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赌上生命的精灵

看着那辆马车由远及近，我紧紧握住了扶拦。太过用力的手指有些刺痛，而被冷风吹拂的身体更是抖个不停。脑海中思想仿佛被剖成了两半，跳与不跳纠结着我的内心。

往日简简单单的动作，在此刻成了最复杂的命题，让我绞尽脑汁也得不到解答。

我很清楚，这一次假如回到艾伦身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逃脱了…同样的过错他不可能一犯再犯，吸取教训的他，或许会将我严密的保护起来…甚至寸步不离。

那样的话，我就安全了…对吗？

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为明天住哪发愁，不用害怕一觉醒来被关进笼子，也不用再委屈的待在别人屋檐下…

他找我了这么多年都没放弃，一定是我很重要吧？之前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还花大价钱悬赏我的下落…虽然我不明白他究竟看中我哪里…可，这说明…他很在乎我。

所以…

他会好好待我的…对吗？我是属于他的‘东西’不是吗。

要放弃么…

即使我不停的添乱，惹他生气…都没有骂过我一句，证明他也许…是个挺不错的主人，对吧？

要认命么…

对了！我还可以赎身！虽然不知道当初买下我花了多少钱。耐心的与艾伦商量，就算两倍三倍…只要努力一点，早晚能攒够钱把自己赎回来…他会同意的吧？

要停止抵抗么…

不然怎么办？我也会痛…会累…会难过的啊，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人像笨蛋一样逞强，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拼命逃跑，之后呢？还能做什么？要怎么办才好？

然后戴上面具…逃避现实是么…

……

消失掉也不要紧么…

……

抹除所有的记号，穿着华丽的小礼服，在灯火通明的宫殿里，陪坐在‘主人’身边，用精致的容貌绘出名为‘微笑’的表情。做一件用来衬托‘主人’的合格花瓶…

夜晚脱去所有包装，敞开胸怀全心全意的侍奉，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主人’，用柔软的身体去温暖‘主人’的内心。扮演好一只体贴‘主人’的小宠物…

不用再去想复杂的问题，忘记那些多余的记忆…接受这份简单的现实。就像吟游诗人的绘本中，女奴隶与主人浪漫的爱情故事，所描述的那样…每天和自己的主人，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直到最终手牵手吻在一起，画出那份完美的结局吗？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未来，我下意识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

这就是…我的存在意义么…

……

猛地转身跃起！

我抓住阳台上层的墙边，借着那古老城堡的外壁众多的折痕与凹陷，手脚不停的拼命向上攀爬。

精灵的天赋在这一刻被我用到极至，念动力也毫无保留地全部加持在双手上。轻盈灵巧的身体辗转跳跃间，流畅到没一丝停顿。

害怕什么？我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个迟早降临而又无法回避的事实吗？

不要！不要！！不要！！！

如果这是命运强迫我做出的选择！那我拒绝！

我不信！

从小到大再艰难我一个人也都这样过来了！眼前的这点小小的挫折又凭什么让我退缩？

只因为我年龄幼小没法自保吗？缺少足够反抗的力量？那么我去争取好了！

哪怕用五年，十年，五十年…精灵的生命悠长久远，只要不停的努力学习，我相信最终不会被任何人小看！我咬住嘴唇，抓紧墙壁边缘，吃力地慢慢爬上去。

靠着身后坚硬的墙壁，我轻微喘息松口气，看向四周才茫然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爬上了一座高塔的顶端，距离地面已经很远了。

根本无法御寒的衬裙，遮挡不住刺骨的烈风，包裹身体的长发也顺风飘散。

露在外面的肩头十分冰冷，我扶住膝盖抬起脑袋望向天空…

只有阴影的世界，看不见星星也望不到月亮，极限的视野之外，只能看到灰色云朵在缓缓飘动，更远处则是如同被最杰出的画家，用颜料涂抹着由灰到黑的完美过渡。

整个空间显得沉闷又严肃，就像用铅笔绘出的一枚巨大无比的蛋壳，将幼小的我包裹在里面。

来自地面的声音，在这种高度也像消失了一般，下方偶尔的喧闹声也被掩盖到足以忽略的地步。耳尖所能捕捉到的，只剩下这天地间呼啸不停的风声…

那是属于大自然，最原始的声音。

视线范围内离我最近的几处建筑，也起码超出百米以上，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跨越的距离。我贴着墙壁抱紧双腿，目光出神的望着前方…

