思前想后,说只有高美一个人来过,便怀疑是她。”
我问:“那真源先生呢?”
叔父道:“正在里面打架呢。”
我诧异道:“打架?”
叔父道:“真源说是高美拿走了墨宝,要出来找高美去问个清楚,可是道观里的那些杂毛都不相信,说真源是想要溜了,大家伙一拥而上,要抓真源。你想想真源会让人抓住自己么,那还不直接动手开打?他脱不了身,就叫我去找高美。我这不出来了。”
我点点头,道:“那快回去吧。”
叔父道:“急啥?慢慢走回去,叫那帮杂毛道士都吃点苦头也不亏。”
我和叔父走进太清宫,临到居所处,便听见吵闹声,喝骂声,打斗声,桌椅翻倒声,鬼哭狼嚎声……乱糟糟的响成一团。其中还有计千谋的声音传出来道:“都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真源先生的叫骂声尤其厉害,吼声如雷:“老子没偷!你们让老子去找!谁再说一句老子偷东西了,老子弄死他!”
我急忙往屋里去,刚到门口,便看见屋外躺着一群道士,都是满脸伤痕,坐地号哭。
正自好笑,忽然一道黑影飞出来,把我吓的赶紧躲开,却是一个道士被扔了出来,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
真源先生在屋里大声喊骂道:“入你娘的,还有谁?!”
许丹阳的声音道:“师父,消消气,不要再打了,都是自己人,打伤了以后不好看。”
“闭上你的鸟嘴!”真源先生骂道:“是他们要打的!关我鸟事!”
我进去时,见真源先生须发皆张,目眦尽裂,怒气冲冲,许丹阳站在旁首,满脸尴尬,计千谋也噤若寒蝉,地上躺着几个道士,那观主赫然就在其中。
那观主满脸晦气和愤恨,有气无力的骂道:“真源,你个疯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要去告你!”
真源先生竟以一人之力,挑了整个太清宫的老少道士,我心中暗暗咋舌,忖道:“这太清宫里的道士们本事实在是太差,大概平时都不怎么用功修炼。”
慌忙进得屋里去,我举着手中的木盒,道:“道祖墨宝找到了,在我这里!”
“咦?!”真源先生吃了一惊,慌忙抢上前来,一把从我手里夺走那木盒,左右看看,然后又掀开来,从里面捧出一叠似布又似兽皮的东西,展开来注视了片刻,大喜,道:“是它!”
那观主也瞪大了眼睛去看。
真源先生过来抓住我的胳膊,道:“你从哪儿找到的?!”
“还能从哪儿?”叔父从外面进来,道:“你说对了,是那个高美拿走的。”
真源先生一愣,继而问我道:“我刚对你叔父说要去找高美,你就找回来了?”
我道:“我跟你们没有同路,从老君台上下来的时候,我就跟踪高美去了,结果发现她拿着这木盒要回日本,便拦了下来。”
真源先生点点头,道:“你倒是机灵!”转过身把观主从地上抓起来,骂道:“瞪大了你的驴蛋眼,好好看看,这是不是道祖墨宝?!是不是老子偷的?!”
那观主捧着木盒看了半天,“嘿嘿”笑了两声,道:“算是我们冤枉你了,但是那个高美跟你不是那个么,也没算完全误会你。”
真源先生大怒,提起拳头又准备打人,那观主急忙逃了出去。
真源先生问我道:“高美她人呢?”
我道:“死了。”
“你说什么!?”真源先生脸色大变,猛然上前,劈手揪着我的衣领,喝道:“她怎么死的?!是你杀了她!?”
叔父见状,喝道:“真源,你别不知道好歹!我侄子可是为了你好!再说了,那种女人,你留着她干啥!?”
我道:“人不是我杀的,是她丈夫新峘光杀的。”
真源先生身子一颤,神情变得怔怔起来,喃喃道:“她丈夫杀的?她丈夫为什么要杀她?”
