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陈根楼这话,才稍稍平息怒气。
老二道:“陈根楼啊,你倒是个好人,你媳妇干坏事,你背后擦屁股,累不累啊?”
陈根楼道:“换得今天夫妻重聚,做多少事情,都不觉得累了。”
老二道:“我也是服气了。”
陈根楼道:“陈少族长,我们夫妻把一切都交待了,原原本本,绝无隐瞒。还请少族长看在我妻子凄苦,也没酿成什么大错的份上,不再追究了吧?我前些日子见到曹步廊,他对我说起过少族长的大名,说您宅心仁厚,对人极好,纵然是坏人恶人,只要诚心悔过,您也会不计前嫌。这一次,陈少族长帮我们夫妻重聚,莫大恩德,我们夫妻绝不敢相忘,回去之后,肯定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情了。”
我稍稍诧异道:“你认识曹步廊?”
陈根楼点点头,道:“曹步廊是木工大师,这娘娘殿修缮的时候,他来出过力气,从撂儿洼经过的时候,我们彼此见了。我的傀儡多有木偶,因此跟他也算是半个同行,有很多话可以聊。他还带着个徒弟,叫郑国彬,也是个木工能手。”
原来这娘娘殿修缮的时候,有曹步廊师徒出过力,怪不得我瞧着这殿堂的手艺如此精湛。
我沉吟了片刻,道:“你妻子太任性使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不可理喻。如果我就这么放你们走了,你们回去以后,再生什么气了,你妻子又迁怒于旁人了,接着出来祸害人,那怎么办?”
简兰芬道:“陈少族长,我修炼这许多年,一口真气的罩门全在天枢穴上。”
我道:“那便怎么了?”
简兰芬也不说话,突然伸出手来,我瞧见她指缝中毫芒闪动,知道她捏的有针,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见她在自己的小腹上猛然一刺,陈根楼急伸手来阻,却已是来不及了。
简兰芬惨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涔涔而下,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几乎已不能动弹。
王麒、高全、金科、刘双、卢巧、苗珍也都失声惊呼。
那“善财童子”问道:“师娘是怎么了呀?”
老二问我道:“她,这是自废道行了?”
我点了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数十年的功夫,毁于一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简兰芬嘶声说道:“我这身本事,留着也没有用,简家的传承,以后都在我师兄一人身上。我在家会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当然,老天慈悲的话,能再让我为师兄生下一个儿子……”
陈根楼扶着简兰芬起来,柔声说道:“你这样悔改,老天必定能看得到,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有一个儿子,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将来生下儿子,就叫木朗。姓简也罢,姓陈也好,都听你的意思。”
“木朗……”简兰芬道:“好名字,自然是要姓陈,陈木朗才好听。”
老二道:“你不是最恨姓陈的人吗?”
我瞥了老二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些话,简兰芬笑了笑,道:“那是气话,哪能当真?我师兄是当家的,生下的孩子自然要随他的姓。”
陈根楼十分感动,又看着我,道:“少族长,我妻子已经自废道行,以后就算作恶,也有心无力,现如今,您应该能放了我们吧?”
我道:“我记得你这两个女徒弟上山来的时候,抱着两个婴儿来的,要给人送回去。”
陈根楼道:“这是自然。”
苗珍道:“其实偷孩子的时候,我们留的都有字条,上面写着是送子娘娘显灵,这孩子是送子娘娘送到人间的,要先借走一两天,算是还愿。”
我道:“留下字条勉强算是跟人说过了,但是有些不信的,仍然要心焦。”
苗珍道:“一般都信了的,因为我们抱走孩子的时候,会留下一个小人偶,只有娘娘殿里才有的人偶。他们既然来求过子,拴过娃娃,肯定都是知道的。”
我道:“你们抱走孩子,孩子也不哭闹吗?没有受过惊吓吗?”
卢巧笑道:“我们这些学傀儡戏的,有的是哄小孩子的把戏,那是决计不会叫他们哭的。”
那“龙女”说道:“师父就特会哄小孩子。”
老二道:“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小孩子?”
“我当然不是了。”那“龙女”指着“善财童子”道:“他才是小孩子,天天流鼻涕,还尿床,脏死了。”
“善财童子”大怒,道:“大人也会流鼻涕,大人有时候也尿床!你才是小孩子!你还没有我长得高!”
