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动,想起来传言中,那个半秃的老婆子曾经对张樵夫说过,用血馒头的办法诱骗那女人做妻子不厚道,所以只能做二十年的夫妻,而且死的时候要受些苦。
以张元清现在的年纪来算,他爹娘二十年的夫妻生活早过去了,那半秃老婆子的话究竟应验了没有呢?这张樵夫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还没有问,老二就开讲了。老二道:“他娘啊,平时在家根本就不出门,白天的时候,满屋子都要挂上帘子,遮住阳光,只有阴雨天才敢出门。在‘独眼龙’十五岁那年,恰好是一个雨天,‘独眼龙’他娘就出了屋子,站在门口透气,恰恰有一股土匪进了山,瞧见了独眼龙他娘——他娘那个时候已经结婚二十年了,但容貌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变化过!又年轻又漂亮——这不是活尸是什么?”
我道:“驻颜有术,未必是活尸。”
“你就抬杠吧!你继续听我讲后面的。”老二道:“那土匪看见他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那啥花姑娘的大大的好,不能不要的!”
我道:“你再不好好说话,我打你啊。”
老二一笑,道:“就是土匪要抢那个女人去压寨,‘独眼龙’和他爹当然不肯,上去跟土匪拼命,土匪放了枪,‘独眼龙’和他爹都中了弹,倒在了地上,‘独眼龙’他娘以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受了打刺激,突然就发狂了,朝着土匪冲了过去,扑杀了十二个土匪!十二个土匪啊!”
老二说的就像是自己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景一样,又是摇头叹息,又是啧啧称赞,又是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场面,你是没见过,你都想象不出来有多残酷,多可怕!就在土匪死绝的时候,天突然晴了,阳光照下来,落在‘独眼龙’他娘的身上,他娘的皮肤就开始变了,地上流了一滩血,他娘的皮肤全都没了血色,变得惨白,身子也开始发僵——活尸若见光,血尽而成僵!这可是咱爹说过的话!你不会忘了吧?”
我听得有些发呆,这段故事竟是我没有听说过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张元清的母亲,竟然真的是个活尸?
老二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信服了,便得意洋洋的道:“所以,‘独眼龙’他娘就是活尸,后来又变成了僵尸!那‘独眼龙’,也就是得了他娘的活尸血脉!再加上他是他娘和正常人杂交出来的,所以道行更高!要不然,他能在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他娘不是人,他自然也变态——”
老二的话还没有说完,黑暗中突然一道影子以惊人的速度朝他猛地扑来,风声呼啸,如同虎奔狼突!
我急忙伸手拉了一把老二,把他甩了出去,同时一跃而起,迎面拦在那影子跟前,抬脚去踹,却不提防肩头再挨了一记重击,当即闷哼一声,往后趔趄了五步,才站稳了身子——那影子也停住了,稀疏的星月之光下,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精悍男人站在那里,一只眼被黑色的眼罩蒙着,另一只眼精光暴射,亮的吓人!
“张连长?”我又惊又怒,道:“你要干什么?”
来人正是张元清!
刚才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也是正式交手,他来的突然,我应对的仓促,因为要救老二,所以不顾自己安危,挨了他两招,有些狼狈,看似是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但是我却心知肚明:张元清能在无声无息之际突然接近,猛起暴袭,力量又如此之强,他的本事之高,绝不在我下。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娘!”张元清脸有狞色的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吓得呆如木鸡的老二,恶狠狠的说:“陈弘德,再叫我听见一次,我就让你的嘴永远都说不出来话!”
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老二说的话,张元清都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躲着,我一向自诩耳聪目明,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没有恶意,只是揣度!”我说:“是你太敏感了。”
张元清道:“揣度也不行!”
“那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道:“你的身手,不像是来自行伍的,更像是来自江湖中!”