…已经下不去了吗？

看来，我又一次把自己逼入绝境了…

活该吗？也许吧…

我知道自己是个偏执又倔强的大傻瓜。

明明…只要不逃跑，就不会受伤。

明明…只要那时跳下去，就可以从此衣食无忧。

明明…有机会窝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享受着别人得不到的溺爱。

明明…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自由，就可以收获很多人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财富。

却偏要爬到这座城市最高处，感受着冷风与夜空做伴…说不定脑袋一迷糊，失足掉下去摔成谁也认不出来的肉块…可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

放弃了最后的机会，辜负了别人的期待，选择了最困难的道路…明明成功的机率渺小到看不见，失败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为何还要执意这样做？

不甘心吗？不想放弃吗？不愿就这样认命吗？还想再试着挣扎一下？打算以撞到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回头的傻劲…去寻找那份触摸不到的希望？

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啊…

我甩了甩脑袋，小心活动着僵硬的肩膀，扶住墙壁缓慢站起来。

尽量不去看脚下，一点一点移动到背风的位置，我注意到上面还有个平台。

深吸了口气，我猛然发力跃起。双手搭上石阶慢慢翻了上去。

眼前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空间，斑驳破旧的石栏围成方形的平台，两米高的石条吊顶悬挂着一座像是大钟的事物。伸手轻叩了两下，空气的震荡引发了一阵金属质感的低沉嗡鸣。

是钟塔？

我急忙擦拭不知为何有些干巴巴的脸颊，趴在地上仔细检查地板…既然是钟塔的话，或许会有出入口吧？不然那些人类该怎么上来？所以，肯定会有的！

心里抱着这份想法，我咬紧唇用双手摸索每一寸缝隙…试图找到隐藏起来的木板。然而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了一根连接到大钟内部，风化严重垂落在地面的粗糙绳索，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显然是一座已经被封闭的废弃钟塔…

跪坐在地上，我低着头沉默。

夜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瘦弱的身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身体的寒冷比不上内心的麻木，我知道没有人能够帮我，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仰起脸，深深呼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双眼，我的眼神已然变得决绝。

我抬起手腕，张开嘴狠狠地咬上去，忍着痛使劲一扯。

带着体温的鲜血洒落地面，在瞬间分出数条血线，按照固定的线路勾勒成形，彼此连接纵横交错，缓慢构成一副魔法阵的雏形。

但这还不够…

我再次将手腕放在嘴边，狠心咬住用力扩大伤口。

让更多的血液流淌到地面，沿着先前的血线向外扩散，像树枝生长蔓延出更细密的线条，快速完善着阵列结构…直到铺满地面之后，往下渗透进钟塔内部。

不断深入加固，强化沿途触碰到的材质，并且分出更微小的血丝…向整个建筑扩散。

我知道这是在冒险，但我别无选择…用手掌按住魔法阵的中间。

然后…做好最后的心理准备。

启动！

所有的血丝同时泛起微光…

！！！

仿佛剥离灵魂的剧痛，在一刹那传遍我的身体。我骤然瞪大眼睛，嘴巴张开想要惨叫，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立刻双手抓紧肩膀，脑袋死死地抵住地面…

魔法阵闪烁的光芒在逐渐增强，如同一条贪婪的水蛭，疯狂掠夺着我体内血液中的生命能量。

那种血液被强行抽取的感觉，就像全身每一条肌肉纤维都被撕扯，每一根血管都像被刺穿，极度的痛苦让我连呼吸都做不到，湿润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张开的嘴吸不到一丝空气，强烈窒息的求生本能，令我下意识想要放弃…但是我咬牙绷紧身体，拼命忍住了。

……想要的话，就都拿去吧！

如果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抗这个世界？

没有魔核就用我自己来代替，就算将灵魂燃烧殆尽！

赌上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也绝不向命运妥协！

……我的石巨人！

苏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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