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奇寒让我措手不及,而周身百骸诸处毛孔中本来已经渐渐消失的那热,竟又一起涌现出来,这一股寒,这一股热,在体内激荡起来,我的身子在这片刻间,连动都不能动了,偏偏浑身上下都难受至极,犹如千万只毛虫在衣内乱爬,又有无数根针在体内,对着五脏六腑乱扎乱戳,既痒的异常,又疼的异常!
张元清刚才还在疼的满地打滚,嘶吼不已,此时,突然悄无声息了。
我的眼睛刚才被渐入了不知什么东西,现在也睁不开,也瞧不见张元清的模样,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努力调动体内的真气,使得那股阴寒和热毒渐渐汇集相遇,但在而今的状态下,真气运转的极慢,我知道焦躁也无用,此时最是凶险,还需得按捺下性子来,便捏了个婆娑禅功的“宁”字诀,缓缓运功周转。
但我刻意留了耳相听觉,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顷刻之后,那热毒和阴寒似乎消融了部分,痒和痛已经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那般剧烈,我也渐觉手臂已经能动弹了,不禁心中暗喜。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料想那是张元清,便暗暗提防。
耳朵听得那张元清朝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听风辨形,断定他的方位,猛然抬起手臂,劈手一掌打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张元清“哇”的一声,片刻后,便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稍稍一呆,暗想刚才那一掌竟然打了个正着!张元清是根本没有躲?还是没有来得及躲开?
喉咙处突然气息一瞬,丹田处的寒热也扩了开来,散向周围,我便知道自己能说话了。
“陈弘道,我已经醒了。”那张元清忽然开口说道:“刚才多谢你了。”
张元清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我稍稍一愣,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便也没有吭声。
张元清又道:“我之前把陈庆风的残魂收在了我的阴眼之中,几乎化掉了他所有的怨气戾气,只剩下十成中的一成,但是就是这一成也叫我几乎无法控制……咳咳……”
张元清咳嗽了几声,道:“刚才我用阴眼对付你,不知道你修炼的是什么本事,我的阴眼不但对你无效,还被你所破……咳咳……”
张元清正咳嗽之际,忽然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莎莎”的传了过来,若不是林中有树叶,几乎听不到这声音。
我心中一动,暗忖道:“这脚步声不是明瑶的,也不是陈弘生的,更不是屠夫、袁重山和老二等人的,来的人是谁?”
却听张元清惊诧道:“是你?!”
“哎哟,我的好连长,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呀?啧啧……”
脚步声停住了,熟悉的说话声音响起来,我立时知道来人是谁了!
崔胜培!
他没有跑,他还在这附近!
崔胜培道:“我的张连长啊,你瞧瞧你,这次眼睛真的瞎了吧?啧啧……背上也有伤,胸口也有伤,胳膊上也有伤,肩膀上也有伤,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啦!”
张元清冷冷道:“你还来干什么!?”
崔胜培道:“我当然是不放心你啊。你看看,我一不在,你就被班长打成了这个样子,班长也真是的,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班长打连长,成何体统?!对了,班长以前不是打不过连长么?这次,怎么回事?”
张元清道:“崔胜培,我看你还是少废些话为好,识时务的,赶紧走吧,找个地方藏起来,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这样说不定还能活命,否则,嘿嘿……”
崔胜培道:“否则便怎样?是你要杀我,还是班长要杀我?你受伤这么严重,又没了阴眼,想杀我,哈哈哈哈……有点好笑,嗯,有点好笑。至于班长,他现在正受热毒和阴气煎熬,别说动手了,连眼睛都睁不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张元清道:“你怎么知道他受热毒和阴气煎熬?”
崔胜培笑道:“因为那热毒,是我和倪家祁一起配制出来的啊。至于那阴气,你的阴眼既然已经破了,陈庆风的残魂无处容身,应该是随着你的血,溅入了陈弘道的眼中,那阴寒之气,必然也会遍布他的全身。阴阳相冲,没有化解之法,要不了一时三刻,陈弘道必死无疑!”
我听得又惊又怒,原来我所中的热毒,还有崔胜培的“功劳”!
