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爷爷道:“等到天亮,一老妇人跑来陈家村,到我家中求见。我让她进来,她哭声连连,说她丈夫也是个修道之人,因为曾经在江湖上施法做幻术骗人,被我识破,所以恼恨咱们麻衣陈家。夜里,就是她的丈夫在暗中弄法,一来想要害了我,二来是想要夺取《义山公录》,不料却都被我给破了,那三片树叶子设有机关,上挂有她丈夫及二子的魂魄,所以才能假托幻象,化作厉鬼吓人。我自然是瞧得出来,若是我将那三片叶子一直夹在书中不放,再到夜里子时,那父子三人便要被自己所施之邪术反噬,都会魂飞魄散,毙命而亡。因此,那妇人苦苦哀求我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老二道:“那爷爷您放了么?”
爷爷说:“我当时冷笑,说:‘这恶道作恶多端,我已经赦他一次,不料狼子野心,怙恶不悛,这次须饶他不得!但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给你门中留一脉香火’。我只拿出了最小的那片叶子,给了那妇人,即是只放她的小儿子。那妇人还要哀求,我厉声说:‘再要啰嗦,一个不饶!’那妇人只好去了。等到夜里子时过后,我翻开《义山公录》,夹在里面的两片树叶子,都化作了飞灰,散落在了地上。我当时看那飞灰落地,‘咦’了一声,然后又端详半晌,叹息道:‘可恨,一时心软,放虎归山留后患了。’”
我奇道:“怎么了?”
爷爷说:“从前番纸化恶鬼,再从那飞灰的迹象上来看,父子三人中,道行最高的竟是那小儿子!想那恶道父子三人,修炼的都是邪术,那小儿子逃得性命,对咱们麻衣陈家恨之入骨,必有一天会来报复。”
说罢,爷爷又道:“那一家人唤作祁门,我曾见过他门中的印记,便是这幅图,所以你一拿出来,我就认得。多年以后,祁门销声匿迹,再不闻他们声息。我原以为那祁门老三报仇的心或忘了,或淡了,没成想,到底公案还是难了。”
“是啊。”二爷爷点了点头,道:“现如今,他果然是来寻仇了。给弘道那里留下祁门的标记,算是下了战书啊。”
叔父十分不屑,道:“我瞧着也没啥大不了的,旁门左道而已,只能装神弄鬼唬唬人。要是真有能耐,怎么见了弘道不动手?反而留个纸,然后就藏头露尾的跑了?”
老爹道:“既然他敢留下标记,那便说明他是有意叫咱们知道他回来了。他当时不对弘道动手,或许是未得其便,或许是时机不到,但总是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咱们也得小心防备。”
老二道:“现在想想,可能是他当时没料到我大哥的本事有那么高,不敢动手了吧?我哥他现在是五行六极之下的第一人啊,真能怕这个鬼画符的人?”
我忙说道:“老二,你可别再说那什么五行六极之下第一人了,那是六阴教主故意抬高我的,其实算什么第一人,爹、大、三叔任意一人,都是我远远不及的。”
“不怕恶人,就怕左道。”老爹说:“这些修炼邪术的人,心智多半都不正常,滑、狠、狂。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可疑之处,那人突然出手,救走了刀无缺,那说明他已经在附近暗中窥伺了许久,知道你们彼此的底细,这就古怪了,他是一路跟着你们的,还是跟着刀族、柳家的?”
我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这个……儿子也说不清楚,先前儿子也没有怎么留意,那人是突然杀出来的,又走的莫名其妙,问刀无痕和柳家的人,也全都不了解他的底细。”
“弘道。”爷爷忽然问我道:“我方才听你说过,你们行伍之中有个叫熊飞的,擅用幻术,又用一根纤丝做武器,会使硬币杀人?”
我回道:“是的。”
爷爷点头道:“那我便多少明白了。熊飞多半也是祁门的传人。”
我稍稍吃惊,道:“爷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爷爷道:“先前祁门门主弄法作恶时,被我看破,我们两人曾动手,他用的是方孔铜钱,飞钱杀人,十分恶毒,也缠纤丝,又好幻术,与那熊飞正是一路。祁门门主常将一枚铜钱变幻于指掌之间,翻来覆去,倏有倏无,那熊飞可有这等行状?”