“好了,好了。”陈根楼道:“你们俩都长大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乖啊,不要吵架,等会儿下了山给你们买糖吃。”
两个娃娃都心满意足了。
我忍俊不禁,对陈根楼和简兰芬说道:“你们就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就算是有什么争端,也千万不要闹得太厉害了。”
两人齐声道:“绝不会了。”
我又对陈根楼说道:“你一昧纵容妻子,其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将来生了儿子,如果也是一昧纵容,将来便可能是个祸害。”
陈根楼道:“多谢少族长提醒,我记得了。”
我问简兰芬道:“你走了以后,这娘娘殿,谁来打理?”
简兰芬看着王麒和卢巧,道:“王麒、卢巧,你们两人先留下来,照看娘娘殿,以后寻得到能接替你们的庙祝时,你们再走也不迟。”
王麒和卢巧都点头应允:“是!”
简兰芬又道:“现在天已经亮了,昨天晚上你们抱回来的那两个婴儿,等到今天天黑,你们关了殿门,就立即送回去。”
“知道!”王麒和卢巧又应允了。
陈根楼朝我拱拱手,道:“少族长,那咱们就后会有期,江湖再见?”
我道:“后会有期,江湖再见。”
他们夫妻二人,一人抱起了“善财童子”,一人抱起了“龙女”,后面跟着金科、刘双、高全、苗珍四人,缓缓下山而去。
老二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哥,你说那两个娃娃,不会也是他们偷抱回来的吧?”
“不是。”王麒道:“那是师父收留的两个孤儿。”
我道:“陈根楼应该做不出偷孩子的事情来。”
“对了。”卢巧忽然问道:“陈少族长还要进殿上香吗?”
本来和老二来这里是要上香拴娃娃的,但是无意中却遇见了陈根楼、简兰芬这一对夫妻之间的事情,又知道了那只能让男人来求子的规矩其实就是简兰芬弄出来的,再想到简兰芬曾经在这里求过子,后来儿子却又夭折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便迟疑了起来。
“你们说实话啊。”老二问道:“这里求的到底灵不灵?”
王麒和卢巧对视一眼,王麒笑道:“按说天底下,求神问卜灵验的,麻衣陈家认作玄门第二,绝不会有哪家哪派哪人敢称第一。小可倒是一直奇怪,怎么连武极圣人这等人物,也来求神请愿了?”
我道:“我爹常说,敬天信命莫求神,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我和我妻子结婚将近三年,也没有生育,我娘是急了,要我们兄弟俩来拴娃娃了。”
“原来是这样。”王麒道:“那少族长其实是知道的,求神不如求己。更何况生儿育女这种事,本就该亲力亲为嘛,哪有让神灵代劳的?”
我听得不禁一怔。
卢巧也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求了愿总该来还愿吧。可是你求的是子,神灵想让你还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老二道:“不就是捐一些香火钱?”
卢巧道:“香火钱是庙祝管的,有的庙祝心诚,拿了香客的钱,除了自己的吃穿用度,剩下的,会用来修葺庙宇,整善神尊,有的庙祝心不诚,拿了香客的钱,置些产业,吃的油光满面,膏满肠肥。”
老二道:“那你们这里的香火钱都干什么用了?”
卢巧道:“我师娘纵然胆大妄为,还是不敢乱用的,你们看这娘娘殿的规模,就知道花销该有多少了。”
老二道:“算了,算了。你们俩这话说的我也不想拴娃娃了,万一生了孩子,我也忘了还愿,落个报应那还得了?又或者,我生了孩子,来还愿,上了香火钱,娘娘又不喜欢钱,再给我儿女弄个伤痛灾病啥的,那也不得了。再说了,我也没病,我媳妇儿也没病,我们年轻着呢,都能生养,这来求了娘娘,回去生了,到底是我们两口子的功劳,还是娘娘的功德?这闹不清楚,也是不得了。”
王麒笑道:“听你的话就知道你是个能算细账的明白人。”
老二道:“过小日子的,大账不会算,细账得弄明白啊。哥,你还拴娃娃不?”
我道:“本来就不想拴。”
老二道:“那下山吧,在撂儿洼吃点东西,睡一觉,回家去。”
我“嗯”了一声,朝王麒和卢巧拱拱手,道:“那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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