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牛升涂父子经营的那个卫生所,投到往南的大路上去,过了热闹的镇子,渐渐走到田间大路上去。
老二兀自不住的骂牛升涂父子,又说天热,牢骚不完之际,忽听“嗤”的一声响,我早瞥见田中有道灰芒射出,径直朝我当胸而打,来势极快!
我急忙侧身避过,刚要提醒老二,却听又是“嗤”、“嗤”两声响,两道灰芒如电一般闪来,分打我小腹左右“天枢穴”,奇准无比,这次我便左右腾挪都闪避不及,只能把双脚一蹬,腾空纵身而起!
但我料到那灰芒必定不会就此而止住,已经暗做准备。
果不其然,我身在半空中的时候,只听“嗤、嗤、嗤、嗤……”连珠炮似的乱响,十多道灰芒恍若组成了一道网,朝我裹来!
但我觑看的分明,这十多道灰光,无一道是乱的,全是奔着我上、中、下三路的要穴打来!仿佛这暗中袭击我的人,事先就料到我会跳起来,而且也料到我会跳到这样的高度一样!
来人大是劲敌,其手段厉害,已不在叔父之下,我不禁脊背发寒。
亏得我事先提防,已经气贯双掌,半空中两手齐挥,使出“悬空掌力”来,一片劲风扫过,那十多道灰芒戛然而止,稍稍凝滞了片刻,随即“砰”的一声炸响,全都碎成了粉末,簌簌的落。
我也坠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都是些小土坷垃,不禁暗自骇然,能将弹珠大小的土坷垃打的如同子弹一样来攻击人,而且由一而二,由二而群,虽寡而不弱,虽众而不乱,料敌于先,机变奇快,认穴极准,本事之高,真是惊世骇俗!
不过,现在已经安静了。
老二要过来,我朝他摆了摆手。
暗中不知道埋伏的人是谁,虽然用土坷垃打我,看似没有伤人之意,但是,道行高到这样的地步,飞花摘叶也可伤人,倒也不必拘泥于用什么武器了。
我环顾四周,见田地里高高矮矮的都是庄稼,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不过,凭着刚才那些土坷垃打来的方位,我已经可以笃定,那人必定就在距我七丈之内的西南向。
我便冲着那个方位朗声说道:“在下麻衣陈弘道,哪位朋友在跟我开玩笑,还请现身一见!”
无人答应,更无人出来。
我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落时,双手已经扣了一枚飞钉,“嗖”的打出,接着又摸出两枚,一并打出,然后是双手十枚,系数爆射出去。
刹那间,流光四射而去,破空之音大作,田间庄稼丛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一阵大笑声“哈哈”的响,兔起鹘落间,一位高大魁伟的道人落在我跟前,捻着长须,说:“弘道,你的本事,可不在五行六极之下了!”
我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个,竟是二爷爷陈天佑!
我不禁又惊又喜,道:“原来是二爷爷!”
老二也乐道:“是二爷爷啊,吓死我了!我说的,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厉害的角色。”
二爷爷道:“我留意你们一天了,就在牛升涂那个卫生所附近,瞧你们俩做事。你们快出来的时候,我预先走了,跑到这里打了个埋伏,就是想试试弘道的本事,现在到什么地步了。真是不错!”
老二道:“我的好二爷啊,你看见牛升涂恁么赖种,还不出来怼他?”
二爷爷道:“你们尽可以料理的好,我出来做什么?”
我道:“您这是要回村里去?”
二爷爷道:“是,不过不能和你们一路,还有件事情,要绕道去办一下。”
我道:“我们跟着您帮忙吧。”
二爷爷道:“不用。老道虽然老了,但还没到要靠小辈帮忙的份儿上,你们先回。我随后就到,对了,你们爷也快回来了,我得了他的信儿。”
我喜道:“那就太好了。”
二爷爷道:“走吧,走吧,为了试你,我藏在庄稼地里,弄得一身痒痒。”
老二道:“下次可别这样了,要是让人看见,还以为您偷庄稼呢。”
“放屁!”二爷爷笑骂道:“赶紧滚……”
别了二爷爷以后,一路上倒是再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傍晚时候,回到陈家村,刚巧碰上办事回来的叔父,叔父道:“你们俩怎的去了恁长的时间?”