老二叫道:“他就是这幅熊样!天天玩弄个硬币,变来变去,我最开始都以为他是变戏法的。”
“那就确切无疑!”爷爷道:“祁门老三必定是去寻熊飞,然后才一路跟着你们的。”
我听得身上直冒冷汗,有人暗中跟着我们三人,我们居然谁都不知道。那一路上,也确实太大意了,只顾得闲看山水,竟忽略了江湖险恶。
叔父道:“这就更不怕了,跟了一路都没胆量动手,也是个窝囊废。”
爷爷道:“静观其变吧。”
娘一直没答话,闲坐了片刻,娘忽然说道:“弘道既然回来了,也不当兵了,这腊月里头,就把婚结了吧。”
爷爷道:“甚好,正巧我和天佑都在。”
二爷爷也抚掌大笑,道:“哎呀,老道也早急着抱重孙子呐!”
叔父也笑,道:“明瑶那妮子,不知道生出个多伶俐古怪的小子来。”
我听得面红耳赤,赶紧起身,跟诸位长辈告辞,往外去了。叔父追出来道:“你跑啥跑?来来来,我试试你的本事,看到底长进了多少!”
也不由我分说,叔父跳到院子里,冲着我抬手便是一掌,风声呼啸,真气逼人,太虚掌力扫荡开来,笼罩方圆一丈之地,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把手也抬起来,也是一记太虚掌,但见叔父用功,我不敢不发全力,提气打将出去,与叔父两掌相交,彼此一震,叔父“咦”了一声,继而大喜,收掌往后退开一步,笑道:“好小子!果然厉害的狠了!这么多年了,我到底可以用全力跟你斗一斗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道:“大,可别——”
话音未落,叔父已经揉身而上,“呼呼”连拍两掌,塌山手甩开来,掌掌紧逼,我只得凝神全力对付。我的相功本来就是叔父传授的,他打一路,我会一路,我打一路,他精一路,当下便把“耳、目、口、鼻、身、心”六相七十二功三十六法一百零八式全都丢开了,浮星指、行云拂、一线穿、悬空掌、塌山手、纵扶摇、提千斤、擒龙手、撕云裂、七星步、千闻、万嗅、龙吟、夜眼……一路路,闪转腾挪,纵高跃低,无一招一式落下,渐渐打的兴起,打的欢畅,浑若忘我,我也觉痛快!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平生所学已经用尽,恰要来第二遭,我的气息便觉有些乱了,脚步也稍稍虚浮,叔父“哈哈”大笑,忽然欺身而进,伸手拿我腕脉,我抬臂躲时,叔父把手一抹,快逾闪电,两指已扣住我曲池穴,我便罢手,笑道:“输了。”
“好!”二爷爷的喝声传来,我回头一看,见爷爷、二爷爷、老爹、娘都站在檐下观望。
二爷爷道:“弘道能在汉琪手底下走四百招了,算是打平,说是六极之下第一人,不算夸大!”
叔父道:“都打了四百招了?”
爷爷道:“四百一十三招。”
我忙道:“是我大让着我。”
“这可没有。”叔父道:“前一百招我看你还放不开,进退拘泥生涩,就稍稍留了几手,一百招以后,我可是全放开了。这一场斗,真是痛快!现在我算是彻底放心你啦,以后你独自行走江湖,我也不忧,那祁门老三会再多的旁门左道,我看也屁松!”
“好啦。”爷爷道:“都回去歇息,明日早起,要到蒋家送好,我来写贴,天佑、汉琪、汉昌、汉名、弘德、弘智、弘勇分辈下贴,务必知会各族各门各派及远近诸路亲友。弘道自把婚房归置打扫出来,一应喜品,汉生和子娥也要归拢好。”
众人齐声答应,各自回去睡觉不提。
一夜无事。
次日醒来,我特意去了趟张家寨,拿出六阴教主赠送的药丸,让张熙岳老爷子看了,说是可以服用,我便吃了。后来果然觉得气理调和,更加熨帖。
随后的几天里,便是忙活,种种繁琐事务,不一而足,全依旧礼,此处也不再细表。
且说大婚当日,族中特意雇来一顶八抬大轿,又寻马来,由我骑着往蒋家村娶亲。弘字辈以我为行一,我年纪最大,自我以下,都还没有婚配,当日便选了八人,乃是弘智、弘勇、弘仁、弘义、弘信、弘雅、弘量、弘正,一起抬轿,弘德、弘光手持大雁,作为信物,弘度还小,跟着乱跑,又有汉字辈的一些小叔,也都攒忙,抬着食盒,并特意请来了张熙岳老爷子的夫人为媒,浩浩荡荡往蒋家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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