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夜的山林

森林的气息很好闻。许多不同的老树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辨不出到底有几种，不过，辨不辨得出来早就不重要了，只要明白此刻在这氤氲着的气息中，身心愉悦而放松，不就够了吗？

上一次这么轻松是什么时候了？这种仿佛忘却了一切、万物都模糊，仿佛连时间都静止的静谧。好像是不知道几年前，我躺在一个小木船上，飘在水里，周围染着荷香，天河无声静淌，身边，还有她在……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那天的虫鸣未变，那天的清风还在，那天的水声又起，那天的清香依旧，而她，也还在身边。

“涯哥哥，我好心给你送水，你却想背着流绫姐姐吃我豆腐。”

“嗯？”

突如其来的这冷漠把我无情地从回忆里拽了回来，话虽然这么说，但事实证明还是我的不对。

我身边确实有一人，只不过不是我所想的那人，而是陆雨萱——我曾经从清轩赎出来的女孩子之一，现在，我算是她家的食客吧。

“抱歉，方才回忆起和采菱第一次晚上偷跑出去玩的事情了，结果有点太出神，把你当成她了。”

这原本是我应当极为慌忙的道歉的时候，但是现在的我，却是冷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出奇。也许是之前太过沉浸在这难得的静好中了吧，不过，这也不坏。

我松开了搭在陆雨萱身上的手臂，双手叠放在腹部。

“我真应该一脚踩在你身上，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本来好心好意叫你起来喝水，结果怎么叫都没反应，想说趴下来对着你耳边叫一声，结果你就直接搂住我……结果现在还这个态度。”

“一出来就本性解放了啊，挺好的，偶尔也要做一做最真实的自己嘛。”

这丫头平时在自己家里虽说活泼好动了点，但可没有像现在这么放肆过。也许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吧，如果是以前在翰墨苑的时候，估计说话这么无礼的学生早就挨了我的戒尺了。

不过现在，也许是离开那个环境有一段时间了吧，又或许是所在的高度已经不复当时，亦或者最近经历了太多，此刻我的内心居然毫无涟漪。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雨萱，你真的确定要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吗？”

想到明天即将面对的行程，我有点犹豫。如果明天只要去颦溪边找留影晶倒还有限，可是之后要去的地方，我真的不得不犹豫。

“涯哥哥，不是你说的嘛？只有最近这十几天适合去。而且不去的话也没法交差吧。话说回来，要是你没拿出那个高档货，估计还好交代一点。”

“彼此彼此吧。我别的都没有说谎，但是有一点，我没说全，那就是，碧溪谷二十里，那只是我们的目的地的入口。到了那里后会有我的一个私人秘密领地，里面有只有我才能启动的传送门通向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我们真正的目的地还在碧溪谷深处一个名叫“兵火狭”的地下溶洞。那里，真的可能有四阶、乃至是五阶的灵兽存在，即使现在是它们的休眠期，也不会没有醒着的护卫。”

说实话，从心里上讲，我真的不愿意去冒这个险。当初我之所以会有这个碧溪谷二十里处的领地，是因为一个不知道哪一房的伯伯管这一块，然后过年时把这块地方当做压岁钱送我了。

后来我知道碧溪谷里有一块叫做“兵火狭”地方会出现火、斗双属性的灵兽，觉得稀奇，就让人建了个普通的传送门连接起了我的领地和兵火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要是我还能回自己的院子的话，甚至可以直接从我院子里的传送门传送到那块无名领地，然后再去兵火狭，哪里用得着走过去。

如果不是雨萱正好用得着，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领地。

“那还用问？反正涯哥哥你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保我一个还不简单？我知道你这是考验我的决心，放心吧，我比你想象的坚强多了。”

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们似乎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炸灵器，反正在碧溪谷里又不用怕被人看见。

我不由得笑了笑：“行吧，天也不早了，咱们也各回各的帐篷休息吧。”

“等等。”

“嗯？怎么了？”

“涯哥哥，你进帐篷为什么要把帐篷搬起来？”

“帐篷不应该是从下面进去的吗？”

“你这……算了”我看到陆雨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来到了她自己的帐篷旁，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忍不住呆了呆。她居然直接从帐篷的正面拉开了一个口子！

“涯哥哥，这才是真正的帐篷。今天你先睡我这个，你那个我重装一下。”

“不，不用了。雨萱，晚安。”

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都太羞耻了，具体哪里羞耻，我一时间也很难组织出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幸好我没有在帐篷里面放置光源，不然现在在外面的人一定可以看见我在帐篷里用被子蒙住头的丢人姿态。

最终，雨萱还是叹了口气就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我们没有灭火，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我所撒的驱兽粉，三阶以下灵兽都不会靠近，而我们才进了碧溪谷不过十里，根本不会有二阶以上的灵兽出现。

“涯哥哥。”

“嗯？怎么了？”

“没事，就是看看你睡了没。”

“没呢，快睡着了。你也快点睡。”

“涯哥哥，还是你先睡吧，我突然有点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里可是很安全的。”

“没什么，你快点睡吧。”

“你为什么一直催我睡觉？倒是你自己，快点睡着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会怕了。”

“然后你就可以偷偷摸到我的帐篷里来了对吧。”

“！！！陆雨萱，你不要太过分！虽然我脾气好，但你这样侮辱我的人格我还是会生气的！”

……

山风轻吟，林叶微响。虫鸣渺远，清泉叮当。幽幽夜，静静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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