我道:“这里面的事情还挺复杂。高美确实是日本人,叫高桥美子,但是她的真名究竟是不是高桥美子还不确定,但是她的真实身份是间谍,有个代号叫做‘灵狐’。”
当下,我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对真源先生说了一通,叔父和许丹阳、计千谋自然也都听着,说罢,众人无不惊诧,真源先生更是惊的面无人色,还有愤恨,愤恨的全身瑟瑟发抖,连他说话的声音也颤了起来:“她,她从头到尾,都,都在骗我……我,我……”
话未说完,真源先生忽然从屋里冲了出去。
许丹阳一惊,连忙喊道:“师父!”也要追出去,却被叔父伸手拉住,道:“你追他干啥?他这明显是去新峘光的老宅子里去了,他去见那个女人的尸体,你也跟着啊,别那么没眼色。”
许丹阳听见这话,便没有去追。
我们把屋子里收拾了收拾,搬了些囫囵的桌凳坐着,等真源先生回来。
真源先生去的时间很长,直到天明,才看见他失魂落魄、晃晃荡荡的走了回来,怀里还捧着个老酒坛子。
叔父道:“回来了?”
真源先生“嗯”了一声,道:“老酒也起出来了。”
坐到椅子上,真源先生把封口弄开,捧着坛子“咕咚”、“咕咚”仰面喝了好大一口,然后递给叔父,道:“喝!”
叔父接过来,也捧着酒坛子,仰面“咕咚”、“咕咚”灌下好大一口。
我看见那坛子里的酒已经少了一半,不禁骇然,大早上的,都空着肚子,那坛子的量至少是六斤装,两人如此喝法,实在是惊人。
真源先生喃喃道:“几十年前,我还不是道士,我遇见了个女人,喜欢的要命,她倒也对我有意,我想跟她订下终身大事,但是她却说家里有极为要紧的事情,需要回去办,可能一年半载回不来。”
说到这里,真源先生又喝了一口酒,叔父却不再喝了。只听真源先生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对她说:‘不论多久,我一定等着你回来。’她却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是个男人,男人不娶妻生子,总会被家里父母逼迫,所以你也不必等我了,总算咱们彼此相爱过罢了。’我着急了,就说:‘你要是不相信我,那我就跟她一起回你家里,陪着你办完事情,再陪着你回来。’她笑了笑,说:‘那倒不必,也不妥当,我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男人回家里,那算什么事情?我有一个法子,能证明你对我的心意,就怕你未必肯做。’我问她:‘你有什么法子,只要是为你,我都肯做。’她便说:‘这附近有个太清宫,不如你去宫里出家当道士,这样就没人逼你娶妻生子了,等我回来以后,你再还俗。怎么样?’我当时听了,心中大喜,说;‘这真是个好法子!’”
说到此处,真源先生仰面又灌下一口酒,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想来,竟然从那时候,她就已经处心积虑了。”
我听得心下骇然,暗忖道:“高桥美子的心机之深,真是令人可怖!”
叔父却道:“怪不得你是个不受戒律的道士,原来你出家都是为了女人,不是心甘情愿的。”
真源先生道:“我出家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为了她罢了。我进了太清宫以后,她还没有走,忽然有一天,她跑来问我,说:‘你们太清宫里是不是有个镇宫之宝,是太上老君遗留之物?’”
叔父忍不住道:“好哇,原来那时候她就打道祖墨宝的主意了!”
真源先生说:“我当时还不知道有道祖墨宝这东西,就去问当时的老观主,那老观主做人是真好,也一直对我另眼相看,见我问起道祖墨宝来,就拿出来,交给我,让我看。我当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出去见了她以后,就对她说,确实有,但就是几块破布烂皮,没什么好看的。她说:‘那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呢?我也想见识见识太上老君的东西。’。”
叔父又道:“亏得你那时候还算长了点心眼儿,没有拿出来给她。”
真源先生瞪了叔父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她?她问我要的时候,我就说了:‘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场就答应了她。回去找老观主,老观主那几天恰好不在太清宫,我便等了几天,等老观主回来以后,问他要,他二话不说,便给了我。我拿出来去找她的时候,她却在半日之前走了。走的悄无声息,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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