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略一怔,然后冷笑道:“怕啥?怕死?哈!哪个人不会死?谁能不死?我怕个球!”
许丹阳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叔父道:“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许丹阳悲叹一声,道:“我还这么年轻。你自然不怕,你当然不怕,你什么都没有……”
我听得心中一阵愁闷,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真源先生既然死了,那便无法可解,生死在天,聊以慰藉罢了。但愿叔父他吉人自有天相!
叔父盯着许丹阳看了片刻,见他仍在自怨自艾,便摇了摇头,过去把真源先生的尸身抱了起来,放在屋里头。
众道士都探头探脑的看,叔父出来骂了一回,喊道:“你们观主呢!?叫他过来,商量给真源治丧!快点!别伸着你们的狗头瞅了!”
太清宫的道士似乎很畏惧叔父,应了声之后,便一哄而散,不多时,郑观主便匆匆而来。
“这……”郑观主见真源先生身死,也十分惊诧,道:“夜里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叔父道:“他的后事,商量着办办吧。”
郑观主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看许丹阳,道:“许总首领是什么意见?”
许丹阳神情沮丧,半天才道:“我来出钱,你们好好置办。”
郑观主道:“放心!”
我和叔父在太清宫守了七日,等真源先生的后事全了,才行离开。许丹阳和计千谋已经提前走了。
期间,叔父向郑观主问起道祖墨宝的事情,我也十分好奇,因为思量起来,真源先生和高桥美子似乎就是因为这道祖墨宝才搅在一起的。那高桥美子为了得到道祖墨宝,哄骗真源先生倾心于她,又设计让真源先生出家为道士,进了太清宫,一步一步接近道祖墨宝,等到后来,抗战胜利,高桥美子不得不先行回国,没能拿到道祖墨宝,但二十多年后,卷土重来,到底还是从真源先生那里偷走了道祖墨宝……
算起来,高桥美子的命,真源先生的命,新峘光的命,都因此而丧。
这道祖墨宝究竟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以至于高桥美子这般下功夫?
郑观主听我和叔父问起,思忖片刻之后,道:“说起来,我也不大清楚,老观主在的时候,这墨宝都归真源先生掌管,他是研究了许久的。有一次,我无意中听他说起过,那是道祖亲笔画的几幅图,似乎是什么先天图,无极图,龙图……看似简单,却极难参悟。”
我道:“那道祖墨宝在太清宫里那么久了,难道历来就没有高明之人参悟得透么?”
郑观主道:“道祖墨宝也不是一开始就藏在太清宫的,而是从宋朝以后,被陈抟老祖亲自送过来的。”
我和叔父都是一怔,道:“陈抟老祖?”
郑观主点点头,道:“不错,算起来,是和你们麻衣陈家有关的。据说其中蕴含着中华道学的根源,而且,能参悟透彻的话,是能预知未来天下兴衰大势的。”
我悚然道:“真的假的?”
郑观主道:“既然没有人参透过,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道祖留下的墨宝,总归是有些玄妙的吧?”
“废话。”叔父道:“要是没有些秘密,那个高美能豁了命来偷来抢?”
“这话说的是。”忽然有人远远的接了一句话,我们抬头看时,却见是屠夫走了进来。他道:“日本人想拿走道祖墨宝,也是冲着里面的秘密来的,日本人可远比咱们自己更信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这话说的颇有言外之意,倒也让我对他更增加了些好感,又看他没带其余三个人来,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便装,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叔父和郑观主都不认得他,但是却都觉得他相隔甚远,便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那便不是个普通人。
叔父细细打量着他,郑观主也站了起来,还不及发问,屠夫便朝我一笑,道:“小兄弟,还认识我吧?”
我道:“那怎么会不认识?”
叔父诧异道:“你们认识?”
我道:“他就是那个,那个——”
“屠夫”这两个字我总觉不好说出口,但屠夫却自承其号,道:“我叫屠夫。”
叔父“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你啊。”
屠夫点了点头。
郑观主道:“您来是做?”
屠夫看着我道:“我来是找他的。”
我稍稍一愣,道:“有什么事情么?”
屠夫道:“这几天,那‘灵狐’和新峘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思来想去,总觉你年纪轻轻,一身本领,不做些事情,实在是可惜了。”
我道:“您还是来劝我加入你们么?”
