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听见有人喊我:“道儿,起来了!”
是叔父的声音。
我自觉困乏的很,一动也不想动,叔父又喊道:“快起来!日头都晒着你屁股蛋子了!”
我昏昏沉沉的说:“大,让我再睡会吧……”
叔父喝道:“不中!”
接着便有一双大手把我提溜了起来,我心中万分不情愿,却也只得睁开了眼睛,叔父把衣服给我甩了过来,让我穿上,我拖拖拉拉的走到院子里,看见外面的天色还是有些暗的,天际还有月影,便嘟囔道:“大,你尽是坑人,哪儿有日头?月亮还没落呢。”
叔父道:“哪儿恁些废话!快点站桩!夜儿里教你的,站到吃饭前,刚好俩小时,吃完饭再来站俩小时!”
我道:“夜里已经站过了,今天还站?”
叔父道:“夜里吃过饭了,今天还吃不吃?别废话,别说今天站了,明天也得站,不站够十年别想别的!”
我吃惊道:“要站十年?这干站着,有什么意思?”
叔父道:“有啥么意思?练招不练功,到头一场空,这就是功夫!你夜里见我一脚踏碎几块砖头,不是羡慕的很么?那就是站桩站出来的!不把腰、腿、脚练得像钢一样结实,你踢出去的腿就是转绵绵的,你也扛不起来东西,你也跳不了高,跑不了远!赶紧站去!”
听叔父说的全无转圜的余地,我也只好去站了。
叔父守在旁边,自顾自的练气。
我见叔父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我站的又累了,便悄悄的往地上去坐,但是屁股还没挨着地,就有一粒石子飞了过来,打的屁股生疼,我又连忙跳了起来。
叔父也不睁眼,嘴里喝道:“不许偷懒,站好了!”
我重新站好,却不服气的嘟囔道:“大,你闭着眼睛装睡,其实还留了一条缝在监视我!”
叔父道:“我不用睁眼睛也知道你的动作。”
我道:“诓人!”
叔父道:“不信的话,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你,你做动作,我来说。”
我道:“中!”
叔父真的背过身去,我把左手举了起来,叔父当即说道:“举了左手。”
我吃了一惊,又把头转了转,叔父跟着说道:“扭脑袋瓜了。”
我大惊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叔父道:“你现在没有练气,周身关窍和毛孔没有打开,人无法跟这自然天地融为一体,一举一动都会使得空气流动,而且程度会很激烈,所以即便是我不用眼睛看你,用六相全功中的‘触机’之功,就能体察的到。有朝一日,你的本事练到家了,我就不好体察了。这也是功夫。”
我欣羡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练气?”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学会爬了才能学走路,先回跑了才能学跳。”叔父道:“六相全功的全功,那就是内外俱全,你现在站桩是外功,以后练气,是内功。先把外面的练好,皮肉筋骨都打磨的坚韧结实了,再练气,五脏六腑才能承受得住折腾!所以,我让你好好站桩,你就给我好好站!”
我道:“好!”
好不容易终于坚持下来,两个钟头艰难熬到,弘德也喊我来吃饭了,叔父才说:“走吧,吃饭去。”
洗了洗手和脸,坐到饭桌前,我端起碗来要喝汤,叔父看了一眼,问我娘道:“汤咋这么稀?”
娘道:“正艰难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挑食稀稠?”
叔父说道:“不是说我的稀,是说道儿的稀。”
娘道:“大家都一样,你看你大哥的不也清亮亮的能照见人影?”
叔父道:“那为啥弘德的就比道儿的稠?”
娘道:“弘德小,正长身体。”
叔父不乐意了:“弘德小,道儿大了?道儿不长身体了?弘德不练功,道儿还练功,他更得吃得多些!”
弘德忙把碗挪了过来,道:“哥,我吃不完,你匀走点吧。”
娘喝道:“吃你的!”
爹也把碗挪了过来,说:“弘道把我的吃了吧,我最近研究辟谷之术,没什么胃口。”
叔父道:“得了吧,光吃这点稀饭,再多也不够。我出去找点东西。”
爹警惕道:“你可别乱来!”
叔父笑道:“不能够,我去找点野的。”
叔父放下碗筷,起身出去了,弘德问道:“二叔干啥去了?”
