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分歧

“让我过去……你们这是要干嘛?？”

要成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无论在学校或者家庭，秋明从小就被如此教育，并且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如临大敌的特警，及其手中代表国家法律的武器挡住去路。哪怕这些枪口的本意，一开始并非冲自己而来。

“这是我们要问的问题！”其中一个荷枪实弹的特警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有多危险？”

对方所说的，是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江涛。他不仅肋下扎着一把匕首，四肢已经完全摔断，还明显有好几枪伤。

如果生命特征在这种情形下都未完全停止，还可以称之为“人”的话。

“我当然知道！他可能已经谋害了好几条生命……但他只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秋明焦急地喊道：“哪怕犯人也有被抢救的权利啊！快让我过去，我是医生！！”

“别说傻话了，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否则将把你视为共犯一起击毙！！”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至少……至少应该等法庭来审判他的罪行吧。”

从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气，以及手中已经打开了保险的枪械，秋明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先前断断续续所听到的枪声，也足以证实这并非单纯的示警和恫吓。

“千万别！我们真的不是同伙！”和他同行的女子高举双手，慢慢走向了特警一方。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秋明：“抱歉，还是听他们的吧……”

“可恶！快想想啊，到底要怎么才能说服他们……”秋明彻底变成了孤立无援，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数最后三下，立即放下嫌犯离开！三！二！一……”

“不要！快住……”

但非因为对方即将开枪，而是看到护士走到他们身后，又放下了自己高举的双手。纤细的手掌一左一右，分别嵌进了两个特警的脖子中。这是他们介于防弹衣与头盔连接处，防御最为薄弱的部分。

“住手啊！！！”秋明眼噙泪花，歇斯底里地吼道。

两个特警的脑袋飞到了半空之中。他们颈部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又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秋明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完全无能为力。其余两个特警慌忙转身射击，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怎么看都是柔弱女子的护士，抢先一步推开了冒着火舌的枪口；另一只手出拳横挥，硬是把对方的脸向背脊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怪物啊啊啊！！！”

剩下的特警一刻都不敢松开扳机，只是绝大部分子弹都射进了穿着防弹衣的同伴身上。

当他意识到弹匣打空的时候，才第慌忙朝后退去。但随着同伴尸体慢慢倒下，他看到女护士已经夺过了步枪，对自己露出阴险的笑容。

“呜……”连续的枪声再次响起，将一个又一个的弹孔布在他身上。

“你这个！”姗姗来迟的秋明冲到了护士跟前，一拳招呼在她脸上：“该死的混蛋啊啊啊啊！！！！”

但这愤怒的拳头，连击倒对方都未能实现。女护士将没有子弹的步枪顺手一甩，很随意就将他打飞了。

“怎么会？魔法……用不出来？？”

“多谢你啦小伙子！没有你帮忙的话——”女护士完全换了一种语气，面目狰狞地说道：“我还犯愁怎么解决掉这几个看门狗，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为什么非杀人不可？”秋明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已经分不清是出于疼痛，还是自责。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复仇——”一瞬间护士把脸凑到了他跟前，仿佛惊讶于他的愚蠢：“还有巴拉迦大人的命令。”

“你……”秋明死死地盯着她，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会有报应的！”

“哈哈哈，谁还在乎这些呢？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介意再带上几个你这样的渣男……噗哈！”

女护士话音未落，口中吐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任谁也没料到所谓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比血液更鲜红的剑尖由空中掷落，确实地刺穿了她的喉咙，并将她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谁……是谁！呜！！”

女护士手舞足蹈，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第二把、第三把红色的短剑落下，狠狠地刺了她扭曲的肢体。等到第五把短剑命中要害时，她彻底无法动弹，连最后的遗言都未及说完：“竟……竟敢……”

秋明抬头望去，只见一对红色的翅膀挥舞着缓缓落下。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同样鲜红的眼神所拯救：“琳……姐？”

安洁琳没有理会，只顾提起手中的长剑，猛烈地戳着女护士的身躯，直到其开始分解方才罢休。

“你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他们也不用白白牺牲。哈哈……”

秋明内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江涛。“罢了。现在也不迟，至少还能救到这孩子……”

然而安洁琳面无表情，一把将秋明推开。伤痕累累的江涛在她面前依旧一动不动。

“等等！琳姐！”秋明意识到情况不对，紧紧抓住了她持剑的手：“你要干什么？”

“还用问吗蠢货，赶紧结果了他。”

“不！你不能这么做！他还只是个孩子，一定不是他自己想变成这样的！”

“你以为我就想吗？”安洁琳大吼一声，反拽起秋明的衣领：“难道你要我等他恢复，然后去害死更多的人？？”

“那也一定有别的解决办法啊！他现在根本无法反抗，只要变回人类……”

“这种事情我做不到，精灵女做不到，神管局那帮人做不到，”安洁琳将他拉到眼前逼问道：“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我……”秋明一时语塞，但马上反应过来：“有了！魔女，对！我可以去找魔女！”

“魔女？”

“对！她叫命，我的魔法和力量都是她给予的！那么强大的人一定会有办法……”

秋明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虽然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异样，却没时间深究其中的原委。

“呵，”安洁琳摇摇头嗤笑一声：“到头来你只会依靠别人，自己光凭一张嘴什么都做不到。”

“你要怎么说都可以！但现在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拜托了……”

安洁琳一把将他甩开：“我没有时间让你乱来了，也不想冒任何风险。不死怪物和人类是无法共存的。”

不知为何在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薛队长的脸。而连想到【Z】那通不吉利的电话，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酷：“赶紧给我滚。”

“不！你这样和怪物们又有什么区别？”说话间，秋明再次挡道了江涛身边：“你要是不能理解的话，就别怪我阻止你了。”

“哦？”话音刚落，安洁琳猛冲向前，膝盖撞向了他的小腹：“就凭你？”

“呜！为什么……”秋明咳出一大口唾沫后，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正在失去控制。

他估计到安洁琳可能不会手下留情，因而也做好了认真交手的准备。但那原本已经驾轻就熟的火焰魔法，依旧是没能用出来。

“难道是因为，”在缓缓跪地中他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走得太急，没有带上那个与魔女建立起联系的工具：“那个游戏机……”

因此自己被赐予的力量，以及所谓保密的契约，都在这一刻没有奏效。

“琳姐你知道吗……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战斗……”

眼看安洁琳慢慢走向江涛，秋明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四个特警因为自己失去了性命，现在却连江涛都救不了。

“我以为自己……终于变强了，多少追上了你的步伐。但是我失败了，我们终究不一样……到头来我只是个弱小无力的普通人类……”

“所以你大概不懂吧，人的生命……是有多么宝贵……”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安洁琳的脚踝：“像你这种，断了手脚都轻易能复原的人……一定不会懂吧……”

听到这话后有那么一瞬间，安洁琳停顿了全部的动作。

“或许吧。反正我只知道一件事，”此刻的秋明，无法看到她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医不好的烂牙就要整个拔掉。”

血红色的长剑不再犹豫，径直向着少年一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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