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胜培这么一说,众人都暗自提防。
“嘿嘿……”张元清笑了几声,道:“好一个崔胜培,不愧是关西乐医门的传人,嘴够损,眼够毒!你说的不错,我魂魄不全,血气不足,那正是我先天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崔胜培神色一动,道:“张连长,舌头上又要得罪您啦,令堂大人真的是活尸?”
张元清脸颊上的肉一抽,道:“不错!”
崔胜培的眼神立即变得炙热起来,喃喃道:“活尸也能生育,这可真是天下奇事啊!张连长,您如果信得过我,可以让我来给您诊治,说不定,我能治好您的先天不足,您也不必非要去吸收陈庆风的残魂来补全自己。”
“我是活尸生的,先天不足也不假,但是——”张元清忽然厉声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吸收陈庆风的残魂了,咹!?”
这声音喊得很大,王臣威连忙又捂住了耳朵。
崔胜培愕然道:“那,那您不补足魂魄的话,必定活不过四十岁啊。”
张元清冷笑道:“我从来就没打算要活过四十岁!自打我那个连的人全死在战场上以后,我就没打算活长命!”
我心头一震,突然感觉自己先前怀疑猜测张元清的种种,而今想来都十分卑鄙,他原来顾念战友之情,早就看淡了生死。
只听崔胜培又问道:“张连长这么说,倒也可以理解……不过,您那只眼睛,也是天生的么?”
“今晚你们想问什么,我就索性全告诉你们!”张元清道:“我这只蒙着的眼睛,生来是好的,只是那年,山贼杀入我家,伤了我,杀了我爹,又砍到我娘,我爹和我娘的血,都曾溅到我这只眼里,从那以后,它就长得畸了。后来,打仗的时候,一颗子弹擦着这眼里的眼珠子过去,它就再瞧不见人了,可,从那以后,它倒是能瞧得见别的东西了。”
说着,张元清把那眼罩缓缓取下,又露出他那颗怪异恶心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逐一扫过,目光相接时,我心内极不舒服,好在他又把眼罩给盖上了。
“呼……”
我听见有人在粗重的喘息,回头一看,见熊飞、邓帆、王臣威、吴明、老二的脸色都是煞白如纸,满面惊恐……
只有崔胜培的脸上还带些血色。
崔胜培喃喃道:“好厉害的眼睛啊!这跟那五大目法里的阴阳法眼可还有些不同呢,阴阳法眼可查阴阳,这眼睛,独独是阴啊,怪不得它能吸收残魂呢,这简直就是魂魄的天敌!可真叫人羡慕啊……”
“羡慕?”张元清冷笑道:“你是不知道死活!这只眼睛,我原先不知道它的厉害,也从来不遮着它,就放任它看,夜里残魂祟气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我的本事越来越高,但我老毛病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你说我活不过四十岁,我怕是在两年之内必死!”
崔胜培道:“治得好,治得好的,这种眼可是天赐之物,不能暴殄啊。”
“废话少说!”张元清环顾众人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邓帆嚅嗫道:“张连长,现在咱们应该去找找李云飞吧?”
张元清瞥了邓帆一眼,道:“不用找了,必定找不到他。”
我吃惊道:“为什么?”
崔胜培道:“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王臣威都说了,那焰火是李云飞的,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霍军就是李云飞杀的;第二,霍军不是李云飞杀的。”
老二道:“这不废话么?”
崔胜培笑道:“如果霍军是李云飞杀的,他会让咱们找到他么?如果霍军不是李云飞杀的,那霍军都死了,焰火也放了,那凶手难道还能放过李云飞,让他活着么?”
这道理也正是我心中所想,李云飞不管有没有杀霍军,我们都很难找到他了。
张元清道:“十有**,霍军不是李云飞杀的,因为他杀霍军,没必要再放焰火,引你们过去,那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如果刚才逃走的那个人真是凶手,那李云飞……”
如果刚才逃走的那个人是凶手,李云飞必死无疑。
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老二喃喃道:“白天李云飞还说他不怕,这夜里就……嗐!我就说他是乌鸦嘴,让他别说别说,他还不听话,非要逞能!张连长,你说你到底为啥非要让我们守夜?这闹出两条人命了,不守不行么?”
