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和朱颜空自改察觉到鸡笼山下气机涌动,整座鸡笼山恍若化为沧海中之一座孤岛,不约而同地都变了脸色。今日只有他二人身在飞鸿府, 白日依山尽已回到李善长身边继续贴身守卫,绿竹入幽径和黄河入海流有公务在外,而身负秘密任务,久未露面的蓝门门主蓝衫经雨故在哪,恐怕也只有左丘飞鸿本人才能知晓了。
二人本是站在飞鸿府外准备迎接左丘飞鸿归来,此刻惊觉左丘飞鸿有可能在山脚下遇到了阻击,而且敌人实力之强犹如山海共怒,委实骇人听闻。青山依旧在没有多想,身形展运,已往山脚下纵跃而去,听见身后有衣袂破风声,朱颜空自改也紧随其后。二人身法极快,十余个呼吸的工夫便已赶到山脚处的落日亭,这便是他们感知到的气息波动的源头处。
本来稳稳地立在碎石小径深处、檐角飞起的落日小亭,依然完好无损,只是整个亭子连带亭底的木基竟然悬空浮起,飘而不落!
青山依旧在皱眉道:“亭身承受不住他们的重击余势,本应垮塌,只是会主的‘万物颓’之道意强行将亭身凝固,衰从根起,而会主的敌人为了瓦解会主的攻势,强行断绝了亭身与根部的联系,并且聚气成浪,使得亭身悬空随波漂浮,永不消融。这份能耐手段,已然超越了我可以理解的范畴。”
朱颜空自改急道:“敌人这么强,那会主岂不是有危险?”
青山依旧在尚未答话,突然强大至极的气息波动又从对面的古鸡鸣寺传来。二人来不及多说,又急忙往对面的千年古刹奔去。
古鸡鸣寺可追溯至东吴的栖玄寺,寺址所在为三国时属吴国后苑之地,西晋永康元年在此倚山造室,始创道场。东晋以后,此处被辟为廷尉署,至南朝梁普通八年梁武帝在鸡鸣埭兴建寺庙,始成为佛教香烟礼拜之地。古鸡鸣寺在战火中曾经毁灭数次,后又被重建,悠悠岁月中,寺内九层佛塔曾遭雷击,庙宇尽被焚毁。至元朝时,古鸡鸣寺又建起了五层浮屠和各大殿。
青山依旧在和朱颜空自改跃上庙门外的石阶,感应到交手的二人正在往寺庙最高处的五层佛塔而去。二人冲进山门,迎面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瀚海雪山之境与连绵不绝、周而复始的吞噬的“一”。青山依旧在觉得自己每往前迈一步就仿佛是在翻越千丈山峰后亲眼目睹山峰在自己身后溶解;朱颜空自改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吞吐了一次涨潮的海水后口鼻中的海水又弹指间腐蚀成脓血。
无始无终的“一”横亘在山与海之间,吞噬、分解、腐蚀万物,就连巨大无比的山峦与浩瀚无际的大海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宿命。然而海中不断升起绵延的山脉,山脉间总是奔涌着无尽的海水,整个古刹这一方净土已经被如山海一般的气息以及无物不吞的“一”之道意填塞得质地粘稠、沉重、难以寸进。
青山依旧在浑身青气暴涨,“皇青国气”已在体内运转到极限。他身旁的朱颜空自改也是全身赤潮涌动,对抗着正在佛塔上交手二人的战意余势。他们每前进一丈就像经历了一场恶战,二人刚刚穿过韦驮殿,摇摇欲倒的韦驮殿便支离破碎,正要向外崩碎的时候又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吸食,旋转着朝着中心一点缓缓地分解、消融了。殿内所有的佛像、香炉、横梁、椽木,以及殿身上的砖瓦、草木,尽皆腐朽成灰,归于虚无。
朱颜空自改猛地祭出长枪,一枪刺向压力极重的身前虚空之处,长枪甫出,青山依旧在的右手已经搭上枪尾,青气沿着枪身直贯枪头,二人同时一声闷喝,赤焰与青气送出枪身,长枪脱手,直直地刺入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一弹指是六十个刹那。整座古鸡鸣寺在这一弹指之间沉闷到了极点。
只听“啵”的一声,有风吹来,天穹之下仿佛被刺穿了一个洞,山海道一的压力倏然间顺着洞口消散,青山依旧在和朱颜空自改浑身湿透,站在大雄宝殿前微微喘息。朱颜空自改的长枪斜斜地钉入头顶上方的牌匾之中,枪身尽没,只露出一个枪尾。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余势压力已破,下面就可以飞身而上,直入二人交手的佛塔了。朱颜空自改短短调息了一下,长身跃起,握住牌匾里的枪尾,右臂运力,长枪被直直抽出,他人还未落地,大雄宝殿摇晃了一下,便“哗啦”一声,四散崩裂后又旋转着被吞噬于空间中虚无缥缈的一点。
二人运步入飞,三四个起落就到了古鸡鸣寺最高处的五层佛塔。佛塔并不坚固,在左丘飞鸿和“失心疯”的交战余波下已经岌岌可危,只是二人身在塔中,心意自护,不至于立刻崩毁。入塔的进口处,俯首坐着一个一身紫衣的年轻人。
“是紫衣!”朱颜空自改低呼一声,急忙上前查探他的伤势。
紫衣挟刀斧抬起头来,面色灰暗,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他看着青山依旧在和朱颜空自改,苦笑道:“二位大哥,紫衣未能进入佛塔,在塔下伺机出手时就被他劲气所伤,会主独自与他交手已经差不多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了。”
青山依旧在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和会主交手?此人武功之高非但不在会主之下,而且鬼斧神工,手段之精妙、余韵之悠长,实在是耸人听闻。”
紫衣挟刀斧眼中有不屈的战意,忿忿地说道:“我们都被骗了!就连会主当日都没看出他的虚实,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傻子一样的失心疯会是如此绝顶的高手!”
朱颜空自改骇道:“难道是我们从流鹊山带回来的那个失心疯?”
“正是!”紫衣挟刀斧闷声说道,“徐达老匹夫不知道从哪招揽来了这样的人物,用心歹毒,其心可诛!”
青山依旧在忧心忡忡地看着紫衣挟刀斧身后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佛塔,长吸了一口气,对着朱颜空自改说道:“朱颜,我们该进塔了。”
突然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以不用进去了。左丘会主和那人的交手已经结束了。”
青山依旧在和朱颜空自改回过头来,发现身后站着一位老僧,正是这古鸡鸣寺的方丈悲卫禅师。
悲卫禅师上前一步,对着三人双手合十,悠然说道:“左丘会主和那位一到本寺,老衲就已经将众僧人和香客安置到了寺外的厢房暂避。本想劝解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岂料他们出手极快,老衲也不及劝阻,迟疑间紫衣门主出手反而被伤,也是老衲犹豫所致,罪过罪过。”
青山依旧在等三人回了一礼,刚想说点什么,只听见身后一个温润沉稳的声音响起:“大师何罪之有?是左丘放肆,毁了庙内佛殿佛像,烦扰了清净之地,还望大师宽恕。”
青山依旧在等三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回过身去,只见左丘飞鸿气定神闲地立于佛塔门侧,看不出来刚刚正经历了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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