“别管他。”娘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体谅人。这时节,都饿肚子!家里仅有的一点吃的东西,前几天也一股脑吃光了!寅吃卯粮,不知道细水长流,现在又嫌没吃的了……”
爹道:“你少说两句吧,没有汉琪替咱们照看弘道,你得多操多少心?”
喝完了稀饭,肚子里虽然撑得慌,但还是感觉像没吃东西一样,我去站桩也没力气,只和弘德在闲坐。
快到晌午,叔父才回来,竟然提了许多东西,我和弘德都迎了上去,只见叔父左手拿着一个罐子,右手提溜着一长串小虫(麻雀),道:“走,烤小虫儿吃去!”
我和弘德惊喜万分,流着哈喇子,欢呼雀跃去笼火了。
叔父把那一罐东西递给娘,说道:“这是从老蒋那里弄来的蜜,你放着吧。”又对爹说道:“刚在街上碰上老八了,说能捉来长虫和田鼠,明儿我跟他一块去弄……”
我和弘德都嚷道:“我也去!”
叔父道:“赶紧吃了练你的功去!”
我和弘德把那十几只小虫儿都给烤了,虽然小,但胜在数量多,也吃的饱饱的。
我心满意足的去练功了。
下午,太阳太毒了,我被晒的头胀,但是瞧见叔父也坐在日头底下,浑身冒汗,却不吭声,我也不好说不练,咬牙坚持,但渐渐的,脑子晕沉起来,一个挺不住,就栽倒了,朦胧之间,瞧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陈弘道!陈弘道!”
我想睁开眼睛来,却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但是脑子却似乎有些清醒了,这声音不是叔父的,倒像是,像是孙淑英的!
对,是孙淑英的,孙淑英在喊我。
是了,我还在遗世魔宫里啊,可是我刚才怎么会看见小时候的光景?
嗯,一定是做梦了。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
对了,叔父呢!?
“陈弘道!”孙淑英又喊了我一次,我似乎听到她的啜泣声,又隐约听见她说:“我原本想听你的话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你快醒来,快醒来!”
耳边嘈杂的声音太多,一片轰隆隆的乱响,我完全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不行了?
孙淑英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听老爹的声音喊道:“这里要塌陷了,都赶紧走!”
陈汉礼的声音也响起来:“汉杰怎么办?!”
老爹的声音道:“你背着他,汉隆背着汉雄,快走!”
陈汉礼的声音道:“那二哥和弘道呢?”
老爹道:“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陈汉礼道:“可是你一个人……”
老爹厉声道:“赶紧走!你是想让大家伙都活埋在这里吗!?”
“我知道了。”陈汉礼道:“那个姓孙的小妖女,她……”
老爹道:“我知道该怎么办!”
陈汉礼道:“那您保重!老九,咱们走!”
陈汉隆应了一声。
我心里焦急万分,陈汉杰怎么了?孙淑英又怎么了?这里怎么会快要坍塌了?叔父呢?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身边有股幽香,想来应该是孙淑英的,我刚刚清醒了片刻,还想着要努力打起精神,把眼睛睁开,但是一提气,忽觉身子里空荡荡的,四肢百骸的气就像是全散了一样,我竟像是跌入了棉花堆里,这一吓,可非同小可!
惊惧之中,我居然又昏厥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来刚才自己又晕厥了多久,眼皮仍旧是不听使唤,抬不起来,只觉的四周嘈杂的声音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孙淑英身上的香气也没有了。
忽觉有一双大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接着有指头抵在了我的太阳穴、百会穴上,又有指头按在了下颌,一股精纯厚正的气息透入进来,我猛然有了些精神。
我听见老爹的声音说道:“看来父亲之前说过的事情,不幸应验了。弘道体内的气息来源太杂,受了吕布洛的重击,现在一并乱了,无法收拾,我先强行给他归拢,他后面还得自己再练。”
我猛然想到这几天来,因为遇到的强敌一个接一个,根本就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练爷爷教我的功法,现在气息居然又乱了,怪不得刚才我觉得浑身空荡荡的,全不听使唤……
可是老爹是在跟谁说话呢?
是叔父吗?
正疑虑之中,便听见有人说道:“二哥他……”
这声音,这声音是三叔陈汉昌的!
我心中豁然一惊,是我们已经回了陈家村,还是三叔他来到了伏牛山?
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吗?
三叔说叔父他到底怎么了?!
三叔他为什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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