此时,那两股气又消融了许多,我感觉两条腿上的疼痛和麻痒已经消失,体内的真气,渐渐鼓荡起来,运转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畅!奇的是,内气之充盈,似乎比之从前,要多出来一半!
我又惊喜,又不安,这多出来的真气是怎么来的?是那股热毒和阴气消融所化的结果么?
只听张元清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崔胜培道:“倪家祁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张元清冷笑一声,道:“我妹子的去处在哪里,跟你有什么相干!”
崔胜培道:“我找她有要紧的事情,我的好连长,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再不治伤的话,恐怕是会死的,你告诉我倪家祁在哪里,我带你过去找她呀,我们俩一起给你治治伤。”
张元清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滚!我和陈弘道虽然治不了你,但是,那边,蒋明瑶正在调息,陈弘生快醒过来了,袁重山也没有死,他们要是到这里来,你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你少吓唬我!”崔胜培声音忽然变得怨恨起来,道:“你妹子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到!我帮了她大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元清道:“你想学我妹子的医术吧,嘿嘿……怕是没指望了!”
崔胜培恨恨道:“张元清,我没工夫跟你闲扯了,倪家祁究竟在什么地方?你说不说?!”
“虎落平阳被犬欺!”张元清道:“崔胜培,你不过就是一条狗!过来!打死我!你看我是说还是不说!”
“好,好,好……”崔胜培道:“我知道你张元清很硬气,是条汉子,你是久经考验的战士嘛,你当然不怕死,说杀你,我也吓唬不了你,那我不杀你嘛。这样,我把之前给陈弘道用的那种热毒,也叫你尝尝滋味,看你张连长发作起来,是怎样的无耻下流,哈哈哈……附近的女兵,也很多嘛。”
“我日你娘!”张元清骂道:“你敢?!”
“哈哈哈……”崔胜培大笑道:“我的好连长,我吓唬不了你,你便能吓唬得了我么?你瞧我是敢还是不敢?”
脚步声响了起来,我知道崔胜培那是朝张元清走了过去。
也就在此时,我双目之中忽然一热,又一凉,继而湿润起来,似乎是两道泪水流了出来,眼皮一松,我猛地睁开双目!
正瞧见崔胜培走到张元清跟前,而张元清躺在地上,闭着一只眼睛,脸上、身上,斑斑血迹。
他胸口处正剧烈的起伏着,面色依旧凶悍,只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任谁都瞧得出来。
“崔胜培!”我厉喝一声:“你还想作恶么!?”
崔胜培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来,瞧见我正冲他怒目而视,稍稍有些慌张,道:“你,你怎么能动了?”
我冷笑道:“让你失望了,我恰巧懂一些化解热毒和阴寒的法门,所以,没有死成。”
崔胜培的脸上立刻又堆起笑来,道:“麻衣陈家的本事真是厉害啊,班长更是厉害。我刚才开玩笑的,哈哈……张元清太可恶了,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我吓唬吓唬他。不过,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我道:“你不是要对张连长下热毒么?来,让我瞧瞧,你的毒药,长得是什么样子?你又是怎么下毒的?”
崔胜培笑嘻嘻的道:“班长您也喜欢开玩笑了……”
崔胜培说着话,笑着,忽然一扬手,“嗤”的一声响,他的袖中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机关,早有一股白雾冲我喷了出来!
我往后一推,同时挥手一掌拍去,那股白雾被我的掌风扫中,立时消散!
崔胜培纵身一跃,从张元清头顶上跳过去的同时,手往后一甩,“嗤”、“嗤”两声破空之音,两道白芒在林中一闪,激射而来,我料那必是毒器,侧身闪过,回头看时,崔胜培已飞快的往远处逃去!
我提气便追,一个腾挪,兔起鹘落,我忽然发现步子比之前大出一倍有余!这一瞬间的喜悦,简直无法言喻!
再提一口气,施展起纵扶摇身法来,几个蹿高跃低,便已经赶到了崔胜培的身后!
崔胜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见我就在他眼前,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
他脚步一颤,我猿臂轻舒,劈手抓住他的后颈,他急忙拧腰转肘返臂回掌击我,我左手已起,早抓住他手腕,轻轻一搓,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崔胜培惨叫一声,那腕子已经断了,手也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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