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坐在那里,表情恬淡无比,仿佛要与周身的云雾一般寂寂。他的手一刻不停,在一张纸上描画着我看不到的图景。
没有沾上墨水的笔,如同雪原一般纯白的纸张,从几分钟之前开始便是这样,笔不断地动着,留不下一丝痕迹;手不停地舞着,看不出半毫意义。他在想着什么,他在做什么,我看不出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他的世界居然是这么的远。
不对,不应该是第一次才对,我早就应该察觉到过,我和他的距离究竟是多么的远才对。我不过就是偶然闯入了他的生命,然后在他原本应该纯洁的生命里面留下了一个比较起眼的,但最终必然会消失的痕迹。
没错,在他的生命之中,我本来是应该消失的,但是,我却自私的为了让这个印记留的更加久一点,宁可让这个印记变质,变得如此的恶臭,以至于臭不可闻,如今却还要用无数的不应当为我所用的香料去掩饰这股但凡被闻到就会招致呕吐的气味。
现在,这个污浊的印记就要消失了,这一次我应该选择消失吗?我犹豫了。
我犹豫了,所以,这个抉择的路口又变得长了一些,但现在也差不多就是极限了吧。这个路口的终结即将到来了,再长不会过一刻钟的。
仔细想想,我都做了些什么呢?在到达这个路口之前的最后那一点路程上,我都在做什么呢?
嗯,是啊,我在犹豫不前,我在得过且过,我在一个委曲求全得来的、并且终结就近在眼前的舒适圈里面流连,日复一日的醒来、睡下、醒来、睡下,过着被虚伪的安逸和真实的忐忑裹挟着的每一天。
手里的那枚我唯有的、用尽所有的一切财物换来的下品灵器等级的玉佩,传来的那并不应该起眼的清凉,却深入着此刻的我的骨髓,乃至于灵魂。它在提醒着我它的存在,它在催促着我做出我应该做出的抉择,做出那个,即便是涯说了要我相信他,我依旧应该做出的选择。
我要做出这个选择,不是因为我不相信涯,而是,我作为一个人应该做出的选择,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出的选择。我害了涯,我不止害了涯,就连涯的母亲,她的死,也应当有我的一份责任。
如果我那时候没有做出那个选择,没有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留影晶上,没有让涯找到我,那么,一切都应该会比现在好了太多太多。
如果我没有选择“花魁”这条路,那么涯,应当还是宫羽世家的大祭酒,应当还是能在每天回家后和他的母亲共享天伦,能够富足而安逸的过着他喜欢的人生,迎来配得上他的女孩儿,然后......
“宫羽涯小子,你还是省省吧,反正你今天的结局是没有改变的可能的了。现在你出来,一切好说,乖乖奉上你手里的那个储物戒指,我还可以剁下你的一条手臂,把你藏起来,拿来吓吓你那个蠢货老爹,然后送你去别的星域,让你过上新的生活,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你们家的那几个**才是为什么盯上你的对吧。要是你想要过上好日子的话,凭借你的资本,制霸一方夜店也是轻轻松松的。”
啊,又来了,这个大概就是清夫人背后的那个所谓的“妈妈”的声音吧,依仗着自己的强大而随随便便践踏这个虽然缺陷无数却依旧有效的法理,她相信的,一定是所谓的“法律不过是弱者保护自己的手段”之类的信条吧,很合理,也很残酷。
这个声音出奇的温和,但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所做的事情,和这声音相比却是两个极端,庞大的光是我看到就会心生畏惧的灵力洪流不断激荡着,即便是十几个阵盘维持的阵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着。
而他,依旧是全心全意把精力投注在面前那空白的纸张上。
“寄于古老法宝中的器之灵,生于古老法宝中的器之灵,吾乃愿为心中执念献出所有之人,吾乃愿为心中所牵掠夺万物之人,今吾愿以此融灵之身为祭礼,与汝互换身躯,所求者唯一事而已......”
这是一段怎样的咏唱啊,我在得到这枚玉佩之前就明白了,这是不知道哪一代的花魁前辈留在烟水阁里的,用于在逃出清轩的最后关头,做出最后的反抗的咒语,只不过,从结果来看,这位前辈必然没有成功。这是一种契约,承诺将自己的身体给法宝之中的器灵,然后签订了这个契约的器灵就会最大程度的释放这法宝的威能帮助另一方达成愿望,最终法宝粉碎,契约者的身体就会为器灵所有,而代替器灵成为了器灵的灵魂,自然也会随着法宝的粉碎而散于无形。
我之所以选择用灵器级别的法宝,是因为只有灵器才是必然拥有器灵的,而且灵器的威能,才让我有能够通过它达成我的愿望的信心。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枚玉佩,在那两个女人的面前,释放它所有的威能,不排除,自爆。想来这样的威力,保全涯,足够了吧。
“......——御汝之体、碎吾之敌!”
该说再见了,十字路口;该说再见了,肮脏的我;该说再见了,光芒消失的人生;该说再见了,这个世界;该说再见了,我最不想和你说再见的人儿。
最后的最后,还能看到那么恬淡、安静、俊美的你,为了我们本来就不会存在的将来而燃烧着本来就已经身心俱疲的自己的你,真好。
能看到这样的你,作为我作为一个人最后看到的图景,我想,我在那一世的一路上,依旧能沐浴到你的阳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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