老二大倒苦水,道:“叔啊,你可别提了,不是我说俺娘的坏话,好端端的非要我和大哥去拴啥娃娃,这差点回不来,见不着您啊。”
叔父诧异道:“咋个回事?”
我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等见到了爹,一并说了吧。爹在家吗?”
叔父道:“他这时候应该到家了。”
我道:“那咱们回去再说。明瑶呢?”
叔父道:“她前天回了趟娘家,今天后半晌才回来。人好端端的。”
我道:“村子里没有什么事儿吧?”
叔父道:“能有什么个事儿?”
一路说着,早到了家中,明瑶正在院子里喂猫王,瞧见我和老二回来,明瑶大喜,道:“你怎么才回来?!”和猫王都迎了过来。
娘和郑玲一起从西院走出,瞧见我们,都问道:“娃娃栓回来了没有?”
老二道:“刚才还跟俺叔说呢,人差点回不来,还拴娃娃呢。”
郑玲道:“那就是没栓成?”
老二道:“没有。”
娘和郑玲的脸色便都有些不好看。
明瑶道:“肯定还没吃饭呢,一路风尘,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出来吃饭。我先给你们盛上。”
娘待要说话,爹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孩子刚回来,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
我和老二放下了包袱,都去冲了冲身上的汗,换了衣服进厅吃饭。
桌上,老爹是不许我们说话的。
饭后,撤了碗筷盆碟,才开说正事,我先把爷爷、二爷爷不日就要回村的消息说了,众人听了都觉高兴,接着才说那老妖婆和陈根楼、简兰芬夫妻的事情,娘听了以后,才算释然,道:“原来娘娘殿是这么一档子事儿。”
老爹道:“我就说过,不要去求神,亏得被弘道撞破了,不然传出去,不丢我陈家的人么?”
接着又说了孙子都和牛升涂的事情,这两件事情都与自家牵涉甚大,尤其是孙子都、影道长的事情,老爹和叔父听得仔细,脸色都凝重了,娘听见遗世魔宫的消息,“哼”了一声,也怫然不悦。
叔父冷笑几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遗世魔宫的那些妖孽邪徒,保住了狗命,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敢兴风作浪,惹是生非,真是一个个全都得杀干杀净,才算不留后患!”
老爹“哼”了一声,对叔父的话也不置可否,还有些刻意躲避娘的目光,转而问我道:“那个牛升涂、牛怀德都确定死了?”
“死了!”老二道:“绝了祸根了!”
老爹“嗯”了一声,道:“当年看在张熙岳的面上,才给牛升涂看的相,我看见这人鹰视狼顾,就知道他心狠手辣,不是信男善女。我当时提醒了他此后不要作孽,却也知道他必定不会听,所以他得了这种报应,我也不怎么诧异。”
郑玲道:“爹,我刚才听弘德说他以前还扔老鼠药给弘德吃,当时您是不是发现了?把药给拿走了?要不然弘德也活不到现在吧?”
老爹道:“嗯,我知道,药是我捡走了,去毒了老鼠,果然很灵。”
郑玲道:“那您当时咋还不揪那个坏医生的现行?”
老爹道:“牛升涂只是丢了一瓶毒药在那里,有心毒死人,却没有真毒死人,以诛心定罪,罪不至死,所以我揪着他也没什么用,骂他打他又如何?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自以为得计。”
明瑶道:“爹是要惯杀他。”
老爹微微一笑,道:“不错。”
郑玲诧异道:“啥叫做惯杀?”
老爹顿了一下,道:“就是惯着他多行不义,让他恶贯满盈,那时候,便是我不取他的性命,也有人要取他的性命。”
我听得心头一寒,有时候也感觉老爹的心胸深不可测。
只听老二嘟囔道:“就真是便宜他了,又让他多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后面坑害了多少人。”
老爹道:“牛升涂能活这么久才得报应,说明他除了坑人害人,也确实救过人,毕竟是个医生,又得了那么大的名声,总归是有好本事,好手段的。”
明瑶道:“这世上的大奸大恶之徒,往往就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老爹“嗯”了一声,道:“所以才有句话,叫做‘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嘛。”
叔父道:“要是我,可不管恁么许多,逮住了就不放,该打就打,该杀就杀!大哥,影道长那个败类,还有遗世魔宫那些余孽,你打算咋个办?遗世魔宫的余孽敢潜伏在伏牛山里,时间久了,祸害肯定不小!他们跟咱们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你我决计不能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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