“废话!部队中能人异士成把抓!你以为就你有能耐?”张元清冷冷的盯着我,道:“陈弘道,你也用不着探我!我知道你的来历,也清楚你的底细!中原颍水东畔的陈家村嘛,呵呵……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麻衣陈家,十二字辈,义、玄、丹、名,子、承、公、玉,天、汉、弘、元——你是第三十五代嫡系传人,神断陈汉生的长子!高中毕业之后,因未被公社推荐入读大学,也一直在家务农,其实无业。你自幼跟着‘相脉阎罗’陈汉琪学习六相全功,有天赋有悟性又肯吃苦,本事在陈家弘字辈排名第一。后来多次闯荡江湖,屡有奇遇,而今本事已经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而今世上,能胜过你的人,恐怕不超过二十个。”
我先是有些惊诧,继而又恍然:既然是屠夫安排我和弘德入伍参军的,那这些底细应该也是屠夫告诉他的,屠夫消息灵通至极,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奇怪的是,张元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似乎对民间的江湖门派有着别样的兴趣。
这让我越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的来历您说的不错,至于有多少人能打得过我,我就不知道了。”我看着张元清,反问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张元清嘿然一笑,道:“我只是想让你清楚,就算你再厉害,就算你是陈家弘字辈的第一高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这天底下,能赢了你的那二十个人中的一个!”
我做人并不算狂妄,也不爱与人比较高下,但是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冷笑。
“我知道你不服气。”张元清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刚才,我打在你肩头的那一掌,满打满算,不过是用了我八成的功力!”
我心头一震,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张元清道:“麻衣陈家,江湖称雄,可在我这里,也不过如此!”
“独眼龙,你狂什么狂!?”老二从地上跳了起来,叫道:“刚才那是我大哥让着你!江湖上没有谁敢小瞧我们麻衣陈家!”
“是吗,陈弘道?”张元清握紧了拳头,朝我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那你就别让着我,咱们再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的光芒更是古怪。
之前我就觉得张元清哪里不对劲儿,眼下,更是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瘆人至极,尤其是那只独眼。
可惜我没学老爹的相术,只跟着二叔学了相功,否则也能从张元清身上看出些他的底细来。
张元清跃跃欲试,我却毫无把握,而为了继续留在部队,更是不能跟他动手翻脸。
于是我说:“不用试了,我技不如人。”
张元清道:“你口服心不服。”
“不,心悦诚服。”我说:“张连长,你放心,弘德以后绝不会再说你的任何闲话,也请你大肚能容,他刚才真的是绝无恶意。”
张元清用那只独眼,直勾勾的看了我半天,然后才点点头,说道:“不错,世家大族的子弟,还算是没有纨绔之风,也没有傲慢之气,我喜欢你这性子。但也是刚刚喜欢,别叫我那么快失望!”
说罢,张元清转身就走,步伐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死独眼龙!”老二呸了一口,骂道:“臭不要脸的货材!半夜里藏在暗处,偷听两个大男人说话!”
“你别再骂他了。”我说:“连长其实人不错。”
老二瞪大了眼,道:“你说他还不错?!我呸!他让咱们这些新兵晚上睡在坟地里,自己还偷偷来听墙根,你说他是不是变态?!”
“当兵的,如果这点胆量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种地去。”我说:“而且连长也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我看他是在保护新兵。”
老二道:“保护?”
我“嗯”了一声,道:“坟地邪性,难保不会出什么怪事,他夜里不睡,在坟地周围巡查,应该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咱们,要不是你一个劲儿的骂他,连带着辱没了他的父母,他哪里会出来收拾你。”
老二道:“你咋把人想的这么好?”
我道:“那你为什么把人尽往坏处想?”
老二呆了半天,心里已经服气了,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狂样子,居然讽刺我们陈家也不过如此,呸!自己是个啥来历?”
我道:“他的本事确实很高,我打不过他。他刚才要是真想收拾你,我也拦不住。”
“大哥,我看你刚才明明是让着他的!”老二道:“你就该好好跟他打一架,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陈家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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