张元清道:“屠夫找你们来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们这里不是一般的部队么?”
我想起来入伍前,屠夫说的话:“现在不是征兵的时间,我让你们去的部队也不是一般的部队,做的事情,也,嘿嘿……”
而今回想他那欲言又止、意味深长的笑,我猛地有些毛骨悚然。
老二嚷道:“他是说这里不一般,但是他也说他不会害我们!”
“他当然不会害你们。”张元清顿了顿,忽然阴瘆瘆的一笑,道:“害你们的,另有其人,或者,根本就是你们自己。”
我后背一阵寒,看向张元清,张元清道:“好了,都散了吧!”
吴明道:“那这两条人命……”
张元清道:“不用你们操心,由我来处理!”
张元清让众人散去,自己也转身离开。
我们看着张元清离去,都没有动,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茫然。
崔胜培道:“张连长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做,害咱们的另有其人,甚至就是咱们自己呢?”
我也不明所以,只觉得张元清的笑,极为可怕。
邓帆嚅嗫道:“那咱们怎么办?还,还要继续当兵么?”
老二“哈”了一声,道:“看!终于也有个明事儿理知道厉害的人了!这个兵,早就不该当了!你们几个都咋想的?”
崔胜培摇摇头,道:“你们怎么着,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想走,我可是对张连长的那只眼,偏爱有加啊。”
王臣威道:“我也不会走的。”
老二道:“你留在这里干啥?”
王臣威瞥了老二一眼,道:“我要查清楚,李云飞究竟死没死!还有刚才那个跑掉的人,把我两只耳朵都叫出血来了,我不给他点厉害瞧瞧,算什么‘烟王’的传人!”
王臣威的本事是祖传的,他父亲的山术火法更厉害,极其擅长用烟火,因此得号“烟王”。
老二摇了摇头,扭脸又问熊飞,道:“你呢?”
熊飞目光闪躲,道:“我,我也不走。”
老二道:“你为啥不走?”
熊飞支吾半天,忽然道:“你要走就走,管我干什么?!反正我不当逃兵!”
“不知好歹!”老二看向吴明,道:“你呢?”
吴明道:“我也不走。走了,还能去什么地方?”
老二十分丧气,最后看我,道:“大哥,你,你——”
“别问我,我肯定不走。”我道:“这里的事情太古怪,我非要弄清楚。现在抽身就走,一辈子稀里糊涂。”
老二叹口气,对邓帆说道:“就咱俩机灵点,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信球……”
邓帆道:“那我也不走了,但是,明天我不会再来守夜了。”
老二道:“那我——”看看邓帆,又看看我,道:“我还是跟着我大哥好了。”
我道:“那诸位就回营地去吧,路上小心。如果遇到危险,记得放焰火为号,我看见了,必定赶去相助!”
崔胜培奇道:“那你呢?听你的意思是,你还不打算回去?”
我道:“我想再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些有关李云飞的蛛丝马迹。”
崔胜培道:“你倒是仗义,那你也多加小心吧。”
老二埋怨道:“还找啥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我瞪了他一眼,道:“没拦着你回去!”
老二不再做声,他自然也不愿意走。崔胜培、王臣威、熊飞和邓帆都告辞而去,吴明倒留了下来。
我诧异道:“你不回去么?”
吴明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们一起吧。”
我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话。吴明这个人,平时里也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看上去很闷,连老二也不愿意跟他多说话,但他倒是很合我的脾性。
我们三人就顺着那树周围,一圈一圈的找,天色渐亮,如张元清所说,并无什么发现。
老二突然一屁股坐下,道:“累了,不找了!明明就找不到啥!”
我和吴明也停了下来,恰他来看我,我也看他,彼此四目相对,他把目光闪了过去,我就觉得他有什么话说,便问道:“你跟我们兄弟俩在一起,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吴明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我现在不知道该信任谁,有些话,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但直觉告诉我,你最可信。”
我心中一震,沉声说道:“多谢你的信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二也诧异的看向吴明,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吴明左右看了看,然后道:我想,“霍军应该是倪家祁杀的。”
“啊?!”我和老二都大吃一惊!
老二从地上跳了起来,道:“倪家祁?她,这,这咋可能!你是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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