“不是。”那屠夫道:“做我们这行的,也不见得怎么好。我是觉得,现在时局动荡,你在村里也未必有什么事儿可做,下地种庄稼对你这种人来说,也不是安身立命的良策。我有个建议,你听一听,做不做在你。”
我道:“你说吧。”
屠夫道:“你如果有心的话,就去当兵吧。”
我心中一震,道:“当兵?”
屠夫道:“对,入伍当兵。一般人难进,但是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忙,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听得颇为心动,暗自忖道:“以后与明瑶成了家,必定要寻些生计。学祖辈做相士,在当今这个世道估计不大行得通,我也不能一直靠着爹娘,吃他们的老底,毕竟成家要自立的。更不能仰仗明瑶家里的钱财,那自己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下地种庄稼确实不是我所愿,如果能去当兵,既能继续打熬身体,又能混上些差事,那自然是好极了。”
屠夫见我脸上神色跃跃欲试,便笑道:“怎么样?”
我看了叔父一眼,道:“我心里是愿意的。”
叔父道:“我也愿意你去,摸摸枪也是好的嘛。”
我笑了笑,对屠夫说道:“那我回去问问我爹娘。”
屠夫点头道:“好,那我等你消息。”
我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要是我爹娘也应承了,我怎么去找你?”
屠夫道:“你是许昌陈家村的吧,你爹不是许昌禹都房管的陈汉生么?”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屠夫笑道:“再没有谁比我们消息更灵通更精确的了。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吧,到时候,我去房管找你爹,直接问他的意见。”
我点头道:“好。”
屠夫伸出手来,和我一握,道:“那咱们就再会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道:“再会!”
我和叔父又在太清宫待了一天,便收拾回许昌禹都去。
临别之际,我和叔父又去了一趟老君台,正碰见梅川太郎下来。
他只孤身一人,瞧见我们时,朝我们微笑颔首示意。
叔父道:“你又来悔罪了?”
梅川太郎道:“是啊。人越老越难心安,平生造孽太多,期求神明见谅。再过几年,我还要来,到时候,我要立碑赔罪的。”
叔父道:“真心赔罪,也没必要立碑,不是真心的,立碑也没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管屁用。”
梅川太郎点点头,道:“您说的是。心意也有,形式也要。我会再来的。你们保重。”说罢,梅川太郎朝我们一鞠躬,匆匆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对叔父说道:“他像是真心悔过的。”
叔父道:“天才知道他打啥主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知道叔父还是念着真源先生的死,对日本人更加厌恶。
上得老君台,想起真源先生的事情,嗟叹不已。我和叔父在道祖像前拜了拜,然后下来,回许昌而去。
(御风楼主人按:
其一,梅川太郎后来在八三年及九七年分别又来到鹿邑老君台,拜祭老子,忏悔赔罪,并于九七年在鹿邑立下“谢罪碑”,以彰其心。鹿邑人民念起心诚,将“谢罪碑”改为“和平碑”,以体现国人爱慕和平的心愿;
其二,三八年时,日军在老君台投射炸弹一十三枚,无一爆炸,其中十二枚在四零年便被鹿邑人找到,只有第十三枚不知所踪。直至零三年,某道姑在老君台上烧香,忽有炸弹爆破,那便是消失不见的第十三枚炸弹。但老君台无大损,人员也无伤亡。本文中所说,梅川道踢中炸弹爆破,致使断腿……此情节乃是御风楼主人杜撰,与史实并不相符;
其三,老君台、太清宫、梅川太郎一事为真,高桥美子、新峘光、真源先生、屠夫之事为御风楼主人杜撰,只为本书故事发展所需,诸位看官不必当真;
其四,陈名城生前所修炼的玄门奇术“咒禁十二科”并未真正失传,而是被陈名城以一缕魂念封存在其生前所居的深山古洞中。二十余年后,陈弘道、陈元方父子前往伏牛山,陈元方在机缘巧合下,与木秀踏入古洞,发现了陈名城遗体,并学会了“咒禁十二科”,终成“麻衣神相”——此事在拙作《麻衣世家3:咒禁迷谷》有所详述,此处不再着墨多说,也不影响本书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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